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决战冰海3
天空之上，鹤翼飞展的黑银王袍，执掌着天地暗之力的无间杖，比之暗境中初现的王者之姿更加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仰视！
可是王者幽深眸子里满是悲凉：“还是，两者兼有？”
“今日你将万千生灵虐杀在我面前，貌似是逼我答案。”青迁俯视着千里苔原上血流成河，“其实你心里早已知晓。何必呢，想要我的命，今日就是终局。”
远海上，倾篱隐约听到了些对话，又悲又恨：你果然有私心，也将我当成棋子……
沧彻垂眸凄然笑起：“要你的命？！既记得混沌境，说这话你不违心吗？遗忘所有的好，这就是你对我的慈悲？”
青迁黯然，那些好模糊不清，亘长岁月损磨下只剩下了尖锐恨和惧：“可是所有的好都消不掉你灭世怨念。沧彻，我尽力了；你我注定彼岸。”
死生不共，永世不遇！
九濯离恨印里拉开的不是生死，是比生死更难逾越的鸿沟。
绝望就像带毒的刀，非得一遍遍凌迟自己才知疼，沧彻忽觉得自己很贱，贱到要目睹最后一片血肉被刮下才肯闭眼：“是啊，我确实想灭了这蠢世让万物重回混沌。这些肮脏蝼蚁让我恶心！那些五城尸魔不过是小小惩戒，以后你会看到更多惊喜。”
如果可以，那就让绝望死透。
青迁冷漠道：“亿万年来你初衷未改，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就踩着我的尸体拿！”
沧彻心里苦笑：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的心……
然而，出口确实切齿恨意和自弃：“好。我倒要看看，既然都是你的‘世’，你会守护哪一方？”
他霍的高举无间杖，满地凡人震惊看到：幻苍深林的大火化成一条条巨大火龙，飞过千里苔原的血色战场，直奔浮土碎片！几乎同一刹那，青迁挥杖，冰海生出数条水龙迎面撞向火龙！
水与火、光与暗剧烈碰撞在天际！水火如雨落下，轰的大地隐隐震颤。
曾经的火神凰带领人鱼族和无之决战在冰海，三日不绝雷暴之声回荡在泫渊人的灵魂里世世难灭，令他们不敢踏足诅咒之地数百年。而如今，目野仰视的：竟是亘古未有的始神决斗！
“看你救的了谁？”沧彻手腕一转：两截犹被石柱支撑着没有坍塌的天桥桥面，载着数以万计的泫渊士兵离柱飞起，风驰电掣般的落向了冰海！
沧彻的举动，让倾篱更加肯定：这个神鬼莫测的暗之主果然不是在帮自己，而是要用这数万人性命做赌注。
青迁执杖的手颤抖着已无暇顾及。
天桥上载着三千猎神骑兵，天桥飞旋中无数惊马坠地，曾经信誓旦旦的兵将围拢哭成一团；申屠侯绝望想：凡人终究是凡人，自不量力的恶果啊……
“千藤阵！”
海涯壁上无数藤状树根破土飞出，如同大地骤然生出无数双手，交错如网，及时兜住了刚刚落及海面的两截桥面。
明修双手缔结着繁复术式，木行印记发出的竟是黑色光芒；因为超出灵力禁禁制施法，嘴角流下一线血迹。
藤蔓承受到极限，虽然及时救下了千万人性命，但依然止不住下沉趋势。明修浑身灵芒迸射，双手全力牵拉着，硬生生将两截桥面拉回了海岸！
“不自量力！”沧彻一道灵芒击在他的后背上，断桥骤然失力坠到海里。明修吐出一口血，将没进海水的大半桥面又强行拉起，再次拖曳向海岸。
倾篱看着那搏命的人心疼：“终究是他的旧民，无法割舍。”再看沧彻时，眼里已多杀气。
