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饭菜可口，点心诱人。
一切都按理地发展，冉蘅没瞧出赫坤的异处，甚至一点也感觉不出云华所说的不同寻常的气息。
席间上了一些甜酒，冉蘅闻出一股梨花的香气，她已经很久没喝到这样的果酒了，阿姐的院子前面埋了几坛，若不是回不了青丘，也不必嘴馋这一口。
冉蘅品着味道，多喝了些，脸上有些发烫。宋宛清喝了几杯后显得有些疲累，先离了席，除去候在两旁的人，只剩她与赫坤，没有宋宛清在边上融洽，二人对坐着倒有些尴尬。
“不知你是哪里的人。”
“啊？”冉蘅一愣，抬头看向赫坤，他手抚着案上的酒杯，似乎等着回答，冉蘅没说话喝一口酒。
沉默了一会，他添上一句：“我作为商贾之人，游历之处甚多，刚才不过随口一问，不必放在心上。”
“哦，好。”冉蘅埋头喝酒，她只是忘了上回和宋宛清说的是何地，现在随便扯一个也无妨，就怕他上了心，要是前后不一致，她还得费劲心思圆这个谎。
赫坤既给她台阶下，她便接着，天色渐迟，两侧的灯柱晃着橙色的暖光，也不知云华回来没有，若是他在就好了，气氛也不会如此尴尬。
冉蘅向窗外看去，瞥见外头的一株玉兰，想起院中最多的也是玉兰，“这玉兰有什么寓意吗？又或是心头之好。”
赫坤转而看向窗外，眼神温柔了几分，“二者皆有。”
这便没了下文，冉蘅继续喝自己的酒，喝得多了，生出几分醉意，眼前有些朦胧，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去了。
“我送你。”赫坤站起来。
冉蘅走了两步，这平坦的石板路像水船一样来回晃荡。
“你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可以暂且留宿府内。”
冉蘅摆手，她觉得没有问题，隔两条街就是朔方的宅子。
她原本左右走得挺稳妥，不知为何脚后一软，整个人脱了力气，一摔就跪坐在了地上。
几个侍女七手八脚地将人扶了起来，赫坤上前道：“还是留宿府内吧，与宛清在同一院内。”
冉蘅觉得自己实在喝过头了，刚打算同意，身子就被横抱起来，微微发烫的脸贴上柔软的布料，淡淡的松墨香绕着鼻尖。
是哪个宵小之辈竟敢占她便宜，冉蘅手一伸抓住那人的领子，挣扎着想下来，上头传来的声音让她清醒了几分：“留宿就不必了，阿蘅既不胜酒力，下回就不要贪杯。”
“云华？”冉蘅松了手，见那褶皱的衣领，装着无事发生，又伸手给捋了个平整。
“那头没什么要紧事，就回来的早些。”
“既是认识的人，就用不上我费心了。”赫坤看向云华，指着两个侍女掌灯领路。
云华跟着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身道：“你不奇怪我是如何进来的。”
“来者皆是客。”飘渺声音似从虚无的夜色中传来，冉蘅看不清隐没在树影下的人，只边上的玉兰洁白无暇，震颤着花枝。
“既然如此，改日再拜。”
云华抱着她往外走，微风带起的碎发拂过脸颊，痒痒地，鼻尖绕着那一缕松墨香，唤起一股熟悉的感觉，不知从何处来，攀住掌心的臂膀只觉心安。
冉蘅合上眼想眯一会却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狐狸身，她回到了青丘，站在一块很大的石头上，远处有一片湖，湖上有一处观景的亭子。
冉蘅揉一揉眼睛，看见亭子里有一个人，她走进去，因为身子低矮只能看见她白色的裙角，上面绣着几朵吐艳的梨花，冉蘅跳上桌子想看清她的样子，却不小心将茶碗掀翻在地上，清脆的声音一下子将她拉回了现实。
冉蘅猛得起身，扭头看见蹲在一堆碎片边上的皇帝，掀被，起身，领颈子，开门，甩手，关门，一气呵成。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想着跳上桌子的那一刻，抬眼，脑子里是宋宛清的样子。
窗沿边的千面开得正好，冉蘅汲了点水浇在它的茎叶上，趴在边上看着水从叶子上滑下，一抬头看见外面站了个不认识的人。
“竹青，有人来了？”
“是昨日来送信的。”
问了谁家的，竹青也不知，他自答:“流景公子让我今日来瞧瞧仙子准备好了没有，待会就要出发了。”
出发什么，她浑然不知，“昨日送过来的信都放在哪？”
“云华神君同我说都是些没用的信件，我见你也不怎么上心，就同以前的一道收起来了。”
冉蘅打开案上的屉子，在里面来回找着，在云华说的没用的那一堆找到了两张戏票，邀请赏花的帖子，还有被压在最底下流景的信。
戏票是昨日晚上的，赏花的帖子是今早的，冉蘅拆开那薄薄的信封，纸上不过简略的几行字，一眼扫完，忍不住头疼。
这几日弘渊天尊四处云游讲道，听闻会在慧云山停留，流景听闻她是天尊底下出师的弟子，此番前去拜访就想着邀她一同前往，也可叙师生之情。
