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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劫后2


灵力火刃贴着洛子的脖颈重重刺进废墟里,璇若满目怒火的看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稚子,呵问:“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可怜不幸的人?却不知有人承受的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痛苦!”

        “身受神域恩泽,承接五行之力,让你优于常人,就这么自暴自弃?!”璇若霍的拔刀起身,火刃在手心消失,“我不屑杀懦夫!更看不起恶主培养出的劣徒!”

        “你尽管躺这里等死。不仅是残城,整个空河想把你抓住炼丹的不计其数。到时,我必会夺些丹药,替你亲自送到子濯面前!”

        “若是那样就好了。我这罪孽深重无药可救,就算自戕都未必能赎罪的恶徒,若能练成丹,也算修了阴德。”洛子自嘲道,瞳孔里被破魔之血逼散的暗重新拢起来。

        “这?”璇若大惊失色:这暗气如同他体内诡异力量一样不可捉摸,竟连他的破魔之血都不能完全祛除。他一把撕开洛子的衣襟,胸口上赫然隐现出数层封印!

        在九天神主破裂血封印下,隐约还有两层更诡异的、从未见过的强大封印显现!

        璇若跌坐在地,冒着自己随时都可能被猎食的咫尺危险,又一次深感无力:眼前一切像极了‘裂天之战’时,面对突然而至的秘密,除了震惊,他无力逆天!

        子濯,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在隐瞒!还有多少人要祭献进这些深渊中?!

        洛子疯魔又起,开始痛苦挣扎。

        一丝灰尘掠过鼻息,璇若警觉抬头,空荡荡沟壑里什么都没有,但空气中有莫名诡异气息悄然逼近。

        璇若抓了一把伤臂,手中的残血在掌心化成一个桃花状封印,一掌击在洛子胸口,暂时封住了他疯魔,洛子瞬间昏死过去。

        矮小佝偻的璇若松了口气,缓缓起身:“出来吧!”

        空气中,无数墨点染开,慢慢变大,直到一袭袭斗篷诡异的漂浮显现。

        “不愧是亡灵,无孔不入。”璇若双手慢慢拉开,一根缠绕着枝蔓状火痕的桃木杖幻化而出,“刚让你们在隧道逃脱,现在还敢送上门来。我倒要看看,在我的地盘上又有什么鬼畜敢染指!”桃木杖一挥,一圈灵芒冲天而起。

        数名魍魉死士,手握勾魂刀,伏空扑下……

        勾魂刀和桃木杖在半空相触交戈,切过桃木杖竟是虚无,魍魉死士向后一撤,惊道:“你不是活人!”

        璇若苦笑:“同类。”

        “可是你能在阳光下行走?”

        “尔等不过是来自地狱的阴鬼,傀儡罢了。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问东问西?”璇若不屑。

        魍魉用刀指着洛子:“他是我们的人。不想死的话,最好不要染指。”

        璇若回看了一眼洛子,摇了摇头:“你可真是值钱的宝贝啊,连鬼都垂涎觊觎。”

        四五柄勾魂刀一齐落下,它们最擅长的厉鬼缠身式的车轮战再次上演。璇若不敢远离洛子,只能身处低位的劣势,攻防兼顾的对抗着。桃木杖一棍击穿了一魍魉斗篷,噬鬼惨叫雾化,那斗篷还未落地就化成了一缕黑气消散。

        看到那缕黑气,璇若一惊:和洛子体内暗何其相似!难不成这个无知稚子和阴鬼有牵连?会和他的疯魔有关吗?