申屠侯和无数将士无声站在没膝海水里，仰望着那海崖之上为他们搏命的守护者——那个曾经他们的‘明修殿下’，感慨万千。人群里，已有很多人流下了泪。
生死之际，究竟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已无需再疑。
“去死！”强行突破庇护的雁初和重新醒转的尘风，双剑一齐斩来。沧彻回身，无间杖落下挡住裂缺和沉鱼双重杀气，火龙失势落向了大地！
火龙横亘千里荒原，无数地面幸存的士兵连同山脊上的了歌人，一同被吞噬进火海！数不清的人周身着火，撕心裂肺的奔跑着，惨不忍睹。尽管及时被化雨落下的水龙浇灭，依然有无数人被魔火瞬间烧成了焦炭……
数万兵马自交战以来已所剩无几。灰烬大地上尸横遍野，惨哭嚎叫比曾经他们的铁血杀伐声更加震撼，连碎片上的村民都忍不住抱头。
即便人鱼灭族时，都未如此惨烈！
青迁垂下满月杖，怔怔看着一地尸骸：“这就是我所谓的赎罪？”这就是仇恨相向的恶果。
金一因他种下的不世罪业还未及还，自己又亲手造就了累累罪孽！他知道这一战避无可避，知道所有的惧和恨总要有个结局，知道无力避开那深渊，可是却没赌对那深渊的恨意足够吞噬所有人。
青迁眼泪无声滑下脸颊：结束了沧彻。只要这个身体陨灭，你的恨也就结束了，正如我的。
这是我最后的赌码！
他抬眸望了眼和沧彻厮杀在一起的雁初，最后温情化成了一抹笑：“对不起……”
缓缓松开两根手指已经透明的掌心，满月杖化成了一道洁白无瑕的光，环一样箍住了浮土碎片锥形根基。然后伸展双臂，巨大浮屠古印张扬在背后，如同扬天展开的巨大羽翼！
光辉万千！掩日月光华！
“沧彻，放过这个世，一切如你所愿。”青迁轻微声音却如擂鼓直抵沧彻心底。
“你要干什么？！”沧彻徒生恐惧，疯了般扑向青迁。
雁初心重重一沉，紧跟着沧彻飞身而回；明修咬牙用力一搏，生生将两截断桥拉回了岸边，就急不可待的飞起。
所有人展衣飞来时，只见青迁双手猛然向前一推，浮屠古印穿过他身体，如巨型光轮迅速滑向血海苔原。
半空里沧彻顿住，他清晰看到浮屠穿过青迁身体时，那身体通透的就像个冰晶娃娃！古印飞离数丈远后才隐约现身，那身体已虚幻如一团影子，那是创世神力离开本体寂灭的结果。
恐惧炸裂在沧彻心间：命运轮转仿佛回到了最初，青迁将云宫幻化实物的情形，是他摄魂界里至死难释的恐惧。
浮屠古印滑过守护者和沧彻时，唯独他被瞬间封印，身体外层层生出九重古老的符阵，环环相扣，将他死死的钳制其内！
而澄明光痕滑过血海苔原，无论是先前战死的、还是刚刚被焚烧至死的士兵，都瞬间复活重生：血肉重铸、魂魄归壳……
野火烬后，春草重生！满目疮痍的大地、以及大地上万千生灵在创世力的抚佑下重新获得新生，一如创世之初，万物初生！
于此同时，满月神杖带动浮土根基缓缓离开了海岸，向着远海深处漂移。
青迁坦然闭目，缓缓仰面倒下……。他释放了仅剩的创世神力，最后一次眷护了他的‘世’，无愧此心此名。
浮土碎片漂移搅动起的风息，将他落叶般卷起，远远的坠落向冰冷大海。
“青迁——！”重伤下的雁初赶在最前，眼见就要触及，满月杖却陡然射回三道灵芒将他和明修尘风卷住，跟着逝去的碎片离去。
看着身下错身而过，坠向冰海的挚爱之人，无力相助却反被眷护，雁初一阵昏眩。
“迁……”沧彻眼睁睁看着那搅天动地的力量呼啸而逝后，唯有那一袭纤弱身影孤独无助的坠向大海，心如死灰！
