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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坑一个是一个(十八)


(十八)

        应兴坳。

        一个时辰后,山匪全员缴枪投降,试图反抗者皆被就地结果。

        识时务者皆知山坳大势已去,便高举双臂讨饶,被太子刘琢指派手下尽数押回了张家县衙。

        行慎负责清数记录山匪名单,其中,王五的名字赫然在列。

        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了,王五那般爱当搅屎棍,又偏生是颗墙头草的性子,只要能保住小命便无所不用其极。

        他定是瞧见太子声势浩大,当下就与山匪撇清干系,叛了阵仗去的。

        将山匪余党统统抓获后,太子仁德,又令人重新安葬此次受难无辜被牵连的百姓们。

        而后,我们全员回到张府安顿。

        镇上百姓知晓山坳已除,是太子殿下凯旋而归,在百姓心中的威望便上升了一个台阶。

        明明是我与曲辞要死要活,到头来,风头全被刘琢占尽了。

        行知四下张罗着,将镇里上下的大夫们皆数汇聚一堂,除去拨给受伤部下看病的,其余皆商议着如何为曲大祖宗进行诊治。

        在检查后得知,曲辞背上刀伤十余处,身上箭伤共七处……至于筋骨扭伤、破皮淤青就更别提了,浑身上下几乎挑不出块好地儿。

        河水不净导致伤口感染,加上来不及及时处理……没等曲辞被扛回镇上就又演变成高烧不退了。

        祖宗平日里受人服侍,便是日日参汤养着。怎料想有一日要与我们在山洞里食不果腹、饥寒交迫呢?

        就是换个身体健壮的青年小伙进去,两三天不给吃喝就该被逼疯了,更何况是因山匪负伤,又身娇肉贵的曲大祖宗呢。

        东厢房,曲辞屋里,七八个大夫轮着番的进去。

        他们擅长什么做什么,从骨科、身体内外科到耳鼻咽喉,再到调养气血的应有尽有。

        由大夫们相互斟酌,制定出一套最为高效的药材方子来治疗。

        这些都是行知的意思,可见他吩咐人做事当真缜密细心。

        我是在意那位祖宗的伤势病情的,可等我从山坳回来,路上吹风受凉,也难得落得个感冒咳嗽流鼻涕的下场……时疫大礼包一朝得全。

        本以为是肚里少米面,加上我搜寻大少爷时脱力太疲惫,才会后来四肢都像灌了铅。

        现在想来,感冒也是早有预兆的。

        祖宗房间门口有人守着,又常有大夫进出。我怕把感冒再传染过去雪上加霜,这几日便老老实实卧在自己的房间里,少动弹了。

        好在隔壁房间有秋秋能帮我过去瞧瞧,这几日也少不了她在东厢房晃悠。秋秋说曲辞情况稳定了,我也就松了口气,将他暂时置于脑后。

        等到祖宗的伤势稳定,高烧退去,我也不咳嗽了,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初夏温暖,白日里带着闷热。

        而我这才想起要去看他,就去后厨膳房端来新做的栗子糕,大摇大摆跑去他房间里吃。

        午后,曲大少爷换过药,用过参汤后便躺着了,外人皆被行慎拦在门外。行慎见来人是我,心上犹豫,面露的几分古怪与微妙足够耐人寻味。

        他虽是不情愿,却还是一声不吭放我进去了。

        行慎到底是记得,当日我如何尽心尽力救起他家公子。

        ……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皮,就连初吻都搭上了。

        里屋,窄小的房间里左右点着三四盏灯,映照得比平时还亮堂些。

        我原以为他睡下了,打算进屋看一眼就走,一见里屋灯火通明,便知道他醒着。

        毕竟他说过自己不喜光亮,特别是在休憩的时候。

        于是我探头探脑进了里屋,见曲辞盖着锦被,着单薄里衣坐靠于榻上看书,胸膛上裹满了苍白的绷带布条。

        他许是怕凉的,虽在夏日里,身上也披着一件颇有些厚重的白金外衫。

        他如墨似缎的长发披散着,带着些病态的苍白,更衬得肤白胜雪。

        经受这几日的磨难,他那张原本略带少年稚气的脸颊眼见着瘦削了一圈,除去那双漆黑如墨的眉眼如初,这浑身的气质……倒越发显得锋利了。

        “大少爷这厢可好啊?”我不请自来,丝毫没有半点身为外人的觉悟。

        曲辞抬眼见我进来,眸子微微一亮,神情就像尖锐的利刃缓和了锋芒。

        他随手放下书卷,见我捧着一碟糕点狼吞虎咽的吃相,便知我胃口安好。

        胃口好,心情也不会差。

        于是,他故意上下打量我,倏地一声轻叹:“如今阿年莫不是与珩之似的,成了大忙人?到底与我生分了,这么些天也不见你来看我一次。”

