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欺负人
天枢回想着画卷上城池街道布局，徐徐道:“我们之前想反了。不是画像活了过来，而是把人变成画像。九升，梦娘，扑蝶美人，他们原本是活生生的人，被魔修阵炼化成一笔供人奴役的颜料。”他脸上浮过迷惑，“百魅卷上画的既然是卧云石城，难道整座卧云石城是个巨大的魔修阵？若是如此，可是大工程啊。”
方渺渺听得毛骨悚然。若真是如此，那他们已在魔修阵中。
天枢道:“且看看再说。”手指一弹，一点星光从指尖飞出，那是他分出的一缕细小灵识所化。星光穿出屋顶，飞到高处俯视下去。天枢闭着眼，将灵识所见纳入脑海。
灵识星子误入城池上空压着的乌云中，“滋”地化作火星消失。乌云里果然藏着极厉害的力量。那屡灵识虽小，陨灭时还是让天枢感觉微痛，不愉快地蹙起眉。
方渺渺凑到他跟前:“怎么脸色不好？”
天枢摇摇头:“没事。方才我灵识从上空俯视，卧云石城的真正格局与画上的大相径庭。”
方渺渺回想了一下昨晚出去时对街道的印象。果然，画中的店铺房屋与现实中一样，但街道的走向和弯曲却不相符。
“这么说城池不是魔修阵，画上才是。那，那画里的人岂不是……”岂不就是凶蛊？！伏虹变成凶蛊了吗？方渺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不对。照你这么说，九升和梦娘都是阵中凶蛊。可是无论他们是人形还是画像，我都没有嗅到凶蛊特有的那种气息。”那种带着死亡和腐朽气息的腥气。
天枢思索着道:“魔修阵亦有五行属性之区别。之前你能嗅到气息的凶蛊，一种是千灯图的烟蛊，一种是轮回木阵的木蛊。这两种阵法均与火属有关，你的妖力亦是火属，会不会是这个原因才嗅得出？而百魅卷究竟是什么属性，我还判断不出。应该不是火属。”
方渺渺犹豫一下，掐着自己三尾中一条的梢想了想，道:“我对凶蛊的感应之力其实来自我的这条妖尾。”
她旋即想到天枢看不到她，遂把那尾梢往天枢手背扫了扫:“呐，就是这条，它叫做通尾。通尾能分辨凶蛊的特有气息，最初的参照的确来自千灯图那次，我却觉得与凶蛊属性无关。这次没能察觉，该另有原因。”究竟是什么原因，此时抓不住头绪。总之已能确认这是一起魔修事件了。
天枢原本好好地在想事情，莫名其妙被毛茸尾巴撩得心跳，对方却在撩完之后立刻抽身走开，真令人烦恼。
方渺渺急躁地走来走去:“既然那卷画是魔修阵，咱们就抢过来，把伏虹救出来！”
“如幅画如果就是阵图本身，蒲舟不会那么大方地摆到咱们面前。画只是一个具像，或是一个视窗。真正的百魅卷在别的什么地方，而且，可能还没有最终完成。”
方渺渺:“你是说……”
“天门三开。”天枢望向天梯塔的方向，“今晚是百魅卷最后收尾的时刻。我们可能还有机会，也可能……”他话说一半，没有说下去。
方渺渺心知肚明:伏虹已在画中，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空气陷入寂静，天枢忽然害怕她消失了，伸手摸去，摸到她手指冰凉。方渺渺开口时却平静异常:“今晚便去见识一下那天门仙景。”
门被敲响。明琚进来，说天枢出门后有仙子来传话，让客人今晚亥初时（晚九点）持函符登上天梯塔升仙台，观礼天门三开。
天枢:“知道了。”然后他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明琚，跟你商量个事。”
明琚有礼有节地应道:“有什么事宋兄尽管吩咐。”
天枢:“你就别去了。”
明琚:“……”小家伙的涵养再好也撑不住了，他急白了脸，“宋兄，一张函符要两人一起才能登塔，您若不带我，自己也上不去啊！”
天枢无情地道:“我要带另一个人上去。”
明琚看着天枢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眼眶红了:“您不能这样。咱们不是一起来的吗？”
天枢无耻地道:“这是我的函符，我想带谁去就带谁去。”
明琚被噎得眼泪都快下来了:“我知道……是我无礼要求……可是这是我们半月明谷的唯一机会……”
天枢蹙眉:“男子汉不要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明琚原还忍着，被他这么一说，眼泪断线珠子似地落下。他用袖子用力抹着眼睛，想再乞求一下，又不敢。空气中忽然响起一个女声:“你也太欺负人了。”
方渺渺终于忍不了了。
明琚吓得往后蹦了一下:“谁在说话！”
天枢:“……就是那个我要带上去的人。”
明琚声音有点颤:“是……是人还是鬼？”
方渺渺道:“放心，是活的，只是隐着形。我叫方渺渺，幸会。”
明琚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亮起钦佩的光彩:“这就是传说中的隐形术吗？”目光旋即又黯淡下去，“原来宋兄另有同伴，是我唐突了。”
方渺渺隐形的手拍拍他的脑袋:“你也不用太失望。那所谓天门未必是真的，上塔多半不是好事。你就在城中等候，我们会回来找你。”
明琚知道自己的上塔名额彻底没了，虽低落万分仍乖乖点了头，礼貌地冲声音方向行礼。抬起头时，却呆愣住。
方渺渺与他大眼瞪小眼:“这孩子怎么了？”
旋即发现天枢也在看着她。她醒悟过来，低头一看，看到了自己的裙摆。历时数日，第三妖尾终于稳定了，她可算显出形来了。
明琚正要告辞，天枢叫住他:“等等。伸出手来。”
明琚不解地站住。天枢结了个咒印，往明琚手心一拍。一个金色环形图符印在了明琚手心。明琚好奇地摸着手心:“这是什么？”
“这是个传送仙符，能将你传送至十里之内想去往之地。今夜情况难以捉摸，城中也可能生变。若遇险情，你可用此符把自己传送到城外。”
明琚珍惜地摸着手心:“宋兄，你好厉害！”
天枢:“来，我教你一下使用方法。”
天枢手把手教着明琚。方渺渺站在一边，记起在天枢记忆形成的幻境中见过“传送符”。许多年前琨山洞穴里，宋月疏为了不让小星逐惹上嫌疑，以传送符把小星逐送到洞穴之外的地方。当时宋月疏说，传送符只能传送别人，不能传送自己。因此他送小星逐离开，自己永远埋在了黑暗里。
明琚学会了用法，抬起头来时眼中发着光:“宋兄，等你回来，能教我画这个符吗？”
天枢答应了。明琚欢天喜地地离开。
方渺渺凑到天枢跟前:“你是把传送符改进了吗？”
“嗯。改进后的传送符可传送他人，也可传送自己，还能像刚才那样赠与他人一用。”天枢垂眼，亦想起了宋月疏。
方渺渺看着他的侧颜，心想:那个洞穴中发生的事，在天枢身上的投下了阴影，经历痛苦之后，他把阴影一点一点转换成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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