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五年后
五年后。
A市。
今天周末，接连着加了四天班的方晓迪睡了个懒觉，一直到早上九点多才起床。从周一到周四一直加班，每天晚上十一点才下班，连续五天没有睡足觉了。终于尝试了一下一觉睡到大天亮的感觉，爽透了！
如果不是被一阵尿意憋醒了，她还会翻个身继续和周公下一盘棋再慢慢起床。
刷牙洗漱的时候，楼下隐约传来车鸣声轹。
她走到洗手间窗口往外望，楼下停着王志盛低调奢华的标致508。她惊喜的睁大眼睛，早餐有着落了！
果然，刚刚换好衣裳打kai房间的门就听见楼下传来一个惊喜的嗓音——
“景叔，你终于回来了！！襞”
方晓迪听着楼下小家伙的声音，不禁皱眉。她记得上一次她出差半个月，回来的时候也没见这小家伙这么激动的吧？什么时候他景叔的地位比她还重要了？
站在楼梯上，看着王志盛一脸疲惫的走进来，方晓迪心疼的看着他：“怎么，这次谈判不顺利？”
“还好，过程有点让人烦心。”王志盛伸了个懒腰，一边走进来换鞋一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他的佳佳将衣裳接过来，懂事的放进衣帽间，然后小跑出来抱着王志盛的大腿直笑——
“景叔，你想不想我！”
“想，最想的就是我们家小佳佳了——”
王志盛低头看着粘着自己的小宝贝儿，一把将他抱起来，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佳佳在他怀里高兴的笑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才收手。
方晓迪的手放在楼梯扶手上，温柔看着这一幕，心都醉了。
当初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在医院三次大出血差一点没命了，医生们将她抢救过来之后轮番来劝她做掉这个孩子，可是她始终坚持要将他生下来。八个月的时候，孩子已经长大了，医生说几乎每分钟都会威胁到她的生命——
于是，医院检查了她的身体之后做了剖腹产。
因为早产，孩子从小就比同龄的孩子体弱一些，身子单薄，无论怎么补营养都补不起来。好在他只是身体比较弱，智力却健全，这才让方晓迪心里好受了一些。
她当初怀着孩子的时候就担心孩子到时候生下来会发育不全，影响智力。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他拔拔的遗传，他比一般小孩子都聪明懂事，自从能听懂话之后就一点也不淘气，乖得跟个小王子一样。
因为当初陆威霆将这个孩子起名叫陆翩然，所以方晓迪用了自己的姓氏和翩然两个字，叫他方翩然。因为孩子体弱多病，她又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佳佳。
大人们都说，佳佳两个字代表着身体健康，一生如意。她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成长，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生活下去——
“饿了没？”
王志盛刮了一下佳佳的小鼻梁，将他放到沙发上，说：“等会儿，景叔去给你做你最爱吃的鸡蛋饼。”
“景叔，你刚刚回来，坐下来休息吧。”佳佳看向楼梯上的方晓迪，“虽然麻麻做的鸡蛋饼一点都不像饼，而且这么久了还是那么难吃，不过也还勉强吃得下去，我不挑食，让麻麻去做——”
“……”方晓迪脚下一虚，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
“方翩然，你再说一遍！！”
什么叫她做的鸡蛋饼一点都不像饼！！
什么叫这么久了还是那么难吃？什么叫勉强吃得下去？都将她说得这么差劲了，还敢说他不挑食，这孩子是缺心眼还是天生跟她过不去呢！！
“跟孩子斗气，有你这样的妈？”王志盛直起身看着方晓迪，白了她一眼，然后悠然走进厨房里。
“景叔我帮你擦皮鞋！”佳佳看见王志盛走进厨房里了，看着玄关处的皮鞋喊了一声，这才傲娇的看向已经走到沙发旁边的方晓迪，“麻麻，不是我不给你留面子，谁让你不好好学做饭，我都快比你做得好吃了——”
方晓迪坐下来，得意的挑了挑眉：“那是我儿子聪明，不代表麻麻笨。”
“……”佳佳扶额，一副受不了的表情无奈的摇摇头，一边念念有词一边走向门口。方晓迪不用仔细听也都知道这孩子在嘀咕什么——
“这世上也只有景叔受得了你——”
