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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狼子野心的摄政王10


裴明珏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即使梦里的场景无比真实。

        他正在御花园中,周围尽是熟悉的景色,他蹲在一处假山的后面,  小声唤着“咪咪”。

        一低头,他看到自己的团龙缎面衣服的下摆,正是当年的太子服饰。

        年幼的声音,较小的手掌,  太子的服饰,  还有那只叫“咪咪”的猫,这是……

        裴明珏心中一个咯噔,极力想要站起身,  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操控这具梦里的身体。

        他能听见看见梦里的一切,  只是意识被囚禁在了一处,  他也只能看着梦里的自己行动。

        但他的心脏忍不住嘭咚地跳动起来。

        当年年幼的太子因为无人说话,  孤独地在御花园游玩时遇到了一只橘色的小猫,猫咪不知是从哪个宫里跑出来的,好像已经流浪了很久,  整只猫都瘦骨嶙峋毛发虬结,他看着可怜,  也心生喜欢,  就将小猫偷偷养在这假山的洞里,  时不时省下自己的餐食,给小猫带过来。

        他唤它“咪咪”,  这曾经只是他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直到……

        “太子殿下,  您在这儿蹲着,  是在找什么?”

        真正的裴明珏与梦里的裴明珏心口俱是重重地一震,  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他们一个是激动,一个则是恐慌,穿越六年的灵魂附着在年幼的孩子身上,再次看见了当年令他一见倾心的一幕。

        这日天气和暖,晴空高悬,丝丝棉絮般的白云从这人头顶飘过,即使是逆着光,也没有减损分毫他的光芒神采。

        十八岁的简子晏一身白色的太傅官袍,微微躬身看向年幼的太子,长眉凤目,眉眼间含着温润的笑意,却又别有一股孤高傲气。

        这种傲不是傲慢,而是源于对自身才学的自信,气势毫不盛气凌人,反而让任何见到的人都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天骄少年郎。

        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那一刻裴明珏心跳失衡,几乎看呆了。

        即使是六年之后的裴明珏,也仍然忍不住再次沦陷在这抹风采之下,只是他比小裴明珏要更快反应过来,他痴痴地望着简子晏这抹笑靥,忍不住想要抬起手臂抚上他的脸庞,只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操控哪怕一根手指。

        看到小太子不说话,简子晏就伸出官袍下的手臂,为小太子遮着阳,衣袍滑下,露出白玉般干净漂亮的小臂,甚至比衣服还要白净几分。

        “太子殿下,微臣简子晏,从今日起,就是殿下的新太傅了,您对我还满意吗?”

        一阵微风吹过,简子晏垂落鬓角的发丝拂过他俊俏的五官,霎时间美人如玉,仿若画中之人。

        六年后的裴明珏痴迷地望着他,完全忽略了小太子手忙脚乱又故作矜持的回礼。

        十三岁的他嫩得像刚破土的小竹笋,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人相处,但他从今天开始,心中牢牢刻下了一抹皎若明月的影子。

        在这阳光明媚的白天,他见到了他的月亮。

        随着猫叫响起,简子晏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小太子的小秘密,小太子非常紧张,因为在这个对他只有严苛要求的宫廷中,他是不被允许拥有宠物这种让人心软的东西的,如果被发现了,小猫只有被处死一条路。

        然而简子晏敏捷而轻柔地抱住小橘猫的前肢,将他抱入了怀里。

        “这是殿下的猫么?”在小太子惊慌的注视下,简子晏伸出修长莹润的指尖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垂下眼抿唇微笑,“非常可爱。”

        “它……它是……”小太子绞尽脑汁,想要找出个理由。

        还没等他想出来理由,简子晏就伸出食指,轻轻抵在了小太子的唇前,伴随着一阵温润清香,那明月般的人靠过来,对他狡黠地眨了下眼。

        “微臣见这小猫,心中甚是喜欢,如果殿下肯忍痛割爱,微臣定会好生照顾着它,从今往后,只要殿下功课合格,微臣就会将它带来陪殿下玩耍半日,殿下觉得如何?”

