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冉蘅看着一脸兴奋的古树，指了指它身上的血迹，“这个要怎么处理。”
“不用担心，那群老家伙会替我解释的。”他甩着袖子问，“我这新模样如何。”
面前黑色的影子逐渐攀升，化为细长黝黑的身躯，古树上的藤蔓绕上他的手臂，轻轻一挥，枝叶自上而下伸出将她托起，“自你离山，好久都没人陪我说话了。”
发顶传来轻柔的抚摸，周身的疲惫跟随着落地，她是离开很久了，阿姐不在，陷落的青丘于她熟悉又陌生。
冉蘅握住粗砺的树枝，第一次有了归属感，源于旧友口中的陪伴。
“阿姐的情况还好吗。”
古树摇摇头，“我快做了百年的木桩子了，消息一贯闭塞，前阵子新君继位，热闹了几日，那些老家伙来了三五趟，痛哭流涕地说些浑话，我只觉得厌烦，断断续续也听不明白。”
多年的修为损耗使他长眠的次数越来越频繁，青丘原也算是修行福地，自百年前的灾祸后便散了一半，他除了庇佑些逃窜的流民外毫无办法，“我睡得太久了，直到地底的尖锐哭嚎将我唤醒，我才知青丘如今已满目疮痍。”
“我有愧，败了君位之争。”
“若你在那也没有办法改变，里面的孩子们撑不了几日了，丹药灵力不过是短暂填补，内里亏空，需得好好修养。”
“外面的侍卫皆是青丘小仙，万事凭心，有益于青丘的安排他们不会推拒，你可放心托付。”
外面有了喧闹的声音，他伸出枝叶将人送了出去，“好孩子，你能回来我还是很开心的，一切量力而行。”
冉蘅靠着白墙，微微收紧了衣袖，手中平躺着几节木枝。
何裳正准备着炼丹的用具，远见着一队守卫往药草园去，她皱起眉头拦住路过的仙侍问道：“请问发生了何事？”
“有人在院子里头闹事，听说是被显灵的神仙给清理了，现在乱成一团，两边的人都拿着身份论事，殿下怕出问题，所以多派了些人去看着。”
“你可知闹事的人是谁？”何裳眼皮一跳，她适才看见冉蘅出了门，至今未归。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仙侍拿了东西要走，见何裳一脸焦急，退回来又劝，“仙子不必担忧，如今炼丹师的身份在这可是万全的保障，只要避让些不出头便相安无事。”
何裳点头，冲她一笑，“多谢提醒。”
待人走远了，她才着急忙慌地往外跑，虽然心里想着远离这滩浑水，却远没有那么容易，她与冉蘅二人同入青丘，彼此维系着最紧密的关系，若冉蘅出了事情，她亦不能独善其身。
万幸，在她出门前，人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还好你没事，我以为你……。”何裳松一口气，却在瞥见她袖口的血迹时顿住了，“你受伤了？”
冉蘅顺着她的眼神将袖口收拢，摇了摇头。
就算她不说，到底也能猜上几分，青丘如今情势，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她与冉蘅为各自目的来到青丘，规劝阻拦的话她说不出，何裳将瓷瓶塞入她的袖中，“夜间药园里也是有守卫巡查的，若你前去救人还是得先顾着自己的处境。”
“冉蘅，我为瑶瑶而来，无论是否能够找到她，我需得全身而退。”
“我今日也算是走运，遇上了一位青丘的故人。”冉蘅翻过茶碗，“你要听我细说吗？”
何裳留了下来。
冉蘅将袖中的树枝放在桌上，何裳有些困惑，见她倒上一杯冷茶，又割开食指取血，浓稠的血液浸在微黄的水液中，轻轻震动杯口，便消散融合，茶水被均匀地泼洒在树枝上，枝叶舒展开来，逐渐膨胀。
何裳看着，隐约觉得，拇指大小的树枝有了人类的躯体，周身被绿叶覆着隐约透出一丝奇异之感，冉蘅轻轻拨开前端叶子，瞥见的一眼中有着和她一样的容貌。
“此为扶生术，这树枝是旧友本体精血所成，所筑肉身与常人无异，也可作为容器短暂聚拢神魂，适才与血液相融，它会有我的形貌，待你灵力催动它长成后便可任由差遣。”
何裳被震得说不出话，隐约觉得不安，“为何给我此物。”
“以我如今的身份确实限制许多，容易给你招来祸事，有了此物，作为随侍的云蘅会一直留在此地。”冉蘅虽然表面风轻云淡，可扶生术毕竟于她生疏，消耗的精神力也不是一星半点。
她站起身，打算回去休息一会，入夜的时候也能养好精神去探探情况，却不想被扯住了袖子，温热的触感探上手腕，何裳半屈着身子探着她的虚实。