他奋力挣脱束缚，然而胳膊一触及最内层的环阵时，九重环阵便迅速旋转起来，每一环都逆向飞转，内环交错射出无数灵芒线，如同尖锐金色长针将沧彻通体贯穿！
“还想用九重印封我？难道忘了你的力量已今非昔比！”洪荒王袍炸裂成漫天黑蝶，四散飞舞在沧彻周身，黑蝶如薄刃将金针根根斩断，并继续向外膨胀。
即将坠入冰海的青迁眉心处有一缕缕魂魄溢出，身体愈加透明，整个人虚妄就像雾气行将散去。
“你竟舍弃了所有，我不允许！”沧彻悲怆之吼撕裂天宇，禁锢被生生震碎！他疯了般的扑出了海崖，群蝶拼命在背后重聚，差点没有跟上主人步伐。
沧彻一把抱住青迁，泣不成声：“不，迁，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自古至今只有你、只有你！我只想让你知道我的心，只想恢复你先前的心性而已。”
无数破碎的记忆如刀刃涌向弥留之际的青迁，如同回光返照，似乎记起了些什么，他眉目微合呢喃：“沧彻……。”
一声‘沧彻’如诉如泣，带着亘古记忆恢复的复杂情愫，再无先前的恨意和冰冷，亲切熟悉的将沧彻心尖拧碎！
沧彻低首，双唇重重的压向青迁唇瓣！这一吻，他等了万千年；这一吻，却让他心碎至死！
他紧紧箍住，恨不得将他融入骨血。
只是吻了不过片刻，两人间徒生一股巨大斥力，猛然将二人震飞分离！就像水火不能交融，违之便是残酷天罚！
青迁身如落叶逝而去，一线唇语飞绕沧彻耳畔：“看在我的死上，求你放过这个世……”
沧彻不应，却一把扯下黑银王袍向他一抛。那王袍化成一条黑色巨龙，将触及海面的青迁卷起，护着他飞向了碎片。
远海上的浮土灵芒大盛，顿消痕迹。沧彻远望着那抹渐渐远去身影，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笑容。
那笑容还未完全绽开，他猛的吐出一大口黑血，一只刻满了蓝莹咒文的黑色铁手，将他穿胸而过！
背后，紫姬慢慢露出阴邪狠毒的脸，笑道：“这铁手上沾染了无影湖水，不知对暗殇之王会如何？呵呵~~”
紫姬笑声突然变成了男声！就像一个混合妖物，变换着男女之音。
“贱人！”沧彻灵芒震开了紫姬，没有回头反手一挥，黑色冰刃拦腰将紫姬切成了两半！
紫姬探手虚摸了下，那个暗恋了数百年人的背影；睁着惊恐不甘的眼睛，滚着泪珠淹没进浓烈血雾里，数条引线迅速从血雾中将她两截身体拉走。
沧彻望向青迁离去方向，失去洪荒王袍的罩护，仅穿着染满鲜血的中衣，数层薄蝉纱衣凌乱在清冷海风里。
喧闹的铁血沙场，忽然寂静的只剩下他一个人。然后，他眼神露出极度疲倦，脚下骤然失力，沉沉坠向了冰冷大海！
单薄身体刺破冰冷海水的刹那，内里一层黑色纱衣同时幻化成白色，卷裹着孤独王者，向着漆黑深不底的海底沉去……
渐渐远去的海面光晕，像极了坠入九离濯恨印情形：同样的孤独无助、同样的恨不可及、同样的无奈眷恋。
泪水再次滑落眼角：这次，还会是一万年吗？
在无人问津的冰冷海底，久被遗忘的孤地铺满了人鱼族雪白骸骨。
也许哪里，才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吧。
原来为了这个‘世’，你不仅是对我绝情，对自己一样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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