冉蘅觉得流景实在多此一举。她若是有意早就就同沧泽一道去了。沧泽也是师出天尊门下，受益颇丰，沧琅神尊觉得不错，便带着她前去拜访。
旁人不知，她其实早之前就去过一回，阿姐送她去的，可那授课实在苦闷，好不容易挨了百年结业，又摊上了。
那时天尊刚刚结束授课，众弟子散去，殿前只剩他一人，冉蘅被领着着到他的面前，她低头想着该如何开口，见天尊负手而立，叹一口气道：“我以为你是此番来拜师是想通了的。”
冉蘅抬头看他，眼里困惑，慢吞吞吐出一句：“能不能不学经文。”
天尊不语，说道“阿蘅，回去吧，还不到时候，等你想通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冉蘅见着人慢慢走远，隐约听见了模模糊糊的四字。
幸之，不幸？
她实在茫然，不懂其意，只觉得这样被赶回去挺没面子，就硬留了下来，梗着脖子学了几年的术法和经文道理，天尊的弟子一批又一批，独她一人拖了近百年才结业回了琅山。
虽然如此礼数还是要周到，冉蘅从沧泽的书房里收拾了一副字画当做礼物，又拿盒子仔细装好。
沧泽的院子和云华相通，她向那边望去，却瞧见云华房门紧闭，难不成这个时辰还在睡觉。
正想着，奚禹从里头走了出来，一手关门，一手端着信件，远远地瞧见她，小跑过来说：“君上出去见朋友了，姐姐要是有事吩咐我就行。”
冉蘅一愣，摇一摇头，抱着画卷跟在他后头出了院门。
流景已早早地在外面等候，冉蘅将画卷塞入他的怀中，“这是要给师尊的，想你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喜欢什么，由你拿着，也就算你一份。”流景没有拒绝，点点头收下了画卷。
冉蘅不知流景是从何处听得自己师从弘渊天尊，只盼他没有道听途说她那时做的蠢事，细数起来，倒有一箩筐。
算着时辰，现在应当还在授课，她与流景进了慧云山，由仙童领着去了前殿，师尊端坐在高台上，手边摆着一个细长的白色瓷瓶。
冉蘅想里头灌得一定是酒，她曾经好奇偷来喂了院子里的灵兽，那灵兽不胜酒力，昏睡三日才醒，她提心吊胆，就差负荆请罪。
高台下铺着许多软垫，听讲的小仙都恭敬地跪坐着，或仰头看着，或低头细细思索。
冉蘅与流景择了一处空地入座，也听了一会，流景听得认真，她几次低头打起瞌睡，最后一次是被人摇醒的。
冉蘅擦一擦哈喇子，众人早已散去。师尊悠然地在上头喝酒，流景正瞧着她笑。
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弘渊天尊放下瓶子说道：“你摇她做什么，我是想知道她能睡多久。”
“自然是睡到饭点。”师尊身边的阿若上前接过流景手中的字画，“几百年都未曾变过的习惯。”
她退回师尊身边，将字画收好。阿若的嘴一向尖厉，百年前她就没讨得好，现在也一样，不过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阿若这是想你了。”
“怎么能几百年都不回来一趟呢。”
“阿若，我饿了。”冉蘅讨好地说。
阿若转过头瞪她，“饿着。”又想到她这算是慧云山的客人，松了语气，“过来。”
冉蘅想着喊流景一起，师尊却叫了人过去。
“师尊这是要做什么，怎么留了流景过去。”
“我倒听师尊提过，流景师兄近日飞升的劫将近，应当是怕其中出什么问题，提点一番吧。”
“师兄？”冉蘅拿手臂箍住她，“流景不过一个外学子弟，我与你同师门，你可从来没喊过我。”
“师尊每次授课你都倒头大睡，你且说说你识得几个同门师兄弟。”
冉蘅思索一番，屈指可数，接着道：“流景的资历比我小吧。”
“算起来，你早一些。”
来这一趟白得一个师弟倒是不亏。
阿若带着冉蘅从正门进去，里头坐着吃饭的弟子们都好奇地看着她。阿若一指，说道：“这是我的师姐。”
虽然不情不愿，但是听得这一声师姐倒也满足，冉蘅伸手去摸她的脑袋，却被她躲了，不过还是被上了手。众师弟先是讶然，而后恭恭敬敬地喊她师姐，冉蘅很是受用。
“既然受了这一声师姐，那自然是要帮衬着他们。”师尊不知何时到了她的身后。
冉蘅看一眼师尊，又扭回头看阿若，不知说的是何事。
“师尊说的是他们的课业，你总归是不能像上回一样灌醉师尊，逃了去。”阿若瞧她一眼，压着只由二人听见的声音道。
上回课业原是师尊亲自监督，她学艺不精，日常瞌睡中学的鸡毛蒜皮自然派不上用处，于是偷将那日师尊带去的水换成了酒，方才蒙混过关，不然今日还要困顿于此学习术法。
“那此番要去何处？”
“黑墟，神魔交界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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