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回到现在，云青柔穿的还是三天前的衣服。
她靠在椅背上，目空一切地望向天花板。
那儿什么都没有，白茫茫一片，像是无尽的虚无，就好像未来的一切，都是虚无的。抓不住，猜不透。永远无法猜透，下一刻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是好的坏的，喜忧参半的，还是令人崩溃的。
“丫头，吃点吧。”
谭芄兰走到云青柔身旁，见她毫无反应，空着的手戳了戳她，另一只手伸前递去碗肉粥。
“丫头？”
云青柔回过神来，眼前投下一片阴影，她抬眼看去：“妈。”
“你先吃点，我来看着你爸。”
“我不饿……”云青柔摇了摇头。
身前的谭芄兰听到这句后，将肉粥塞到云青柔手上，态度强硬：“不饿也吃点，你把自己身体累坏了，你爸怎么办，你妈妈我又怎么办？”
云青柔眸底流光一闪，抿了抿唇，随手搅动两下肉粥，犹豫片刻，还是拿起勺喝下它。
病房内阴影一片，光线无法穿过窗帘直射进来。谭芄兰走到窗边将帘子拉开，顷刻间，房内的乌云被拨开，温暖照入，连空气都变得暖和起来。
云青柔吃了半碗肉粥便不再动，肉粥放在一旁的储柜上，她上前走到云龚硕床旁，耳边“嘀嘀”作响，却不觉得吵闹，总好过听到那一阵滋滋声。
她紧握着云龚硕的掌心，那手掌昨天握着还没那么暖，今天也不知是不是见了阳光，竟逐渐温热起来。
谭芄兰来到床边，云龚硕睡得舒心，眉眼间倒是毫无褶皱，她看着仪器的数值上下跳动不定，一时间鼻尖又酸涩起来，背过身去偷偷拭泪。
掌心里的温热变深，云青柔瞧着云龚硕紧闭的眼眸睫毛微颤，掌心微动。
“爸！爸！你听得见吗！爸……”云青柔弯下腰来凑近呼唤。
床前谭芄兰闻言连忙回过身来，神色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龚硕……”
云龚硕缓缓睁开眼眸，神色迷茫，一时之间没缓过劲来。
“妈！我爸醒了！”云青柔回头朝着谭芄兰斩钉截铁，胸口的大石一时落下，长呼一口气出来。
谭芄兰连忙点头，嘴角上扬，又落两行清泪。
“快喊医生。”
云青柔点点头，连忙按下床头的呼叫器。
“爸，你感觉怎么样？”
云龚硕张了张嘴，脸上红晕明显，他喘了两口粗气，慢吞吞说着：“青柔，爸老了……以后公司和照顾妈妈的事，就拜托给你了……”
“好端端说这些干嘛。”云青柔蹙眉，怎么刚醒就说这些。
“你只管答应爸，咳咳……不要让你妈受委咳……屈了，啊……”云龚硕连说带咳，艰难地伸出手来拍了拍云青柔手背。
“好，我答应你。”
“还有……公司里的内鬼，你得费费心了，不然以后……咳咳……”
就说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公司里果然有文章。云青柔瞧着面色转白的云龚硕，语气略急，一股脑地连忙出声劝阻云龚硕继续说下去。
“别说了爸！你这刚醒，身子骨还虚着呢，等好些了我们在说……”
云龚硕摆了摆手，朝着谭芄兰缓缓招手虚弱道：“兰兰……”
见他动作，云青柔后撤两步，谭芄兰上前握住他的手，弯腰附耳。
“很抱歉，这趟旅程不能陪你走下去了，还欠你一场沙漠之旅。”
“说什么呢孩子他爸，会好起来的，你可别吓我……”
这话说的，母女两人听得心骇，任谁听了这些，都不免乱了思绪。
“我爱你……兰兰。”他说得极为艰难，说到最后，竟虚了声。
“我也爱你，云龚硕……”
夫妻二人深情相望，渐渐地，云龚硕缓缓阖上眼眸，眼角落了滴泪珠。
“云龚硕！你可别吓我！云龚硕！”
“嘀嘀嘀嘀……”
心电监护仪越来越频繁。
云青柔傻了眼。
“爸！”
直到刺耳的警报声响起，母女两人同时喊着。
“云龚硕！”
“爸！”
门外进来一名医生，他朝后面的护士使了个颜色，护士点了点头转身去喊其他帮手。
医生上前拨开母女两人，谭芄兰闷声闷气道：“医生，我丈夫他刚才还醒了，还好好地，您快看看他怎么了，您一定要尽全力救他啊。”
“烦请您到门外等候，我会的。”医生朝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母女两此时全然没了心神，互相搀扶着朝门外走去，两人步伐缓慢，身后的一切动静两人听得清晰可见，拉帘声，打手电的声音……
门外护士推了个仪器进来，身后跟了一男一女。
云青柔和谭芄兰朝一旁让了道，待他们进去后，谭芄兰回头看了眼，又恍惚地转回不敢再看。
两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耳边嗡鸣不断。
“充电完毕，双向200焦第一次。”
“病人无生命体征。”
“提高电能，准备第二次除颤。”
“双向220焦第二次。”
……
门里的抢救不知进行了多久，云青柔咬着指尖只听里面一声又一声的进行到第几次除颤。
每一次的除颤，电流声，撞击回弹声，都让云青柔内心直颤。
她没有流泪，她眼眶里满是血丝，她的泪像是哭干了，她不允许自己哭，现在还没有定论的事，有什么好哭的。
母女二人无话，安静地坐在那儿，直到里面的动静停了，也听不见监护仪的“嘀嘀声”。
