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后院起火

传菜的服务生轻轻摇了摇铃，示意可以上主菜。

        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应声而来，他将一个碟子托在左手手心，另一个托在左臂上，明明臂膀并不算结实，却托得稳当。

        谢崇山不由地看了眼他胸口的铭牌，上面写着“喻漓”两个字。

        “您的海鲜杂烩面。”喻漓弯下腰轻声说着，将一份主菜搁在郭传江面前。

        然后他转向谢崇山，将盘子搁下，掀开上面的隔热盖，原来那里面空空如也。

        谢崇山轻轻瞥了郭传江一眼，似乎在嫌他示威的方式太过幼稚。

        下一秒，喻漓就从盘中抓起了一把看不见的枪，对着谢崇山的眉心扣动了扳机。

        他下意识地往身旁一躲，第二颗子弹立即跟来，从他眉间穿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把秦戈或者任何一个图灵游戏玩家丢到现场，他们都能很快反应过来，盘中之枪是ar世界里的物体。

        如果谢崇山没有参加图灵游戏，那么对他开枪又有何用？

        郭传江埋头吃着面，恍若这事情跟他没半分关系。谢崇山的神色却忽地一紧。

        他当即往窗外望去，手指轻点眼镜脚，视野顿时放大了数十倍。果然，在对面楼层的相对位置，几台摄影机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象征着录制的红点一闪一闪。

        郭传江竟然在这里设了个局，他要让谢崇山和这款不见光的游戏牵扯上关系，给他刷上一层洗不掉的丑闻！

        意识到这一点，谢崇山重新扶了扶领带结，端正地坐回原地，笑得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郭先生，”他说，“你最好是别吃面了。”

        郭传江狼吞虎咽地将嘴里的面条咀嚼下去，满足地擦了擦嘴角，笑道：“怎么说？我买的单，还不让我吃了不成？老谢，你也尝尝？”

        他大大方方地将装了剩面的盘子推给谢崇山。

        “当然没有阻止你的意思，”谢崇山的笑意减轻了几分，却看不出任何恼怒的姿态，反而气定神闲，“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后院起火了。”

        话音未落，乌特金餐厅的防火系统就已经发出了警报。

        两个服务生从包厢外冲进来，他们面上仍然是训练有素的镇定，但是掩不住语调里的急切：“抱歉打扰二位用餐，目前餐厅进入紧急疏散状态，请二位贵宾携带好随身物品跟我来。”

        刚才一直垂手站在郭传江身后的喻漓猛地有了反应，他顾不得形象，急切地问：“是哪里起火了？”

        后进来的服务生似乎对他的慌乱有些不满：“喻漓，注意专业！”

        他对谢崇山二人又说了句抱歉，安抚对方立即撤离，然后才转头，对喻漓道：“后院突然着火了，火源在员工宿舍，烧得太快了，消防ai根本控制不住……”

        他的话音未落，喻漓已经冲了出去。

        喻漓赶到后院的时候，大火已经蚕食了整个员工宿舍，滚着浓烟的黑火在热浪里翻腾，屋顶已经被烧空了，余下几根光秃秃的房梁，火舌从原本是正门的洞口里贪婪地伸出来，想要舔舐外面的空气。

        地上黑糊糊的一片，可能黏着瓦砾砖屑，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总之一切的结局都没有什么分别，尘归尘，土归土，在这个世纪，只有火才是真切的。

        但是那个宛若地狱降临的地方竟然还在传出呻吟。

        喻漓想也没想地就冲进了火里。熟悉的楼道此刻已经面目全非，扑面而来的热浪几乎要将他掀翻，他管不了这许多，径直冲向自己最熟悉的那个房间。

        他的妈妈今天下午轮休，昨晚为了守着秦戈回来，一晚都没有睡，今天早晨他哄着劝着才刚刚睡下。她腿脚一直不利索，房间又在那么深的地方……

        他不敢往下想，从断裂倒地的房梁上一跃而过，一颗心脏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就在这时，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

        他低头一看，是隔壁袁叔家的女儿陶陶，她才十岁，他昨天还拿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逗过她，听她甜甜地叫了声哥哥。

        她发现大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逃脱了，一条腿被压在倒塌的门下，原本肉嘟嘟的脸上落满了瓦砾带来的灰尘，下巴磕出了血。她虚弱地哭着，央求喻漓带她出去。

        来不及了。喻漓望着那扇走廊尽头的门，心里疼得像被狠狠地拧了一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血。他知道，将来自己一定会无数次梦回这个修罗场，为他眼下做的一切决定而感到愤恨与绝望。

        但他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他决然地蹲下身，用尽全力推开门板门板，背起地上的小女孩，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喻漓在门口遇到了从餐厅冲回来的袁叔，对方见到女儿，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瞪着赤红的双眼，颤抖着接过她那条已经形状扭曲的腿，她甚至疼得无法开口叫一声爸爸。

        喻漓一刻都没有停留，转身就要再次扑向火场。

        赶到现场的消防员迅速拽住了他，他挣扎得太厉害了，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出动两个人来将他死死扣在地上，饶是这样，他依然徒劳地用脸摩擦着地面，企图能离热浪更近一点。

        “你不能进去，你现在进去就是送死，你听明白了吗！”消防员朝他吼道，“我们的消防ai马上就进去了，你要信任我们！”

        喻漓整个人都快要从地上翻起来，他在地上难看地扭动着，一口浊气堵在胸口，憋得整个胸膛都快要裂开，他一面挣扎一面叫道：“为什么不让我死了！”

        支援来的消防ai鱼贯而入，奋战了将近半个地球时，才将大火彻底扑灭。生命检测ai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冲在前方，不出半分钟，就用报废前的最后一点能量发回了消息：

        没有生命迹象。

        喻漓侧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脑袋跟裂开一样地疼。刚才在火场里无暇顾及，此刻到了外面，才发现身上已经满是划痕，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刮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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