        曲辞这话一出,言语里夹带着几分吃味,我闻着空中都似带着些酸。

        听他拿我跟太子比,可不是我高攀了?我赶紧否认道:“是大夫说了你要静养!你又一向嫌我吵闹,这不是怕打扰你休息嘛。再说了,我过来若是把咳嗽传染给你……行慎怕是撸起袖子要跟我打一架的。”

        “他不敢的。”曲辞无言笑了阵,又望我将糕点吃得欢,“喂……既是还在咳嗽,就别总惦记着甜食啊。”

        “别说这个,我是不听的。”我摆了摆手。

        我在他榻旁扯来椅子一屁股坐下,吃得满嘴都含糊掉渣,我拿手虚遮着嘴:“通过山坳这件事儿,我算是知道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哪知道自己啥时候就嗝屁了?还不得趁活得好好的,多吃一点儿?要是没吃饱人就没了,岂不是亏得很!”

        “胡说。没等吃遍天下美食,以你的脾性如何舍得死呢。”他挑眉,“当是你半个人入了土,我随便拿碟糕点过来诳你,想你顺着香味就起身了。”

        他笑我好吃,我耸耸肩道:“是罢,怎么也要当个饱死鬼的,咳……咳咳咳咳咳咳。”

        我只顾自己吃的开心,说话间被糕点的碎屑硌得嗓子痒,我又难以抑制的咳嗽起来。

        我连忙捂住嘴,双眼跟红外线似的扫射四周,见他桌上茶盏里还徐徐冒着热气,我一把抢过将茶水大口吞咽下肚,再清爽的打了个饱嗝儿:“……嗝,活过来了!”

        我瘫在椅背上抚着胸膛长抒口气。

        曲辞摇头,斜瞥着我笑骂一句:“跟了我许久也不曾长进,一盘糕点就能将你收买得彻底。”

        “这不正说明了我不市侩、容易满足吗。天底下哪还找得到我这般好的姑娘?”我哼哼着,手上不停,将糕点掰作两瓣,分成两次塞进嘴里。

        “你倒是爱往自己脸上贴金。”曲辞缠着绷带的手托着细窄脸颊,嘴角含了薄薄一缕笑意。

        借着灯盏,他的目光细细打量我的眉眼鼻唇,道:“比起吃喝,我倒希望你有些更多的想法。”

        “比如?”我拿茶水灌下肚,眼睛往他处跑,“像你一样干一番大事,为太子尽忠?”

        “身为人臣,自然尽忠帝王。可我心中所想,也不尽然皆是家国天下。”他补上一句,“若是与你一起,闲暇听你说说家长里短……也不错。”

        “……也不错?”我呆呆眨了眨眼,对他的暗示似懂非懂,却也不敢轻易接招。

        糕点被我不知滋味的嚼了阵,甜腻软糯在唇齿间动弹不得,我又生哽住了。

        我巴巴的望着他,他却不急着我回答。

        低头看了看盘里还剩三块儿栗子糕,我挠挠头,又抬头看看少爷犹豫道:“要不……您也来一块儿?”

        他的唇角微微上翘,颇带些慵懒:“好。”

        说罢,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盘里捻起一块,便送到唇边细细品了。

        动作恰似蜻蜓点水。

        我瞧着他的动作,目光便跟着落到他唇上去,思绪便岔开了。

        我记得以前的人们吃糕点,两三块麻将大的点心,配上一壶茶就是一下午。

        ……我确是个特例。

        见着他的唇瓣上沾了些白色碎屑,我又不经意伸手拭去,指头触及一片柔软温热,我的脸颊脸轰得滚烫起来。

        我忽的记起他当日落水……他冰凉的唇间,满是夹带着河水静谧深处的荒凉冷冽。

        “你怎么了。”曲辞好笑的看着我。

        半晌,我动了动嘴,努力下咽。将碟子推置桌上,便不再动了。

        于是,盘子里剩着孤零零的两块栗子糕。

        我低头默了瞬,手指蜷起膝上衣角,若有所思道:“喂大少爷……你刚才说的可是认真的?还是说玩笑话,想捉弄我……”

        “玩笑?”曲辞一挑眉,“什么玩笑,这一点都不好笑。”

        这句话才令我内心肃然起敬。

        我是迟钝,从没谈过恋爱,但我也没傻到那份上……他说想与我谈天说地论家长里短,那便是喜欢我,想跟我在一起了?