        小太子一怔,浑身的紧绷渐渐放松下来。

        “好,那就……麻烦了。”小太子仰起头看向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少年,眼中冒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如同璀璨星辰,“太傅。”

        裴明珏看着简子晏脸上绽开的笑意,心中被无尽的悔恨与爱慕反复撕扯。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简子晏不动声色又极尽温柔地救下了他的小猫,只是后来他们形同陌路,这只猫……也沦为了权力斗争下的牺牲品。

        裴明珏眷恋而贪婪地凝望着简子晏的一颦一笑,也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再次见到这样的他了。

        然而周围的环境突然波动起来,意识到什么的裴明珏满心惊恐,发出无声的大吼:“不!”

        他周围的场景变换得非常快,有简子晏倾心陪伴的两年如光阴流水,飞速地在他眼前流淌而过,他只能窥见分毫零碎的片段。

        简子晏带咪咪前来看望他。

        简子晏从宫外带来他喜欢的点心与糖葫芦,说着:“汝之努力,赏之不伤。”

        简子晏在他发高烧的深夜特意赶来,衣不解带地为他擦汗更衣,照顾他整整一夜。

        简子晏走在前方背着诗文,他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简子晏念一句他跟一句,两人在繁花似锦的小路上慢慢地走着,简子晏满心家国天下,他满心却只有他的背影。

        ……

        那么多的片段从眼前一晃而过,不知不觉之间,裴明珏已然泪流满面。

        他的指甲几乎扎穿了手心,却仍然无法压制心中的后悔怅恨。

        他怎么能忘记这些?这是他人生中唯一拥有快乐和意义的两年啊。

        无论他多么想要回溯和留住这段时光,他也永远地回不去了。

        很快,两年的时光过去,裴明珏再次站稳,当他看清周围的环境,心中浮现出隐隐的恐惧。

        夜凉如水,乌云遮蔽了洁白的冷月,只有细碎的星光洒落在地上,如星子坠落,而白月无眼。

        裴明珏听到自己变得粗哑几分的声音:“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简子晏仍是那身白色的衣裳,只是神色冰冷,眉眼间隐隐泄露出几分疲惫,这时的他周身已然没有那温润的骄傲,衣袍包裹着瘦削的肩头,有了几分萧瑟冷厉。

        “若殿下没有听清,微臣再重复一遍。”他的嗓音也不复曾经的清澈,有了后世摄政王的喑哑阴沉,“如今殿下已年近十五,再做这些孩童般讨巧幼稚的举动,该当挨罚。”

        裴明珏跟着身体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被随意丢弃在地的荷包上。

        他的身体微微发起抖来。

        他听闻民间的男女,送荷包给心上人是最含蓄温柔的表意,于是他不顾身份,连熬半月,才勉强绣出这一个乱七八糟的荷包。

        即使他知道它丑陋,但他相信他的老师一定不会嫌弃,可能不会当成那种爱意,但因为是他所送之物,必定也会像咪咪一样,会被妥善保存。

        然而现实给了他迎面的一棒,他的心血就这么被轻贱地撇到地上,连一眼余光都不值得。

        “老师……”十五岁的太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隔了一个白天没见,太傅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他满心惶恐,想要拽住对方的袖口,“你怎么……”

        然而简子晏已经转过身去,沾上夜露的冰凉袖口就这么从太子的指尖滑落下去,即使伸手了也没有抓到。

        那抹最后瞥过来的眸光,比夜露还要令人发冷。

        他就这么转身离开,带走了裴明珏生命中仅存的温暖,剩下裴明珏一个人站在原地伸着手指,无法将碎裂的自己重新拼好。

        裴明珏明知道是这一幕,却还是一动不动地重新体会了一遍,当时的绝望与冰冷仿佛还萦绕在他的心头。

        在这个平静而温柔的夜晚,他失去了他的月亮。

        当时的他迷茫不解,如今他忆起那份密探,已然心痛得连呼吸都难以吐出。

        这个时候,你已经看清了父皇的真面目,开始着手保护我了……是吗?

