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孤影
开车把余笙她们送到宿舍门口后，看着余笙一人拖着两个艰难朝寝室爬去，汪琳打了个哈欠。
已经十点了，有点困。
“我来开吧，我熟悉路，你休息会。”沐帆打开车门下去，汪琳也知道疲劳驾驶危险，乖乖挪到副驾驶。
沐帆熟练启动车子，轻车熟路的在夜色中行进。
周围除了路灯周围，啥都看不见，黑乎乎一片，汪琳也不知道车开到了哪里。沐帆开车的样子也很专注，不同于汪琳，更多了份持重。
过了大约二十几分钟，汪琳感觉车速慢下来，沐帆缓缓把车停到了路边。
“怎么了？”汪琳不解地问。
“没油了。”沐帆转头对汪琳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说。
汪琳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哎呀，好久没开，都没注意。那怎么办？”
沐帆想了想：“下车再走一公里就到我住处了，倒是你，怎么回去？”眼下车正停在一个可以用荒郊野岭来形容的地方，这么冷的天这么晚这么偏，打车也打不到的，汪琳想说叫保镖来接，却听沐帆继续说，“要不你先跟我住一晚。”
汪琳将想说的话吞回去，愣了下，回道：“好啊。”
沐帆笑了笑：“第一次见面就住一块，就这么相信我。”
汪琳回道：“你又不是坏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沐帆却问。
对这种追问汪琳不太会应付，只好说：“猜的。你不像。”
被人信任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沐帆眼神柔软，对汪琳说道：“那下车吧，我们走回去。明早找人送点汽油过来。”
“嗯。”
一下车，两人就闻到一股股浓浓的汽油味。
沐帆借着路灯往车后望去，从车身下方，一路拉出了一条黑线。
“好像是油箱漏了。”沐帆弯腰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大致看了下，说。好端端油箱怎么会突然漏油，她也搞不懂。
“那只能明天找人来修了。”汪琳挠挠头。
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夜晚的风比白天时冷得多了，沐帆紧了紧自己的大衣，看见汪琳瑟缩着，竟然还打了个喷嚏，没多想就把自己大衣脱下来，露出里面的单薄黑色内搭。她提着大衣，想给汪琳穿上。
“不要不要，你里面穿的还没我厚呢。”
汪琳哪能心安理得地穿沐帆衣服，让沐帆受冻，闪到一边。
沐帆并不放弃：“我不怕冷，你都要感冒了。”她抓住汪琳，汪琳哪挣得过她，大衣披到身上，顿时一股暖意将她包围住，是沐帆的体温，还有她的气息，淡淡的不知名的香味。
汪琳还挣扎着。
“听话。”沐帆语气不容拒绝，像是，像是她妈妈林佳逼着她穿衣服的时候的语气，只是没林佳凶，语气还是柔柔的。
汪琳怂了。
她比沐帆矮上五六公分，大衣穿在她身上有些大。
夜风吹着，将沐帆的内衫吹得贴紧了皮肤，勾出完美的曲线。她一身黑，身材窈窕，在寒风中，别有一种风情。
说不冷是假的，但对沐帆来说还受得住，她强作出一点都不冷的样子。
锁了车，她拉着汪琳往前走，问：“为什么穿这么少啊？”
汪琳正沉浸在让沐帆受冻的愧疚中，她紧紧地贴着沐帆，像白天沐帆对她那样，分享温暖。听见沐帆问她，她喃喃地道：“因为要见你，想穿好看点。”
沐帆轻轻笑了出来，没想到会是因为自己，心底当下就又柔软了许多，忍不住揉揉她头：“傻。”
“你才傻。”被说傻，汪琳回击。沐帆自己挨冷把衣服给了她，可不就是傻么。
沐帆没说什么，与她依偎着在昏暗的路灯下朝住处走去。
“你住得好偏僻。”汪琳说。
“房租便宜。”沐帆在风中度步，柔美优雅，说出了真实原因。
汪琳一时没说话，关于金钱，她从未烦恼过，但也知道人与人之间存在的差距，这个世界并不公平。只是她没想到，沐帆会是缺钱的人，别人还在上学花钱的时候她已经在不错的公司上班，按理说，不应该缺钱。
“怎么，很惊讶？”沐帆偏头看着她，含着笑意。“等你以后工作了，你就会看到许多像我这种，光鲜的外表下藏着对生活的无奈的苟且的人。”
她说得平静，并不为自己的苟且感到羞惭。
“我还不太懂。”关于生活，汪琳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能老实说不懂，然后她问，“为什么不住学校里呢？”
“工作不方便。”
