第24章 出口
第二十四章
老七扯着裤腰带，晃晃悠悠跨上高台，朝着后方的甬道走去。刚刚洞厅虽然宽敞，但又闷又热，让人憋得难受。
刚一拐上甬道，一阵阴风吹得他立刻浑身一抖。
还是这儿透气啊，老七心道，往前走了两步，他又忽地一愣。
“哪来的风啊？”
嘴里嘟囔一句，他再一抬头，就见一道黑影鬼魅般无声贴在头顶洞壁。
“谁……”
老七当场傻了，叫声还闷在喉咙里，那黑影便飞速跃下。老七只觉两边太阳穴处一下痛击，下一刻，人朝一旁软软倒去。
萧静一把接住就要撞上石壁的老七，将对方外衫快速脱下，结结实实来了个五花大绑，把人扔在一边，随即潜伏在拐角处。
洞厅里嬉闹声不止，男人们的污言秽语回荡在整个空间。
萧静所在的位置正好看得分明——甬道尽头是一处四方池形下陷洞厅，洞庭上方有几处漏光的缝隙，月色笔直投射下来，隐没在洞厅正中央一汪冒着热气的温泉里。温泉面积不小，噗簌簌翻涌着，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温泉一圈种了一排排奇怪的紫红色植物，只是周围水气缭绕，热气蒸腾，有些看不真切。
更远处是高高低低的天然石台，隐约看得到其上躺着两个长发女子，衣不蔽体，已经昏迷过去。一旁五个男人，几乎都裸着半身，凑坐在一起，正端着酒碗碰杯。
正面对着萧静的那个男人，一身凶悍的腱子肉，前胸口刺了一头表情凶狠狞恶的灰狼。
萧静盯着那刺青，心里对对方几人的身份有了判断。
他将视线收回，继续在整个洞厅内打量。这是一处封闭的空间，除了自己身后这条甬道，其余各处石壁光滑，不像是有另一个通道的样子。
萧静心中笃定，一定还有别的机关。
想到这里，他刻意佝偻了身子，又压低了声音，出现在甬道尽头，对下方几人“惊慌”喊道：“快逃，金鳞甲从后面开了机关！”
几个正在喝酒的男人，闻言大惊，摔了手中酒盏，一边抓起一旁衣袍就往石台下逃去，一边口中不住喝骂。
“金鳞甲这帮人是他娘的属狗的不成！”
为首那男人倒是冲萧静这边看来一眼，随即大吼：“老七，记得断后！”
萧静低声说了句好，假意朝几人方向过去汇合。他近了喷泉，看清了为首男人带头冲向石台下方侧面的小石窟前，转了两下墙壁上的一方突起石块。
小石窟的石壁上立刻又开了一扇同后方一样的机关石门。
或许是金鳞甲名气太大，一群人逃窜得飞快。萧静只不过多出一分注意力去看温泉边上的植物是何模样，再一转身，那扇石门已经紧紧关闭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
萧静冷笑一声，转身回了甬道。
庆慈早已在后方将萧静的举动听得一清二楚，见他折返回来接自己，忍不住内心激动，道：“王爷英明！”
萧静淡笑一声，将她拽出小石窟，转身走到地上躺着的老七身边，将人一脚踹醒。
老七痛得龇牙，看清面前的一男一女，惊恐道：“你们俩没死？”
庆慈便立刻明白那晚追着二人放箭的杀手必然就是这伙人，她立刻不客气地也给了对方几脚：“拜你们所赐，姑奶奶这几天连觉都没睡好！”
萧静等庆慈发泄了一会，这才拦住她：“给他留口气，还有事情要问。”又补了句，“问完你接着出气。”
庆慈点头，缓了缓，问老七：“你们杀人为何要将对方头颅砍下？”
老七被两人几脚踹得几欲吐血，咬紧牙关不愿开口。
萧静冷酷一笑，直接拽着捆绑对方的衣绳，将人整个拖了起来，向后方甬道走去。
“不愿说，便下去陪你那两位好兄弟。”
老七连忙鬼叫：“我说，我说！”
萧静这才停住脚步。
老七缓了口气，吞吞吐吐道：“砍下头颅……是因为要留作……养分。”
养分？庆慈不解：“养什么？”
萧静想起下方温泉边上的一排排植物，又将人拖了回来，对庆慈道：“下去看看就知道了。”
没走两步，他又顿住。
“你先下去给那两名女子诊断一下，为二人穿上衣服。”
庆慈脸色也不好，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又回来狠狠踹了老七一脚，骂道：“你们这群渣滓！”
过了一会，庆慈在洞厅那边喊道：“王爷，您过来吧！”
萧静拖起老七，对方一脸惊惶：“王爷？你，你……就是北疆王？”
萧静冲他冷冷一笑，像是看一堆无用的垃圾：“所以别想着隐瞒，这样本王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一条全尸。”
老七脸色惨白，金鳞甲的名号就已经让他们这帮人闻风丧胆，更何况是犯在北疆王本人手里。
萧静将人拖到温泉边上，庆慈已经俯身在观察那些奇怪植物了，见萧静走近，激动道：“王爷，看！这就是青花菇！”
青花菇？萧静蹙起眉：“九足虫的食物？”
“正是！九足虫只吃这个！”庆慈兴奋地转圈，“这里因着这眼天然温泉的关系，常年闷热湿重，环境气候倒是与召南那片密林十分相像，在此地种植青花菇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庆慈一排一排地观察过去，一脸喜悦道：“之前我还一直纳闷，别说饲养九足虫了，光是在运输保存青花菇上就得耗费银钱不菲，到底是何人这么有钱，拿着银子这样烧包？现在看来，这青花菇能在京城小规模种植，饲养九足的人可是省下一大笔银子呢！”
萧静踢了踢毫无生气的老七：“人的头颅便是青花菇的养分？”
