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家庭会议散场后，徐念真一回房，就趴在床上开始啜泣。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通红，活脱脱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兔子，而且徐念真打小身子骨瘦弱，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跑，这一哭，倒显得极为可怜了。

        “二小姐、二小姐你别哭了，我去求求老爷，老爷平时最疼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你先留着，他一定也舍不得你。”

        丫鬟小烟在旁边劝解着，可是任凭她怎么劝，徐念真还是在床上趴着一动不动，她心里清楚，这种婚姻大事和往日里那些吃的玩的不可相提并论，父亲既然态度决绝如此，想必这婚事是铁板上浇汁的事儿，谁也劝不动。

        可是一想到要离开繁华的京城，嫁到那杂草丛生物质匮乏的庆阳封地去，还要嫁给一个随时可能蹬腿进棺材的早衰世子，徐念真觉得自己的人生都开始暗淡了，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画面，这画上，她穿着寡妇衣，坐在凄凉的庭院里，对月流泪。

        “不行，”徐念真打了一个哆嗦，在心头对自己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要嫁给那个庆王世子，我一定要想办法躲掉这桩婚事。徐如意，对，徐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徐如意也是徐家女儿，为什么她嫁不得，偏要我嫁。”

        徐念真想到这一点，从床上慢慢爬起来，蹲在床边踏板上，背靠着床柱，一双眼转来转去，小烟在旁呼唤着她的名字也没听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抓着小烟的手腕：“小烟，你是不是也不想去庆阳？”

        小烟红着眼摇头：“庆阳那地方，听说大多数都是武夫，连妇人都粗鄙的很，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在那个地方都很难看到。小姐，我不愿意去，更不愿意你嫁过去，小姐这么知书达理，比那些官家小姐也不差分毫，注定是要嫁给一个同样知书达理的官家公子的，那才是小姐该嫁去的地方。要我说……”小烟说到这里，有些畏畏缩缩，瞟了徐念真一眼。

        “说什么……你说啊，你我一同长大，早已超越了主仆情份，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小烟又瞟了她一眼，见徐念真双眼红肿，着实可怜，而且看上去非常信任自己，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便把心一横说了出口：“要我说，大小姐更适合嫁给那庆王世子，就大小姐那样的，一个能打十个，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她的时候。她嫁到庆阳去，没准儿能活得好好的，哪怕她真的做寡妇了，估计也能私下养十个八个面首，反正她脸皮厚，不怕说，估计庆王府的人也拿她没办法。”

        这一席话把徐念真都给说愣了。她虽然心里想的也是让徐如意取代自己，但没想到徐如意在别人眼中已经如此生猛了。

        徐念真因为身体原因，长年幽居深闺中，跟着父亲请来的嬷嬷学习针织女红，跟着教书先生学习琴棋书画，对外面的事也只是略知一二。她知道自己的这位姐姐常闹笑话，做事孟浪，让她们徐家女儿成为京城笑柄，所以常常心下怨恨，怕徐如意耽误自己找一门好亲事，对她在外面的那些事也是能不听就不听，能不看就不看。

        但没想到才几个月不打听，徐如意就已经升级到了“一个能打十个”“私下养十个八个面首也无妨”的境界了！

        徐念真差点没一口气厥过去。

        “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脸都白了？你没事吧？”小烟急忙扶住她，给她顺气。

        “没事，我，我姐姐，如今在京城的名声已经这么……响亮了？”

        “可不是嘛，我之前就想告诉你大小姐做得那些出格的事儿，可是二小姐你都不愿意听，我就没说，要我说啊，大小姐嫁过去是最好的，不然以她如今的名声，恐怕老爷砸再多金山银山下去，都不一定能给她砸出个女婿来。”

        徐念真一想到自己被连带着又要遭世人闲谈调讽一番，那心里的郁结仿佛结得更狠了。她拳头一握，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徐如意这个祸害给踹出去，让她去别的地方祸害别人。

        “小烟，我有一个计划，你要是真心帮我，就按我说的做。”