        分神间隙,一柄勾魂刀贴着璇若身侧斩下,碎了围巾。四周废墟里源源不断的噬鬼冒出,阴魂不散。

        璇若脚腕突然被人攥住,洛子从封印中醒转,瞳孔暗黑如渊,极力自抑下嘴唇已咬的血淋淋,神智在清醒和疯魔一线间,他快控制不住想要嗜血。

        头顶上,无数勾魂刀正迎头劈下!璇若霍的将桃木杖抛向天空,灵芒在半空里炸裂!枝蔓样的火痕蜿蜒飞逝,如蛛网填满了沟壑。无数魍魉躲闪不及,刹那魂飞破散。

        在枝蔓火痕的护佑下,璇若抱着洛子消失在废墟中……

        落蕊,烟照轩。

        篱笆小院内,一道七彩灵芒凭空裂开!

        正在屋顶上杀红了眼的雁初,执剑猛然顿住,惊眸回望。

        刺目的灵芒里,一个瘦弱的人影踉跄走出。

        自北荒残土塬归来的青迁,一手执着大荒剑,浑身血渍斑斑,他抬起憔悴苍白的脸,望着屋顶上安然无事的雁初,嘴角艰难翘起,身体如一片枯叶,缓缓前倾倒下……

        “青迁!”雁初一声悲怆,近乎震碎了藩篱小屋。

        倒地那刻,青迁最后意识里,感到自己身体就像一个水晶娃娃,突然破裂开来,痛不欲生……

        护身符冰晶封印的青迁幼体同样伤痕累累,新旧血痂累积交叠,是不断承受魂体重创的缘故。因为身体过早封禁,幼小身子几乎到了承受极限;身体委顿羸弱的让人心疼。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堡帅叹息着举起星尊杖,四周巨大冰晶簇中飞出五根彩色晶锥,悬浮在青迁冰晶四周形成一个环。

        星尊杖顶宝石光华陡散,五行晶锥飞旋起来,灵芒重叠交汇成了一个能量环箍在晶体腰畔。

        堡帅借此将自己的灵力传入幼童身上,但因封印厚重阻隔损减极大,伤痕复元速度有限。但每次施法堡帅都拼尽全力,银色长发枯萎断裂,手背青筋激突,额头冷汗密布。

        星尊杖已在很大程度上加持了灵力,否则以他残剩的五行神力,很难完成这样穿透封印的疗伤。因为当年他动用离恨禁术侥幸封印青迁,被反噬重伤,时至今日都未复元,是身体渐弱的罪魁祸首!

        星尊杖‘砰’的插入地面,堡帅拄杖单膝跪地,疲惫喘息着:这个行将就木的身子还撑的了多久?

        术结,悬浮的五截冰锥霍的飞离,摔碎在墙角,那里碎裂的冰锥已累积成一座小丘。

        星尊杖突然自行飞起,在头顶砰然幻化成漫天星辰的命理天河!

        堡帅抬首惊目:光神有一时段的命线极亮,纠缠复杂。那是自先前的黑暗中新生成的一段命轨!雁初的命线与之交汇纠缠,而更可怕的是一线极暗的黑,如蛇般将他们缠绕,时远时近!

        “他早已经来了!”堡帅冷汗滑下:在神护到来后,竟只有雁初守在身边。千万年的筹谋算计,才发现有一个致命漏洞!

        他仰首长叹:“金一,你究竟要干什么?!付出无数神魂破灭、九天坠落的代价,你是要守护他还是毁他啊?这何曾是你当初对我的承诺!”

        “从一开始我便是你算计中的一枚棋子吧?你舍弃所有将他偷回空河,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守护,会想到今时今日命运轨迹的改变吗?”

        堡帅一拳重重击到地上,满腔被愚弄的愤怒爆裂开去,怒火触及四周冰晶簇,一波蓝色火焰如浪般卷过。

        冰晶巨门外,无玉脸色苍白,颤抖着手将贴在门缝上的禁符收回,迅速隐身离开。

        堡帅保持着出拳姿势,心情复杂看了眼门口:“?”