她将人甩开，后者却绕了身形，稳稳立住，腕间的温度并没有消失，“你是要拖着这样的身子去吗？”
冉蘅摇了摇手中的瓶子，“这不是还有你给的药吗。”
“我做事有分寸，你不必担心。”冉蘅笑着拉开二人的距离。
何裳收回悬在半空的手，面前的人早已离开，看着桌上打着圈转的树枝，轻叹了口气。
冉蘅回到房中将先前记下的陷阱布局一一理清，只是她还未曾确定方位的真实性，加之灵力损耗，还是得提前做足准备。
冉蘅从袖中抽出符纸，灵力被限制的时候这玩意是最好用的，只可惜她是个半吊子，会的不多，她将写好的符纸甩了甩，掌心燃起火焰，缕缕失败的青烟下勉强留下四五张闪着金光的成品，虽然效力不高对付个陷阱阵法倒也够用。
青丘奉行地界的宵禁，入夜除了巡山的守卫少有人走动，如今他们的居所在药园附近，属于界内，也少一层守卫的盘问。
冉蘅趁着守卫不注意翻身藏入灌木，依着规划的路径缓慢前行，透过缝隙隐约能看见被灵须包裹着的身形轮廓。
据她探查的消息所知红钰和玉里的关系并不融洽，甚至在玉里□□的权利下形成一股隐隐对抗的势力，而干扰药草栽培进程就是其中之一，冉蘅绕到底下，用锋利的匕首将灵须的链接齐齐切断，这样不会损害药草本身，它们会耗费一晚上自我修复，从而减缓进度。
冉蘅将孩子从上面稳稳抱下，塞入一颗灵石伪装，从远处瞧重新聚拢的灵须依旧在不停地汲取能量。
“其实他们推演的陷阱方位并没有错，只是切断灵须会干扰阵法的运作，产生偏差，只一点点就会万劫不复。”玉泽的声音飘过，“你没必要为此冒险，付出些精神力死不了人。”
冉蘅将孩子放下，摩挲着手中的符纸道，“灵域的存在是为了庇护所有的生灵，而不是践踏生命去稳固权势。”
玉泽悬于半空，想知道面前的女子能做到何种程度，低头的一会，见她踩入陷阱，瞬间从平地消失。
冉蘅只觉得眼前红光一闪，落入光怪陆离的通道，灼热的温度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发疼，耳边更是尖锐稀碎的轰鸣，身子被禁锢着，她忍着剧痛捏紧符纸，指尖摩擦，金光闪过，洞开的秘境离她不过半寸，甚至于探索的妖兽已经划开了她的皮肤，好在符纸的效力仍旧来得及将她剥离。
冉蘅摔在地上，额角冒出许多虚汗，虽然只是一瞬，若她再慢一步，怕是无法全身而退。
她算是见识到了，说是吃人的魔窟一点也不差，冉蘅咬牙清理伤处，即便敷了灵药，伤口处的灼热感也未曾消减。
“这有三十七处落脚点，你正好踩入那死局。”
冉蘅仰头自嘲道：“我这运气，拼死能活着就算幸事。”
玉泽没说话，周围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她刚想多问些关于秘境的事情就见半空中的人已消失不见了。
算了，习惯就好。
冉蘅将孩子送回居所后便动身前往枫羽林，她与胥离约定的地点在此。
来人倒是比她预想得快许多，高大的身形从阴影中显现，胥离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几分探究的意味，“不过一日未见，竟弄得如此狼狈。”
冉蘅忽略他的话问道：“我想要接近红钰最快的方法。”
“杀了她取而代之吗。”他挑起眉头，眼里透着几分兴趣。
“你若想，动手可以比我更快。”冉蘅将话抛回去，“我要念羽。”
“念羽啊……”胥离拖长了尾音，“他似乎还在养伤。”
“弃子，棋子一字之差，殿下摆好了盘许我入局，却要束缚住我的手脚吗？”冉蘅显露出温良的笑容，“若是到了手足俱损的地步，殿下也不会留着他。”
她与念羽的较量在那个村庄就已分出高下，胜者执掌棋子，胥离松口的条件，皆是她取胜的筹码。
“我会将人送过来。”胥离背过身去，“至于接近一个人最快的方法，知道她想要什么，足够引人注目，至少在我送人来之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红钰想要的是什么，不过是将玉里的势力连根拔起，将外来者赶出青丘，那她就成为守护青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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