那四名医护人员走到母女两人身前来，两人连忙站起身来，她们一句话都没说，炙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医生朝两人鞠了一躬，身后的三位跟着一起，他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尽力了，两位女士……节哀。”
怎么会！
谭芄兰两眼一翻身子一软，朝后晕了过去。
“妈！”
云青柔连忙扶住她，两位护士眼疾手快，一位上前掐住她的人中，另一位上前抱起她到房内的另一张空床上。
“医生，你再试试，我爸刚才还好好地，还能和我们说话呢。”
医生叹了口气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可以理解为回光返照，病人的身体状况我们都清楚，节哀。”
他说完和另一个医生进去带走了云龚硕。
云青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原先软了的双腿再次有了力气，朝着医生离开的方向追了两步：“不要把我爸带走！不要！”腿再次没了力气，她跪坐在地上，眼底血丝尽显，直直地瞪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护士刚出门，看见跪坐在地的云青柔，她上前扶起她到病房里坐下，叹了口气：“想开点，节哀。”
“我爸只是高血糖，他控制得很好……怎么会突然高血压？还……怎么会呢？”云青柔眼里无神喃喃自语。
护士看不下去了，她瞧了眼四下无人，凑到云青柔耳边道：“你别怪我多嘴，一般来说，你爸这种情况是不会病发的，已经控制稳定的情况下，除非……”
“除非什么！”
护士顿了顿，犹豫再三，抿了抿唇道：“你自己查一查，会有线索的。”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云青柔眸中锐利慑人，她周身的气场冷若冰霜。
“我只能说这么多了，这不是意外。再说多了，我自身难保，对不起……”那护士垂了眼，心中惴惴，云青柔的眼神让她竟感到一丝害怕。
不论那护士出于怎样的目的，云青柔都感谢她能告诉这些信息，至少证实了她的猜测，她爸绝非意外，定是人为。既然她不愿说，总不能强迫人家。
“能告诉我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谢你……我理解。”
“节哀。”
房内又陷入一片宁静，谭芄兰躺在床上还未醒，云青柔坐在床沿边深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云青柔和谭芄兰处理着各大事宜，丧葬，讣告，她们忙的焦头烂额。
这段时间里，云青柔给尧奚打了无数个电话，从未有过一丝回应。她想，就算哪怕是一次也好，就接一次。
可电话就像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她不打了，这么多天，没了尧奚，她不也这么过来了。
她不再笑了，不再笑得开怀。
既然尧奚狠得下心来，她为什么不可以。她还得完成她爸的遗愿，照顾好妈妈，管理好公司，怎么可以轻易倒下。
葬礼那天，天色昏沉，乌云遮蔽，风雨欲来的模样。
谭芄兰特意挑了天多云日，她说：“你爸可讨厌烈阳了。”
这天来了不少云龚硕的朋友，就连叛变去和嘉欣合作的阳叔也来了。他们来，无非就是说着些场面话罢了。
令云青柔没想到的倒是，宁沛嘉也来了，她到谭芄兰面前说了句节哀，远远地坐在最角落的位置。
怎么，宁远致就这么忙，多年的老对手走了，也不来看一眼？竟然只让自己的女儿过来。就这么不把他们云家放在眼里吗。
月底，云霄集团内，陆常青小心翼翼地端了杯咖啡到总裁办公室，她推开门，里面的人正扬眉看着眼前的资料。
“废物！”云青柔将手头的资料向一旁摔去，砸到墙边的垃圾桶，回弹落地。
陆常青将咖啡递到云青柔桌边，云青柔抬眼看了她一眼，只那一眼，陆常青只觉得背后一股凉意上涌。
云青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蹙眉放下：“以后不用加奶。”
“好的小姐……”
“你叫我什么？”
“好的云总……”
“你下去吧。”
陆常青捡起垃圾桶旁的那沓资料，简单扫了一眼，心下一惊。云青柔在查公司内人员底细。
“云总，这个……”她指着手上的这沓资料。
云青柔抬眼一扫，满不在乎：“拿去碎了。”
“好的云总。”
正当陆常青拉开门准备离开时，云青柔出声打断她。
“对了，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陆常青巴巴着眼，心里乱作一团，云青柔让她办的事那么多！是哪件！
横竖都是挨眼刀，心下一横，摆烂！
“尧奚那边还是没能查到她的所在位置。”
云青柔锐利眸子一眯，气场凛冽：“我说的是……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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