方晓迪望着厨房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迷人的笑意。这个世界上除了王志盛之外，还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她的坏毛病。
只可惜，那个人如今已经远在温哥华，距离她不只是一个城市那么远了。
这几年虽然她没有再和陆威霆见过面，但是关于他的事她总是第一时间掌握。只要有关他的采访报道，她总是会用光盘录下来，放在一个专门为他整理的盒子里，想他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看看——
但凡有关他的报纸，她也习惯买上一份放在家里，将有关他的部分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下来，贴在自己的日记本上，这样每次写日记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他熟悉的脸——
而她的电脑里，有一个专门的文档，里面全是从网页上复制的关于他的消息，工作累了的时候看看他，看看他这几年怎么过的，她再多累也不会感觉到累了……
五年了，一千多个日夜，如果没有佳佳在身边，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熬得过来。
“麻麻，我去厨房帮景叔了！”
佳佳擦好皮鞋之后小跑过来，在沉思的方晓迪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往厨房跑去。方晓迪回过神看着佳佳的背影，笑得格外温柔。
这孩子，每一次看见她一个人坐在那儿望着远方出神，都会找理由过来默默地亲她一下，然后又跑开，装得什么都没有做一样。
抬手轻轻抚摸着被佳佳亲过的脸，甜滋滋的感觉在心底油然而生。
五年前，她曾经被陆威霆当成宝贝一样宠爱着，如今，她又被虽然年幼但十分懂事的孩子疼爱着，她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积了什么德，上帝才会赐给她这么好两个男人宠爱她。一个，宠她前半生，一个，注定要宠她后半生——
厨房里，王志盛一边搅鸡蛋一边低头看着剥蒜的佳佳，瞥了一眼客厅的方向，低声说：“你麻麻刚起来？”
“嗯，麻麻上班很累，从周一到周四一直加班到十一点才回来。”佳佳抬头看着王志盛，一脸懂事的微笑。
“我不在，你麻麻也不在，那谁去幼儿园接你？”王志盛弯下腰，怜惜的摸了摸佳佳的小脸蛋。这孩子才四岁多呢，过了年才五岁，他都不知道夜深人静的时候这孩子一个人在家害不害怕。
“麻麻忙不过来的时候就让姥姥过来陪我。”佳佳皱着眉头看着王志盛，说：“可是姥姥最近总是忘事儿，麻麻说，姥姥这是阿尔茨海默病，让我多陪陪姥姥。”
王志盛微微一怔，说起阿尔茨海默病，可能没多少人熟悉，但它还有一个名字，提起来几乎没人会陌生——
老年痴呆症。
“景叔，阿尔茨海默病是不是很严重的病？”佳佳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盯着王志盛，“最近麻麻好像经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有时候还会哭……”说到这儿，佳佳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姥姥的病很严重？”
“傻瓜，不严重，麻麻只是觉得对不起你姥姥。”王志盛摸了摸佳佳的脑海，直起身来看着客厅一个人坐着翻动手里的书的方晓迪，眉心微微蹙起。
一起吃过了早餐之后，王志盛将佳佳支开，走到二楼，看着正在打扫卫生的方晓迪，他缓缓上前握住拖把的把手。方晓迪抬头惊讶的看着他，他抓着拖把做什么？又不说话，神情怎么这么凝重？
“阿尔茨海默病？怎么回事？”王志盛将拖把从方晓迪手里拿开，然后倚着走廊的栏杆，侧眸看向她。她的眸光黯淡了一下，手指握紧了又松开，然后走到他身边，和他一样凭栏望着楼下——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发现。”
方晓迪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刚刚离开F市那段时间，为了不让陆威霆起疑心，我只是隔三差五的用公用电话跟她联系一下，而她也因为我未婚先孕的事一直不主动联系我，我们之间的沟通少得可怜。后来你回F市告诉了她我生佳佳有多艰难之后，她似乎谅解了我，从此不再跟我联系，就怕被陆威霆看出端倪——”