        私自闯到地下密室是禁忌。

        无玉沿着螺旋体向上,几次停步急喘:光之神、禁术、分离、金一、偷回…,每个字眼都如晴天劈裂击在他心上。

        但心思敏锐的神子不忘思量揣摩,将偷听到的每个字眼与知悉的事情对证串联:从金一的叛徒传说、为鱼时池边所见的幼童、护身符的异变、洛子诡异到死界裂痕……。曾经茫然的心里,有一条线慢慢凸显清晰起来。

        无玉一直是个被大家‘边缘化’的人,堡帅对他刻意过度的保护,源于他神秘身世。但这里没有真正纯粹人,所谓的干净只源于过往的遗忘或封禁。

        今日他只所以斗胆触线,是因为前不久无意窥见了堡帅神引雁初的情形,他至少聆听到了大半:神护之日、金行之力的释放、雁初!突然而至的讯息让他茫然无措。

        明明他那么担心失踪的洛子和雁初……

        那种自小被刻意保护的边缘化,被排除在一切之外的欺骗感,终于激起了他内心反叛愤怒。只是愤怒是温和不动声色的,但能决绝的触禁。

        星堡里最没存在感的懦弱稚子,成了第一个反禁之人!

        堡帅离开后,躲在暗处的无玉再次进入地下密室,第二次站在冰晶巨门前,紧张的心跳都漏了半拍,他双指自眉间抽离出一个剪纸样咒符。

        那是护身符异变之初,堡帅给他的禁宫门符,本让他带着洛子和族人从密室逃离。之后堡帅没有收回,不知是忘却了还是有意?

        红色咒符按在冰晶门上,咒符抖下溢出光晕如同涟漪滑过整个门面,沉重巨门无声开启。

        原以为数百年的禁忌会带着潮浪般的震撼将他淹没,无数过去和现在的秘密;哪怕是什么猝不及防的机关让他意外。然而,巨门之后的禁宫平静简单,仅有一个星盘及天幕般垂落纱帐。

        星盘除了奇怪的星辰布局,他看不出任何端倪。

        难道还有什么隐界吗?已经是最禁忌的地方了,还需要术法的隐藏吗?如果不是,那这里究竟有什么值得守护的秘密?

        他抬头望向深垂纱帐,迟疑下,挥手揭开。飞扬而起的纱帐,缓缓露出冰簇上悬浮的巨大冰晶!

        幼年青迁眉目如画,身体四周溢出如水神光,滴落在莲座晶锥上,又自莲座流转至四周的晶壁中,那满室光怪陆离的华彩竟是源于此!

        无玉仰望着那天体般夺目的神迹,难以相信:“这便是禁忌的秘密。你是谁?”还活着吗?

        他伸手接了一滴浮晶坠下的神光,那滴神光如墨如水,瞬间钻入体内,顺着手臂游走着,直击心脏!他毫无防备,灵魂被陡然击出了躯壳!

        肉灵分离,无玉眼里填满了破碎镜子,镜子里映耀着破碎影像:有神光离合的天际,模糊不清的山坡、人影,还有感同身受、刻骨至极的碎身之痛……

        无玉跪地,灵魂刹那回身。须臾间,借助他眼和身,感受到了幼年青迁的记忆和痛苦!

        “那便是你死时的感受?”无玉抬头已泪流满面,忧伤从心里滋生,不是自己的,可情难自抑。

        他飞身近看青迁,抚摸着晶体上罅隙:“虽然不知你为什么会被封在这里。但你想出来?”心里生出无限怜悯,像一颗莫种子根植内心。

        话刚落,晶中青迁猛的睁开了眼睛——一双漂亮的琉璃眸子。眉心满月轮同时骤现,一道雪色光芒穿晶而出,径直射入无玉眉心!