“那为什么不上课？要去工作。”汪琳忍不住想要把心中的好奇都问出来。
“如果不工作，我就交不起学费，吃不起饭，会饿死的。”
“可以兼职呀，学校也有勤工俭学。”听沐帆说得那样严重，汪琳说。
“不够，我还要还债呢。”
“还债？”汪琳歪着头问。
沐帆清柔的声音缓缓说出了让汪琳震惊的信息：“我爸做生意失败，欠了许多钱，想不开跳楼了，我妈受不住打击，心脏病发作，我又借了许多钱来给她治病，拖了两年，还是去了。”沐帆隐去了其中的一些关键，但也把事情大概说清楚了。“所以我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
没想到沐帆父母都不在了，还留下了一堆债务，最重要的是，父母竟然，都不在了。
“对不起，我。”汪琳愧疚，这是今天第二次让沐帆提到伤心事。她也一下子全都明白了，关于沐帆。
沐帆仗着身高优势轻松的把手搭在她肩膀，捏了捏：“是我自己想说的啊。”
“贝贝她们知道吗？”汪琳问，但想着范贝贝的表现，应该是不知道吧。
“只有余笙知道，我跟她是高中同学。”
汪琳有点受宠若惊，这样悲惨的身世，沐帆为什么会愿意跟她说。
沐帆像是看出了汪琳的疑问，她停住脚步，认真地说：“在你面前，我不想掩饰什么。”
汪琳有些不知所措，沐帆笑着又说：“因为你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让人一眼看穿，出于公平考虑，不想欺负你。”
沐帆的一番话让汪琳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知道是夸她实诚心里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还是暗示她傻。
“对贝贝她们，其实也不是掩饰，我只是不想要可怜与同情。”沐帆说。
汪琳看见她眼中的坚定与骄傲自尊，像是在发光一般，深深烙进汪琳心里。
沐帆说的不错，如果范贝贝她们，或者别的同学知道，难免不戴着有色眼镜看人，还能用平常心相处吗。不知道的话，她还是别人眼中的大佬学霸。
汪琳带着另一番心情重新看着沐帆，她只比汪琳大一岁，她窈窕的身材用另一个形容词来说就是瘦削，作为女生肩膀跟汪琳一样窄小，她不强壮。她神情温和，说起话来云淡风轻，没有消极没有抱怨，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她嘴角还有浅浅的温柔的笑，汪琳看过电视里命运悲惨的人的怨恨与绝望，与沐帆相比，差之万里。
好像抱抱沐帆。
汪琳想着，身体一倾，伸出手环住了沐帆的腰。
单薄的衣料下，沐帆的身体温热，香香软软，汪琳忍不住蹭了蹭。
这是一个安慰的抱，像是初相识。那时候沐帆还沉浸在妈妈去世的绝望伤痛中，汪琳在企鹅上对她说说：希望你都好好的。于是她收整情绪，慢慢又活过来。
“你——”汪琳抽回身，想说你好可怜，觉得不行，想说你好厉害，也不适合，脑子里的词汇一下子匮乏了，她找不到什么话来夸沐帆形容沐帆，她就是觉得，这样的沐帆，很不一样，很特别，她很喜欢，像清晨的光。“我——”她嗫嚅着说不出话，对刚刚冒失的拥抱也更做不出什么解释，她站在沐帆面前，像是做了坏事无法辩解的孩子，低下了头。
怀中的温热离去，沐帆回过神来，刚刚汪琳突然闯进她怀里，她也蒙了下。少女小小的一个，温暖柔软，头堪堪抵在她耳边，几缕发丝在风的吹拂下萦绕在鼻尖，是少女特有的清甜的暖香。沐帆眼睑低垂，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她过早的步入社会，平日喷的香水都是比较成熟的款了，原本她也是少女初长成的年纪。
她看着低头无措的汪琳，拉过她的手，继续朝前走去。沐帆没有追究，汪琳松了口气。
一路无话，终于步入了居民区，看着周遭环境汪琳忍不住皱眉。
“环境差点，今晚只能委屈你了。”沐帆说。
汪琳自然不介意，但是想着沐帆住在这样的地方，漂漂亮亮的女孩子，十分不搭，多少有点心怜。
但看沐帆神色如常，汪琳才反应过来，想来沐帆也不会介意这些。
“汪汪汪！”一阵急促又凶恶的犬吠声在夜里骤然响起，刺破了周遭的平静，也刺在了汪琳心尖上。
“啊。”汪琳哪禁得住这么吓，一时魂飞天外，下意识地抱住了沐帆，紧紧的，如同一个人形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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