        那时的他在想什么呢?

        他想起了被毒死的咪咪。

        本来不愿意相信如旁人所说,那是被简子晏亲手毒死,但到了如今这步,却也不得不相信了。

        没想到简子晏憎恶于他,以至于会迁怒到一只猫的身上,猫咪是中毒而死,死状分外凄惨,他去见过它最后一面。

        如今想到那只猫支离破碎的尸体,他仿佛看到了属于他这个太子的未来。

        第一步是他的猫,第二步是不是就该轮到他了?

        从此他对简子晏竖起防备,两年的悉心陪伴终于败在了这次诀别之下,师生二人与其说形同陌路,倒更似仇人。

        裴明珏死死盯着那抹白色的背影,无论他多么想冲上前去抱住他,让他不要回去,不要走向这条注定无归的道路,不要去承受那些本就不该他来承受的苦楚……但他只能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抹白影被乌沉的黑夜吞没,如同头顶被遮住的月光。

        他的心撕扯般地疼痛着,他什么做不了,只能任由场景迅速变换,他竭尽所能想要在这些略过的片段中看清简子晏的容颜,却全部被挤压成残破的碎片。

        倏忽之间,他的视线猛然停顿,眼前恍然又是简子晏的脸,只是这时他一身摄政王的玄色衣袍,眼尾和唇色都泛着诡异的殷红,眼神却是无比的恐惧。

        他唇瓣轻启,在说:

        ——“皇上,求你。”

        如同惊雷在头顶炸响,裴明珏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趴伏的床边抬起头,床上的简子晏正不甚安稳地睡着,面色苍白,胸口几乎没有起伏。

        裴明珏惶恐地将手指抵在他的鼻息之下,在察觉到那微弱得几乎没有的呼吸之后,他紧绷的肩头蓦然坍塌下来。

        他望着简子晏的睡颜,方才梦中的绝望与悔恨汹涌地攀爬上他的心头,他小心翼翼地握住简子晏一只满是针灸痕迹的手,以额头相抵,无声地痛哭。

        ……

        在这寂静的夜晚,年轻的皇帝再也不能入睡,他整理好衣冠,再次来到陈惠海的住处。

        当日过后,裴明珏调动了高明的太医为陈惠海续命,因此即使苟延残喘,陈惠海现在还一息尚存。

        已经是弥留之际的老人听到声音,睁眼看到皇帝惨白如鬼的脸色,露出深深的叹息。

        “皇上……老奴知道,你还会有来单独找老奴的一天。”

        裴明珏轻轻坐在床边,按住陈惠海想要起身行礼的身子:“公公不必多礼。”

        陈惠海的感知已经基本消失了,却还是能感受到,裴明珏手的温度比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要凉。

        “皇上,好保重身子啊。”老人真诚地道,“无论发生过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的皇上是天下之主,理应为了万民而珍重自己的身子。”

        裴明珏听着,心中却没有分毫动容,他望着这个可能唯一知道真相的老人,声音浅淡:“陈公公当日,应当还有话没有与朕说完吧,今日旁人不在,公公大可以全都告诉朕了。”

        陈惠海目光闪了闪,掩饰道:“皇上,老奴所知道的,已经全都告诉您了。”

        “真的么?”裴明珏目光沉沉地压下来,“那朕问你,父皇想要杀朕之事,你也不知道么?”

        陈惠海的呼吸一窒,眼中流露出悲伤之色:“原来皇上连这个都知道了。”

        裴明珏神色冰冷淡漠,说着亲生父亲曾经想要杀死自己的事,似乎没有丝毫感情,他只是冷冷地望着陈惠海,周身散发着尖锐的气息。

        “老奴本以为,这层秘密能一直瞒到老奴死去,即使将来摄政王告诉皇上,先帝也怪不到老奴了。”陈惠海叹了口气,“皇上也许记得,当先帝最后已经不再伪装自己,明着做出那些糊涂事来的时候……他身体已经不太行了,这都是多年求仙问药的后果。那时的他,变得连老奴都不怎么敢认,他醉心于权力美色,并认为所有人都在觊觎他的皇位,甚至包括您,他钦定的太子。”

        裴明珏本来以为已经没有什么更大的冲击能击垮自己了,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他还是大张了瞳孔,几乎不知该用什么口吻问出:“他……觉得我在觊觎皇位?”