        无数被忘却的记忆山呼海啸倒般灌进空白心境,潮浪般回荡,久久未绝。

        “青迁?”无玉捂目泪湿,脑海深处苏醒了为鱼时的所有记忆:那个每天都会来清池畔和他玩耍的孩子,终于又回来了。

        “小鱼儿,小鱼儿,你还记得我吗?人们都说鱼儿只有三天记忆,所以我每天都会来看你。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叫‘青迁’。”小青迁一边把手中饼屑洒进池子里喂鱼儿,一边和它说着话。

        “这个院子里只有你和我玩,那些侍者们都怕我。”青迁撒完鱼食,便会趴在池边,将手伸进水中撩拨小鱼,神情落寞,“小鱼儿,我有那么可怕吗?”

        那时候还是一条鱼的无玉,每次重新认识这个朋友后,总会兴奋的围着青迁的手指转,其实他哪里知道,作为这个清池中唯一的一条鱼,它更是寂寞,都寂寞了数百年,它比他还要依赖对方。

        在短暂记忆里,它已经习惯性的每天在固定池畔边游荡,期盼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直要那张俊美的小脸映进水里,它就会莫名兴奋的游来游去!

        “好怪的孩子,竟能将手伸进水里去?”总有侍者在远处窃窃私语,“那水上可是加了封印,连片叶都飘不进去,果然不是常人。”

        池中鱼虽不能言语,但可以听到声音;每当这个时候,它就会悬停在水中,凝视着池畔小人,捕捉那眸子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然后,它就会努力甩起尾巴,试图冲破封印的鱼跃。直到看到青迁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朝它伸出手来:“我知道你是在逗我开心,谢谢你小鱼儿!”

        便是在那样时光里,他们相守陪伴了近百年。

        庭院中的侍者换了一批又一批,重复着他们的惊讶和质疑;而池中鱼却在三日消忆往复轮回里,渐渐生出了一丝执念:它很想变成人,想拥有双腿走出清池,想拥有双手抚摸那小可人的脸颊!

        那异样的执念就像毒药将它侵染,不知不觉中小鱼儿身形渐长,它甚至感到了腿和胳膊在体内的孕育,就像缚茧中的蛹,渴望破茧成蝶!

        直到那一天,草上露水还没干,青迁就早早来到了池边,给它带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个让他兴奋的好消息。

        小青迁手舞足蹈:“小鱼儿,我就要有新朋友了!堡帅说他叫‘洛子’。今天就会上山。你高兴吗?我好高兴啊,终于有人可以和我说话了;到时我一定带他来认识你。”

        青迁高兴的像只蝴蝶飞走了,而池中鱼却呆呆浮在水面,睁着没有眼睑、没有泪水的鱼目,久久都不肯沉入水下……

        第二天,青迁意外的没有来看它!

        小鱼儿有些失望的浮在水面良久,想着:他终于有新朋友了,不会再来看我了。毕竟我只是一条不能说话也不能玩耍的鱼而已。那天,它浮在水面一整天,直到夜色将池水完全淹没。

        第三天,青迁还是没有来。

        小鱼儿有些难耐焦躁的游来游去,越来越快;它感到青迁容貌在心里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过了今晚它就会完全忘记他,如果再不出现,就可能永远记不住他了。

        它害怕起来,不知道会失去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通过不停的游动来排解。它不停的游,从清晨西日沉。青迁的容貌越来越模糊,他也越来越疲惫,游速慢了下来,拼命保持着自己还活着的姿态。

        浓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寂静了数千年的清池,一声刺耳的破水之声,封印破除的光亮一闪而过。

        一个修长人影从清池中飞出,跌倒在池畔。

        黑暗中,有一缕缕的水渍滴落在草地上的声音,一个男子声音迟疑问出:“我是谁?我在哪里……”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从未离开……”是自己幻化为人后忘记了为鱼时的一切,是自己将青迁忘记了十几年;而他却从不曾忘了自己。

        失约的,其实是自己!

        “青迁是光之神。”无玉梦呓般呢喃,身体随着眉心光芒的消失缓缓向后倒下……

        堡帅站在桃树下仰望苍空,嘴角轻舒:除了洛子,你们是金一算计之外唯一变数,希望这变数能纠正他的失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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