说到这儿，方晓迪的眼眶有些濡湿，林慧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可以为了女儿的幸福，忍住自己的孤单和思念，一个人在F市一过就是好几年。
“这几年，我一个单身女人带着体弱多病的佳佳，本来就不容易，加上又要工作又要医院家里两头跑，所以对她的事就少了很多关心。有时候两三个月联系一回，她也总是报喜不报忧，我自私的照顾着自己的儿子，却忘了我的母亲曾经有过忧郁症病史，忘了她的神经还有一点小问题……我的忽略，导致了她一个人在孤单和忧郁中渐渐引发了脑部神经的毛病，比很多人提前十几年出现了老年痴呆症……”
方晓迪闭上眼，眼泪又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她的手指捏得很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极度悲伤下去……
王志盛侧眸看着方晓迪，将她悲伤痛苦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免心疼起来。
“别担心，那种病不会致死，只要给她的关心足够多，不让她一个人出去乱走，好好照顾她，她不会出事的——”他轻轻握着她的肩膀，温柔的安慰。迟疑了一下，他又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和她联系了？”
“前段时间公司事儿很多，总经理提前交待让我做好加班的准备，我加班倒是没问题，可是佳佳一个小孩子不能没人照顾……”方晓迪哽咽了一声，抬头望着天花板控制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刚好我看到报道，说陆威霆已经将国内的公司全部转移到温哥华了，而且以后可能不会回来发展了，我想，这个时候他不会再管我和我妈的事了，于是就打电话让妈过来照陆佳佳——”
顿了顿，她摇头淡淡一笑，“就是前段时间，我才发现她的不对劲。好说歹说劝她和我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出来就是阿尔茨海默病。”
王志盛瞳孔微缩，他猜得没错，刚刚佳佳说方晓迪最近总是一个人哭，不是因为林慧的病有多严重，而是方晓迪极度的自责，怪自己这几年忽略了母亲，导致母亲发了病。
王志盛将她抱在怀里，轻声的安慰着，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安抚她的心。他不是陆威霆，他能做的就只有给她一个朋友最温暖的怀抱。
“其实现在你可以回去找陆威霆了。他已经接手了陆家的公司莱图尔诺集团，而你现在又已经不是轩的妻子，你们在一起没人能阻止，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志盛低头这样说道。
早在来A市不久，方晓迪就将她为什么要离开的理由告诉了王志盛。她信得过他，所以一点也没有隐瞒，包括陆威霆是王美玲的儿子的事。
王志盛果然也很对得起她的信任，五年来他一个字都没有对外透露过，甚至就连自己的父亲都没有说。反而，他因为自己和陆威霆是表兄弟的关系，一直对方晓迪和佳佳照顾有加，将佳佳当成亲生儿子来疼爱——
用他的话来说，佳佳是他表哥的儿子，方晓迪算得上是他的表嫂，照顾她们母子俩是他应该做的。
“回去？”
方晓迪抬头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看向远处的山脉，声音缥缈——
“大家都过得好好的，去找他做什么呢？就像当年的陈芳，明明已经放弃了，可是又要重新回到他身边，到最后还不是什么也没能挽回么？她为他付出的那么多，三年之后他都已经忘记了她，何况我呢？”方晓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笑道：“陈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谈了几年恋爱，他连回头的陈芳都不愿意要，何况是我这个只认识了他几个月的人？”
“你和陈芳不一样，你离开是有苦衷的，而且你们有佳佳。”王志盛握紧方晓迪的肩膀，“那是他的亲生骨肉，他会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你——”
“如果我和他之间只能用孩子来维系感情，这样的生活我宁愿不要。我和佳佳现在过得很好，他和他的家人也生活得很宁静，何必去打破人家的安宁，也毁了自己的安静生活呢？”方晓迪收回目光看着王志盛，顿了顿，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再说，他已经结婚了。”
