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佳人依然如旧

天枢眼中闪着讥讽:“司鳞，你用千灯图夺去三百人祭的修为，消化得了吗？就凭你，能将其中百分之一化为己用就不错了。你必然是见势不好，及时放弃了大部分夺取来的妖力，否则当场就会经脉爆裂而亡。”

        天枢踱步向前，傲然俯视着庞大蛟道:“司鳞，你夺取人祭修为之后，或许觉得自己强了不少。可是偷来的东西，哪有那么好用的！你看看你自己，连驱使一个凶蛊都遭了反噬。若不是当初神族出手把三百凶蛊镇于谷底，你断然活不到今天，早已被凶蛊们吞噬得渣都不剩！你还自以为是魔主？你什么都不是，顶多是个辛辛苦苦替人埋燃料画阵图的苦力，然后兔死狗烹的那条狗。还想夺妖王之位，做你的千秋大梦！”

        司鳞狂啸起来:“胡说！你胡说！”

        天枢声音抖然寒戾:“事情没这么简单。凭你自己，布不成那么大规模的千灯图。说！你身后还有谁在指使！”

        方渺渺朝前走了一步，嗓音有点哑:“司鳞，你只要说出你受谁指使，我就把驱除半魔身的古术传你，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黑蛟颤抖着，似有心动之意:“我……”

        清晨澄明的天空忽然飞来一朵祥云，落在石台散去，云气中露出一个飘然身影，来人站在石台边缘，挺拔俊秀，吴带当风，一身月白提花银纹长袍，衣角袖边映烁晨光。恰巧朝阳从遥远的地平线喷薄而出，霞光泼了半边天，将来人身上也镀了一层金光。

        化作少年的小石头一直在方渺渺身后安静站着，来人刚刚落下，小石头便“唰”地移到她前面挡着，似怕来人攻击她。

        天枢看着来人，微微一怔。

        魑和老也很诧异:“止渊仙尊？您怎会突然大驾光临？”

        之前天枢曾说过，当初幽明谷善后之时，被千灯图化成的凶蛊数量巨大，极其危险。直接消灭却会令他们魂飞魄散，妖族不答应。神族便请了三界首屈一指的阵术大师止渊仙尊来。止渊布下镇邪阵法，在找到魔主之前，令凶蛊们沉睡谷底。这是妖族欠止渊仙尊的一份情，魑长老的态度自然很客气。

        方渺渺看着止渊仙尊，眼中却闪过一丝微妙。她从前就认得止渊。

        止渊仙尊是苍朔仙门“白烬离轩”的创始人。以止渊仙尊的道行，早该飞升鸿蒙位列仙班。他却不愿去往鸿蒙天，仍留在凡间守着他亲手创立白烬离轩，一心传业授道，门下弟子三千，是一位身份非凡、德高望众的仙尊。而且他外貌极其出众，人间天上各门各族，仰慕者数不胜数。

        踏月尊主当年刚当上妖王不久，在某个场合见过止渊之后，不能免俗，动起充盈后宫的念头。

        却被魑长老无情地否了。

        当时她不悦地道:“我后宫太空了，一个人也没有。”

        魑长老不让步:“殿下，仙妖殊途，按规矩，您只能从本族选王后。劝您绝了这个心思！”

        踏月虽是妖王，却拗不过魑长老，后来这门亲连提都没提过。只是她颇跟魑长老闹了一阵脾气。倒不是她多想把止渊娶进门，她与止渊只一面之缘，连交流都没有过，更谈不上动心，只是一时兴起。她气的是魑长老的态度。

        新君和老臣的较量罢了。她较量输了，自然会生气。

        但较量和生气都是过眼云烟，之后君臣和好了，却有流言传了出去:“踏月尊主对止渊仙尊求之不得，与第一长老反目成仇。”

        这些闲话，难免传到止渊耳中。

        后来两人在多个场合遇到过，均有点尴尬，最多互相点个头，话都没怎么说过了。

        往世如烟，佳人依旧啊。

        如今的方渺渺看看止渊，再看看天枢，不由自主对比了一下。天枢大概在人间山头当山神太久了，浑身已散发着乡土气质……

        小石头却大大妨碍了她欣赏止渊仙尊的视线。小石头仍然挡在她身前，双拳紧握浑身绷紧，如临大敌。大概是因为自出世以来，第一次见到气场如此强的仙人，把他吓到了。

        方渺渺拍了拍他的肩:“小石头，别紧张。来，回玉佩上歇息吧。”她俯身把七星玉佩贴在石面。但是小石头摇摇头不肯回去。不过在她的安抚之下放松了点，抱着双臂挨着她站着，一对金目警惕地盯着止渊。

        天枢也盯了小石头两眼。自过来后就看到这少年在方渺渺身边寸步不离，却一直没机会问问他是什么人。这时见到方渺渺的举动，方才明白少年是石龙所化。

        止渊仙尊见魑长老失去一目，满面是血，地上还有条被铁锁困住的黑蛟，对天枢道:“师弟，出什么事了？”

        方渺渺在旁边听得一愣，止渊与天枢竟然师出同门吗？

        天枢却神色疏远，缓缓施礼:“止渊仙尊。”并没有相应称师兄。

        止渊似无声喟叹了一下，改口道:“天枢，可有我能帮忙之处？”

        天枢道:“多谢仙尊关切。一点小事，我们已处理得差不多了。”刚才从司鳞口中审出的讯息事关重大，他自然不会轻易道出。

        天枢脸上浮起有些客套的微笑:“仙尊光临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我们也好恭迎大驾？”他突然不请自来，天枢颇为介意。

        止渊歉然:“是在下冒失了。”他解释道:“方才我路过碧落山前，恰巧看到两名妖族弟子与一群蝠妖缠斗。我驻足观望，起先不知谁是谁非，后来认出其中一人是魑长老的大弟子，便选择出手帮他们二位。两位弟子都伤得不轻，我已将他们送至大夜弥城的医所救治。听他们说魑长老这边遇险，我便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魑长老正色道:“多谢仙尊出手相援小徒。”

        止渊客套两句，依次与在场各位见礼，轮到方渺渺时，她施礼道:“我叫方渺渺，久仰仙尊大名。”

        止渊的目光在她脸上稍作停留，礼貌地微笑颔首。

        两人简单寒喧，小石头不知为何格外紧张得要命。他初生小龙不怕虎，不懂得止渊的身份地位，一对金目充满敌意地死死盯着止渊一举一动，仿佛他稍有冒犯，小石头就会立刻手撕。

        止渊自是不把小小精灵放在眼里，对小石头的无礼视若无睹，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止渊的目光扫向黑蛟，立刻发现它断掉一截的右前爪有异状，朝它走近了一步，音线生寒:“是凶蛊？”

        方渺渺心中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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