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宁可错杀
脚步声响，是止渊仙尊带过来了，身边跟着一名女弟子。
还在内室时，天枢就跟方渺渺说了祖树为她补心、后来到白烬离轩无尽窟中疗伤的事。方渺渺迎上去表达感激之意。
天枢心中警铃大作，记起方渺渺说过，止渊曾是她的心上人，还差点提亲。这又有了救命的恩情，局势不妙。他走上前，刻意握住了方渺渺一只手，十指交握。
止渊的目光在两人手上流连一下，顿了一下才还礼:“都是应该做的。我给你拿来一点补品。”他对身后跟随的女子道:“珺渟，把东西给渺渺。”
珺渟把礼盒奉上，方渺渺赶紧接过:“仙尊费心了。”
珺渟美貌不输九天玄女，却似从骨子里散发着清冷，被月白银纹门袍的色泽一衬，更像结着冰凌的白玉。方渺渺与她视线相对时，甚至觉得有一星冰点落进了眼里，冰得心底未知处微微一寒。
这双眼睛，在哪里见过吗？她略略想了一下，没想起来。只感叹道:真是个冰美人啊。止渊仙尊人长得俊美无俦，连身边弟子都美得不可方物。
天枢这时才注意到珺渟，有些诧异，看了一眼止渊。止渊察觉到了，遂道:“承蒙卧水横涧不弃，珺渟已拜在我门下。”
天枢脸上表情几分古怪，几分佩服，“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方渺渺听到“卧水横涧”四个字，却是记起来了。这是南境一个颇有名气的仙门，曾听人说涧主珺渟是个大美人。而听止渊话中意思，珺渟放着掌门人不当，竟来投奔白烬离轩给止渊当弟子？
这是怎样的魅力，怎样的威望啊，由不得人不配服。
玉衡记起什么，问道:“止渊仙尊，问椿尘阁那边可有消息？还没有抓住阿换吗？”。
方渺渺一惊:“抓阿换干什么？”
天枢也不知道这事，迷惑道:“为何特意捕捉那小子？”
玉衡解释道:“是这样的，止渊仙尊追捕魔修竹白时，阿换曾舍命拦截，可见与竹白关系非同一般。因此可能是竹白的同伙……”
不待他说完，天枢已明白他的意思。天枢冷声道:“阿换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发现木妖母亲的记忆与竹白有牵绊，试图回护是人之常情，与魔修的事有何关系！”他把目光转向止渊:“你让人追捕阿换了？”
止渊有些为难:“星逐，事关魔修……”
天枢打断他:“你是如何下的令？有没有叮嘱手下不要伤害他？”
止渊没作声，面露无奈。
方渺渺脸色惨白。
天枢拉着方渺渺便出门去:“咱们赶紧回一趟问椿尘阁……”
突然传来一声疾呼:“接一下！”一团火红当空抛来。
天枢听出是白影的声音，反应极快，将方渺渺往身后一掩，自己纵身上前，接住那团火红。低头一看，竟是一身红袍的阿换！
随后才看到白影。他抛出阿换之后，返回回去，与紧随而来的两名修士打在一起。那两名年轻修士白衣银带，是白烬离轩的弟子。阿换别看身形纤瘦，执两把短匕首，应对修士的两柄长剑竟绰绰有余。
天枢把阿换搁在地上。方渺渺赶忙扶住他:“你没事吧？”阿换脸色雪白，嘴唇紧抿着说不出话来。朝一边一弯腰，吐了。
白影行如闪电，阿换这辈子就没体验过这种速度，承受不了。
止渊已从屋中跟出来，喝止道:“住手！”
两名修士收式撤剑，白影也退到天枢和方渺渺跟前，仍与二修士充满敌意地对视着。
白影禀道:“我在问椿尘阁找到阿换，听说星君和渺渺来了白烬离轩，便想带阿换一起过来，不料止渊仙尊留在问椿尘阁的人不肯放行，围追堵截非要杀了阿换，我只好带着阿换突围，来这边与你们汇合。”
方渺渺赶忙拉着阿换左看右看:“有没有受伤？”
见他靴子脚腕处破了，木脚踝有一道深深剑伤，还在缓缓渗血。方渺渺一惊:“你的脚……”
阿换道:“没事的，我的木肢体是活木，慢慢就愈合了。”
方渺渺却知道没那么简单。在“梦境”里，陈枫荣用机关困住霓飞的脚部，是因为木妖脚部由树根化成，是木妖的要害。白烬离轩的弟子大概以为阿换是木妖，攻击阿换的脚是想要他的命啊。幸好阿换原是人类，要害与真正的木妖不同，这才无大碍。
天枢看向止渊，眼中似含冷刃:“你究竟给弟子下了什么命令？”
止渊神色森凉，缓缓吐出三个字:“杀无赦。”
空气都似乎寒凛战栗了一下。方渺渺下意识把阿换拉得离止渊远些，自己隔在中间。到这时她才发现，谪仙似的止渊也有令人惧怕的一面。
天枢难以置信。他看着这个昔日师兄，刚刚因为救命之恩续上的一点亲切，忽然又疏冷了。他问:“为何？”为何对一个半妖小儿痛下杀手！
止渊抬眼看着他:“我倒要问你，星逐，阿换年纪虽小，也是与魔修竹白一路的人。只因他与你稍微相处了些时日，你便相信他，不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吗？你，不是最痛恨魔修吗？”
天枢眼底闪动，却未动摇:“不管是疑是信，都要查明后才能下结论！半妖也是命，你说杀就杀，杀错了怎么办？草率的是你不是我！”
止渊嘴角微微弯起，却毫无温度:“星逐，你有心病。”
天枢脸色一白。
止渊语气沉沉:“你一边痛恨魔修，一边轻信他人。你心病不除，什么也做不成！星逐，我很清楚你的病根源自何时。那年琨山……”
天枢攥紧拳头，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住口！”
止渊顿了一下，没有把这个话题说下去，只道:“星逐，不止你一个人想为月疏师兄报仇。只要与魔修沾边便是血仇，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止渊身周遽然环起冷意，空气中似要结出冰凌。
“什么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你自己听听，这是修行之人该说的话吗？！”天枢怒不可遏制:“如果师父在世，绝不会答应滥杀无辜，月疏师兄泉下有知，也不会领你这份情！”他的手指虚张，竟然在盛怒之下召出了贪狼剑。不止是想保护阿换，更想与越发变得面目陌生的止渊师兄打一架。
止渊忽然轻叹了一声，寒意俱散，恢复了风轻云淡。理了理袖:“你说的对，是我行事过激了。”
天枢一腔怒火扑了个空，提着贪狼剑，打也不是，收也不是。过了一会，才没好气地收起。
止渊转向阿换的方向，正经行了一礼:“抱歉，是我做事草率，惊吓到小友了。”
一个仙尊朝半妖行礼，折都要折死阿换。阿换余悸未消，更不敢应声，藏到了方渺渺身后。
止渊诚恳地道:“既然阿换都来了，我们便请他把知道的说清楚，也好洗脱与魔修的干系。厅里已备好饭菜，咱们先用饭，再找个安静处坐下来谈，可好？”
这话听起来温和，其实有审问之意。天枢与方渺渺虽有心回护阿换，也知道事情该弄个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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