“……”
王志盛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劝动方晓迪，但是他和她都清楚，陆威霆娶陈伊只不过是为了帮陈家渡过难关。一场商业联姻而已，并没有感情。如果当初陆威玄肯出来挑起这个担子，又怎么会轮到陆威霆娶陈伊呢？
“其实我到现在都在怀疑一件事——”王志盛侧眸看着方晓迪。
“什么？”
“当初陆威霆娶陈伊，并不完全是帮陈家渡过难关。我听说他这几年一直在四处寻找骨科专家替陈芳治病，我在想，他娶陈伊会不会是因为对陈芳的亏欠，所以用娶陈伊的方式来弥补陈芳，同时也逃避陈芳呢？”
“……”方晓迪有些明白，可是又有些糊涂，她盯着王志盛的眼睛，等着他说得再清楚一点——
“当年的情况你知道，陈家公司面临被强敌吞并，而陈家的老爷子因为大女儿是为陆威霆瘫痪的事，拒不接受陆威霆的帮忙。他甚至扬言，宁可公司倒闭，也不接受陆威霆假惺惺的施舍——除非，陆威霆能娶了他的女儿。”
王志盛皱了皱眉，继续说：“我想，当时陆威霆心里一定只有你，所以面对陈老爷子出的难题，他选择了娶陈伊。第一，只要娶了陈伊，他就可以正大光明的为陈氏公司扳回局面，弥补对陈芳的亏欠，而且只要做了陈芳的妹夫，他这辈子都不用再面对娶陈芳的难题了。第二，当时陈伊一心想嫁人，他没准是担心陈伊嫁给别人，怕陆威玄和陈伊就这样错过了，所以他挺身而出替弟弟娶了这个女人，至少他可以保证一辈子不碰她，而别的男人不行——”
方晓迪听完王志盛的话，隐约也觉得陆威霆娶陈伊的原因不是表面上所谓的商业联姻那么简单。可是事实到底如何，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他和陈伊是夫妻的事实——
五年了，他和陈伊做了五年的夫妻，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日久生情呢？
傍晚，王志盛回他自己家了，别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
方晓迪在厨房忙碌了一阵之后做好晚饭叫佳佳下来吃饭，只见佳佳抱着小西施犬从楼上慢慢的走下来，一点也不像人家家里的孩子那样积极——
“吃饭都不积极，你什么时候能将你的小绅士做派丢一边儿去？”方晓迪已经不胜烦扰了，她拿着快筷子敲了两下碗，飞了一个白眼给抱着狗狗的佳佳，“快去洗手——”
佳佳黑如曜石的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吞咽了一口唾沫，吃麻麻做的饭好折磨，不吃可不可以……去景叔家里吃可不可以……
佳佳皱着眉头将狗狗放在地上，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向洗手间。
看着儿子的背影，方晓迪快要抓狂了——
这孩子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的臭毛病，这么丁点大也成天扮深沉装绅士，在幼儿园里还甚至办冷酷，不跟小女生说话！
除了在王志盛和她面前他会露出小孩子的本性，偶尔撒撒娇，十天半个月闹一次，在其他人面前他就是个小冰山，谁也捂不热他这张冰山脸！
就连幼儿园的老师都说，你们家孩子是不是不止四岁啊？
他是不是年龄很大，但就是不长个儿啊？
一定是，这孩子肯定不止十岁了，只是不长个儿，所以才送来幼儿园扮小孩子！人家四岁的小孩子谁跟他一样成天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人啊？
……
每每听见人家幼儿园老师这么说，方晓迪都忍不住在心里一遍遍的翻白眼加咆哮：你家小孩子才不长个儿，你全家小孩子都不长个儿！
看了一眼洗手间的方向，方晓迪几乎是在数着时间过的！
已经过去两分钟了，洗手间还没人出来！
“方翩然！！”
方晓迪忍无可忍的再一次发挥了自己的河东狮吼，不到三秒钟，一直在洗手间里的小帅哥嘟着嘴慢吞吞的走出来了。
“你到底是在磨蹭什么！！”方晓迪没好气的瞪着他，“做事要像你景叔一样，有效率，不许学人家隔壁老爷爷一样半天磨蹭不出一件事！”
“麻麻，那我现在就去景叔家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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