        “是……”陈惠海的胸口发出风箱一般的声音,“只要是靠近他的人,他都如此怀疑,甚至最后连摄政王都……作孽啊。”

        裴明珏眼眶蓦然变红,但他生生压了下去,只是沉默许久,如一座静默的雕塑。

        “皇上既然没事,也勿多怪罪先帝了,人死如灯灭,先帝毕竟还是看重您这个太子的,只是最后他神志不清,也不受他自己控制罢了……”

        陈惠海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他毕竟从小就照看着先帝,即使他能明辨是非,在感情的方面,还是要向着先帝的。

        然而裴明珏只是冷淡地道:“后期他神志不清是不受控制,但他早年服用的那些丹药,可是他自己亲口吃下的,怪不得别人。”

        陈惠海就不说话了,只是沉沉地叹息着。

        裴明珏也不再停留,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

        回到延福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朦朦地亮起,他一个人在宫门外徘徊许久,既想赶快回去,却又惧怕回去。

        最终他停下脚步,仰头看向因为天色亮起,而又隐蔽于云层之后的皎月。

        “也许再也看不见这样美的月亮了。”他喃喃地道,随即抬腿走入宫中。

        因为简子晏的情况,他撤出了延福宫里所有的宫人,简子晏的一切吃穿用度,全部都经由他手。

        顾问山虽然也十分想时刻守在这里,但这毕竟是深宫内苑,于礼不符,再者他两次受刑都没有好好调养,再强硬的身子骨也受到了影响,裴明珏就强行命令他好好休息。

        只是顾问山也不是个听话的主,他仍然每日都来,即使今日还早,他也赶在开启宫门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正在殿内斟一壶热水。

        简子晏还没醒,两人沉默地相望,顾问山无声地见礼。

        裴明珏自然不再在意这些虚礼,他淡淡颔首,就将帷帐拉了起来。

        床上的简子晏又痛到不自觉地蜷缩起来,裴明珏顿时心痛难当,他拿过银针,轻柔地将简子晏抱进怀里,小心地褪去他的上面的一半衣衫。

        “老师莫怕,只是施针。”

        即使知道简子晏听不到,他还是哑着声音解释。

        听到这声音,顾问山也自觉地背过身去,恪守君子之礼,不向帐内窥视一眼。

        然而不知是不是疼痛难忍,本不该醒来的简子晏居然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睫。

        裴明珏心口一颤,刚待解释,就见简子晏目光中浮现出浓烈的恨意。

        只有短短的一瞬,这抹恨意就被收了回去,简子晏不但没有反抗,还状似温顺地展开身体,声音喑哑压抑,似乎在极力压制着自己想要反抗的本能。

        “皇上手中拿针,是又想在微臣身上雕些什么纹样?”

        裴明珏拿起针的手颤抖起来,外面的顾问山也眼神一沉。

        两人心知肚明,简子晏这是又把裴明珏当成了先帝。

        裴明珏强迫自己去习惯这种痛楚,然而听着这喑哑的嗓音,裴明珏又想起已经几乎被他遗忘,却又在昨晚的梦中重新听到的清澈声音,一时情难自禁,泪水又从已经红肿的眼睛里落了下来。

        那么好听的嗓音,曾被那些文人墨客们盛赞为“风风韵韵,如玉石冰水相撞之声”的声音,居然是被毒哑的。

        “朕是要为爱卿治病,不会在爱卿身上雕些什么。”他忍下泣音,故作平静地道,“爱卿不必惧怕。”