        可我偏见不得曲辞那副得逞了似的狐狸相,好像我的所思所想都被他尽数掌握。

        我偏不乐意!

        我蜷着皱兮兮的衣角,对上他的目光强硬道:“那,这样!等你病好了,下地也能健步如飞了,我再回答你。要是说我想做什么……要不咱向后厨师傅请教一二,你陪我做一盘桃花酥,怎么样?”

        这是我贫瘠的脑袋瓜里,所能想出的……最优解了。

        “这便是你的家长里短?”榻上人失笑了阵,饮下茶水抬头望天,“罢了,来日方长。”

        不多时,下人叩门,送来一碗色泽枯褐浓重的汤药,正冒着热气:“曲公子,行知大人亲手熬好的汤药,吩咐小人给您送过来了”

        见我在里屋,下人进了门也只敢在外屋候着,踌躇不知该不该进来,我便当个好人起身出去将碗接过:“给我就好了。”

        刚出锅的汤药捧着很是烫手,我快走两步搁置在榻旁桌上,龇着牙赶紧捏了捏耳垂。

        从我起身到我坐下,曲辞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柔和的目光与强硬的语气,他这个祖宗开口了:“阿年,我的手臂受伤仍抬不起来,你喂我喝。”

        闻言,我直摆出双死鱼眼看他。

        方才他喝茶吃点心,用的不是脚罢……!这会儿跟我装病痛了。

        虽是心里一清二楚,看在他尚未痊愈,又是当着下人的面,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

        于是我难得体贴答应了。

        我端来汤药取了一勺褐色吹了吹,抢先试温浅呷一口,便被苦得眉眼口鼻皱成一团。

        “咳,咳咳咳……这是药吗,这简直是酷刑!”我苦着脸看他,“你每天都要喝这种东西吗?”

        我震惊了。

        “先苦后甜。吃不得苦,后头还有什么甜滋味?”他的眸子里印着烛火里的我,唇角带着清浅笑意。

        在我面前,他好似比以往更爱笑了。

        曲辞是不怕苦的,配合着我的喂药,很快就整碗下肚。

        跳跃着的烛火下,他纤长的睫羽在面上落下一层阴影,他摆出的乖顺令我很是受用,让我忍不住伸手揉脑袋。

        再像小动物一样,舒服得眯起双眼。

        将碗还给下人,我从兜里变出块饴糖来塞进他嘴里:“好在我早有准备。上次带着的吃完了,我看后厨有糖就顺手揣兜了,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吗。”

        “嗯,夸你。”曲辞那双狐狸般的眉眼舒展开了,似是尝到了甜蜜的优越。

        将祖宗服侍妥帖后,见他困倦,便扶他躺下。

        我将被子拉好,掖了掖,再将他的外衣挂好了。

        左右看了阵,摸着下巴又想了想,我记得曲大少爷素来怕冷,自以为贴心的叫来下人又加了两床被子盖上。

        曲辞是不反抗的,暂时也没法子反抗我。

        良久,他从锦被的层层重围中露出个脑袋,默默望我:“……阿年,已经入夏了。给我盖这么多的被子,怕是居心不良。你是准备压死我,还是热死我?”

        我站在他榻前,怔了瞬,忙堆起灿烂笑靥:“这不是怕您着凉吗!”

        适时,行知进门汇报,曲辞又被我搀着坐起身了,一改笑意,神色淡漠如常。

        行知说道,王五与其余山匪一道被关押。

        这人起先挣扎求饶,后来知道必死无疑,便红了眼逢人便如疯狗一般,对着狱卒厉声唾骂。

        他言语间用尽了咒怨言语,令人唏嘘。

        行知一向知晓自家公子脾性,便道:“公子,行知已经派人将此人处理了。狱卒已敲掉了他的牙,拔除其指甲二十,断其四肢……还悬着命。”

        闻言,曲辞不置可否,凉薄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就让他骂罢,索性,也扑腾不了多少时日了。”

        “是。”行知俯首。

        曲辞下令将王五关进密不透风、严丝合缝的小黑屋里,不给水不给饭。

        他被断了四肢,是无法寻死的。

        只等上三日饥饿难耐,再一把火烧了他,教他垂死火中惊坐起。

        “一报还一报。”曲辞轻笑,“还能以火灼其浊,他当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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