老七不想答，又不敢不答，憋屈半天，道：“头颅埋在土里，青花菇会长得好。”
庆慈手正摸着青花菇的伞状菇头，闻言慌忙甩开手。
“你们简直丧尽天良！”她指着老七骂道。
老七却忽然一声冷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不过和北疆王的金鳞甲一样听从命令做事罢了！我们是渣滓，可姑娘又怎知金鳞甲从来只行正义之事？”
庆慈一怔，看向萧静。
萧静脊背挺直，淡声道：“你们一群卑戎人还是先想想冒充召南细作，企图挑起大魏与召南争端会有何后果，再来操心本王的金鳞甲正义与否吧。”
他这话一落，不但老七震惊，连庆慈也呆了。
庆慈瞠目：“啊？他们不是召南人？”
“不是，他们是北疆之外的一个部落，名曰卑戎，”萧静熟悉北疆以外各部各族，对庆慈道，“以后有机会可跟你说。”
被揭了老底，老七脸色已经完全灰颓下来。
庆慈问：“眼下怎么办？”
萧静下巴点了点后方石台，问：“那两人如何？”
“吸入了大量迷、幻药，被这群畜生糟蹋了……”庆慈咬牙道，“我没带药箱，所以一时半会不能让二人醒来。”
萧静下巴点了点老七，道：“先带这人出去，外面应该就是法觉寺的地界了，待与金鳞甲汇合后，本王会派人来将这两女子接走。”
也只能这样。
庆慈点头跟在萧静二人身后，朝出口机关走去。
忽然，闭口不言的老七，发出一声尖利的哨鸣，紧接着叫了声奇怪的语言。
萧静和庆慈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呜咽。
“嗷呜——”
萧静心叫不好，人还未转过身，便先将手里的老七往身后甩去。
身后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一头一人多高的灰狼被老七砸中，在地上扭了两番，很快又竖着尾巴爬了起来。
这头灰狼双眼猩红，死死盯着萧静二人，凶恶地龇着一嘴雪白尖牙，俯身作冲扑姿态，飞跃而来。
“躲起来！”萧静一把将庆慈推开，迎着灰狼便扑了上去。
很快，一人一狼扭打在一起。
萧静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偏过脖颈，死死钳制住灰狼的进攻，但那灰狼体格强壮，目露凶残，利爪死死将萧静扑在地上，令萧静一时动弹不得。
庆慈看着心都揪了起来，眼见着灰狼的尖牙就要咬住萧静的脖子，她忽然冲了过来，大胆伸手，弯腰抽走了萧静发束上的玉簪，抬手便狠狠扎进面前灰狼的眼睛里。
灰狼嗷呜一声，痛苦得在地上打起滚来。
萧静得了这个时机，立马翻身，双手掐住灰狼的脖颈，一把将其提到温泉边上，死死将灰狼的头按入水下。
温泉浑浊的水立刻泛起一丝血色，灰狼又痛又烫，甩着尾巴拼命挣扎，萧静咬紧牙关，死按不放，庆慈也飞奔而来，紧紧压住灰狼的脊背。
渐渐地，身下的灰狼不再动弹了。
过了好久，萧静一把放开灰狼的尸体，仰起头，喘了一口粗气。他发丝已经散了，脸颊上还有几滴狼血，昏暗的光线下，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莫名邪性。
而庆慈瘫坐在地上，盯着萧静，心中还有些微微后怕。
“你胆子倒不小。”
缓了半天，萧静垂下深眸，盯着庆慈的眼神复杂无比。
庆慈却苦笑一声，朝他摊开手掌。
“王爷，我也算是救了您了，您应该不会让我赔吧？”
只见那顶蓝玛瑙玉冠在她手中裂成了两半。
萧静视线在庆慈哭丧的脸和她掌心那碎了的玉冠上往返流连。好半天，他轻叹口气，摇了摇头。
“不要你赔，起来吧。”
“真的？”
“再不起来，就是假的。”
庆慈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她看了眼地上的狼尸，拽了拽萧静的衣袖：“王爷，咱们赶紧出去吧，万一再来一头狼啊豹啊的，可就糟了！”
萧静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葱白手指，一把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两人开了机关门，过了几道曲折甬道，越走前方光线越亮一些。
等到二人从出口处爬出来，这才发现原来这地下洞厅的入口竟然是法觉寺竹林深处的一口废弃枯井。
竹林幽深，枝叶沙响。东方天空出现鱼肚白。
两人走出竹林，站在了岔路口处。
“走吧。”
萧静抬脚，欲往大殿走去，又被身后庆慈拽住衣袖。
“王爷，您俯下身子一些。”
萧静偏过脸，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依着做了。
庆慈冲他晃了晃手中一截翠绿竹枝，笑眯眯道：“王爷，我给您挽发吧？我手艺还不错。”
微风吹过萧静的长发。他抬起眼眸，深深看她。
天就要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好，”他轻声说，“本王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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