        简子晏眼里淌过一丝讽刺,随即是沉郁和屈辱,他双手下意识地想要握成拳,又害怕被“皇上”看出他心中的逆反,于是又很快松开。

        他这副反应全部落在裴明珏的眼中,明明的确是要为简子晏治病的银针,却怎么都不忍心扎下去了。

        他知道这是在给简子晏治病,可是在简子晏的认知和记忆中,这是给他带来痛苦和屈辱的东西。

        但他别无选择。

        裴明珏一狠心,还是将银针扎进了那柔软苍白的皮肤。

        简子晏浑身一颤。

        随着一根根针扎了进来,他似乎沉浸在一场可怕的噩梦中,当裴明珏发觉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瞳孔放大,陷入半晕厥之中。

        “老师!”裴明珏不敢动他,跌跌撞撞地跪坐在床边捧起他的脸,“你醒一醒!”

        顾问山也顾不得君子大防,焦急地掀开帷帐进来,却被眼前的一幕止住脚步。

        只见在简子晏毫无血色的手腕上,一朵艳丽的血莲从无到有,缓缓地绽放在这苍白皮肤之上,如同白雪上浸了血般,充满脆弱与妖艳的美感。

        “这,这是……”

        “这正是让臣认出救命恩人身份的雕青。”顾问山沉声道,“在上次皇上与摄政王……的时候,这朵雕青就曾出现过,只是不知为何平日里从未见过。”

        裴明珏死死盯着这朵血莲花,脸上缓慢地浮现出一抹惨烈的苦笑。

        “仙光金粉。”他用几乎让人无法听到的声音,“一种看似美丽,却要用人血去滋养的色粉,上色的过程,就是用针尖划破肌肤,然后以金粉敷撒,让金粉与鲜血融合,等伤口结疤,再次按照痕迹划破,再敷撒金粉……如此重复七次,才会做成完美的‘仙光印’,这是皇家独有的技法。”

        原来你说又想雕些什么纹样……是这个意思……

        顾问山被震惊笼罩,他结巴起来:“那,那为何平日里见不到?”

        裴明珏闭上眼。

        “因为,仙光印只有在主人身体温度升高。比如受到强烈的刺激时,再比如……情/热时,才会浮现。”

        顾问山久久无语。

        裴明珏咽下喉中的苦涩,忍着心痛遮掩住那朵血莲。

        这对老师来说,必定是耻辱的印记,一定不想让它示于人前。

        他不再强求简子晏醒来,而是轻缓地为他阖上眼帘,点了他的睡穴。

        如果清醒对你来说就是深陷在这种噩梦之中,那就暂且安睡吧。

        ……

        简子晏一直没有清醒过来,他不是将裴明珏当成小太子,就是把他当成先帝,情绪起伏波动过大,裴明珏担忧会给他的身体造成重大的负担,不得不在他情绪过激时就点他的睡穴,好进行后续的诊治。

        只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法,他看着简子晏的脸庞一天天地憔悴消瘦下去,第无数次想要干脆拿刀杀了自己。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终是无人可怪,只怪他有眼无珠,信了十九年的虚伪小人,反倒将唯一关怀他的人推向死亡的深渊。

        他自以为是地报复他,惩罚他,殊不知这一切都自有报应,孽力回馈,全部苦果都要他自己来尝。

        裴明珏呆怔地望着简子晏熟睡的脸庞,顾问山走到身边也毫无反应。

        “皇上,派出去的人带消息回来了。”顾问山轻声道,“你……要看一下吗。”

        裴明珏动了下,麻木地接过他手里的鸽子,从鸽子腿上取出一张小纸条。

        在看清上面的字样之后,他顾不得是在简子晏的床前,猛地踢翻凳子站了起来,整个人都陷入了巨大的惊骇与恐惧之中。

        顾问山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地上捡起那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百鬼丹,剧毒之药,食者半月内即可暴毙,死因无查,只有传言中同为剧毒的涤尘散可冲淡药性,以毒攻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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