        小烟点点头，把耳朵凑过去，听徐念真给她窃窃私语……

        另一边，书房内，徐如意正摩拳擦掌和两位义兄商量着策略。

        “那个混蛋都快一只脚踏进棺材板子了，还想娶我妹妹，他倒是想的美，合着见阎王之前还要体会一下做新郎官的感受，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徐怀安暗暗低头抿嘴一笑。他是徐如意的二哥，也是徐梁收养的第二个义子，平时做事颇为谨慎，张弛有度，是徐梁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徐梁也有意将他培养成徐家掌舵人，只是这层意思还未挑明，所以徐怀安对徐梁是言听计从，丝毫不敢违背。

        徐长生赶紧制止徐如意：“如意，别乱说话，小心传出去被别人听到。郁含章再怎么说也是庆王世子，那庆王又是皇帝同父同母的兄长，如今仅剩的三王之一，大权在握兵多马肥，西北边线全靠他镇压，连当今圣上都要对他敬让三分。这些话要是从我们府中传出去，我们徐家必然会受惩罚。”

        徐如意小嘴一撅：“这屋里只有我们三个，难道大哥二哥你们会说出去不成，我又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这么说。”说完，徐如意眼眸一转，星子般的目光落到了徐怀安身上。

        “二哥，你平时最聪明了，爹爹也最器重你，你去找爹爹说说情，让他把这门婚事退了怎么样？”

        徐怀安看着徐如意晶晶雪亮的眼眸，立马把目光挪开，清了清嗓子道：“如意，这事儿我帮不了你，义父方才特地把我们留下交代过，说我们和王爷府是绑在一起的，这门婚事是板上钉钉的，而且念真虽然年纪尚小，但据我多年观察，她可比你聪明的多，她嫁过去也吃不了什么亏，你不必如此担心。”

        徐如意一听就不乐意了：“哼，我就知道二哥你自从得爹爹器重，就只站到他那一边了，念真体弱多病，那庆阳是个武夫集中营，什么都没有，念真去怎么吃得消，是吧，大哥？”

        徐长生听了也直皱眉头：“我听说庆阳城连女人都是可以当街厮打抢男人的，而且庆王为了保持那些武将的简朴作风，所以什么珍馐美味、绫罗绸缎，一概都不准进入庆阳，念真这么娇弱，去了怕是有苦头吃了。”

        徐怀安看着徐长生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徐长生心性淳朴厚道，整天跟在徐如意后面满京城转，有什么危险都是第一个冲上前，可是他脑子里好像缺根筋，既听不明白徐梁刚才那番嘱托的潜藏之意，也看不明白徐念真是个心眼多过莲藕心的狠人。

        徐怀安捏捏眉心：“我还要去帮师父做事，你们别打什么歪主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这事由不得我们小辈做主。”

        说罢，徐怀安拂袖而出，留下徐如意和徐长生两人大眼瞪小眼。

        “哼，不靠他，大哥我们自己想办法。”

        徐长生想了想，有些犯难：“这事的主动权不在我们这边，而是在那个世子那边，你想想，他们家位高权重，我们只是商贾之家，要我们嫁个女儿过去不是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么。如果要退婚，也不能是我们退，必须是他们主动退！”

        徐如意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她狡黠一笑，贴着徐长生耳朵轻声道：“大哥，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帮忙。”

        徐长生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心肝都开始微微抽搐了，他生平最怕两件事，一是徐梁让他反省过错，二是徐如意说她有个主意。

        徐长生站起来拔腿便走，徐如意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按在桌上，嘟着嘴道：“大哥你不帮忙我也会自己去的，如果你告诉爹爹阻止了我的计划，哪怕念真真的嫁过去了，我也会找人把那个世子绑了，逼他写和离书，到时候我们徐家更丢人，你看着办吧！”

        徐长生知道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真的说得出口，就干得出来，只得坐下来苦着脸听她讲计划，而徐如意说的这个计划，差点把他的下巴都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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