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说起来现在有些玄幻，冉蘅现在正领着云华逛着琅山，左边鸟语花香，右边阳光灿烂，当云华停下来说她笑得好傻的时候，她突然觉得云华有点挡她的太阳。
不过前有阿姐的教诲，作为一只狐狸要时刻保持端庄矜持优雅，尤其是对待长辈要谦恭。
所以她矜持地微笑着。
“你不用因为我品阶高就拘着自己，论年龄我不过大你一万岁，你可以和沧泽一样喊我云华。”
……
她今年芳龄六千五百八，这么说也行吧。
这一路逛着就到了后山，后山的景色其实不大好看，比起前头望不尽的树林子，这大片黄土上的几棵零星树苗就显得太过于寒酸。
但是她打算在这开展自己的宏图大志！
“想把它变成果园子吗？”云华伸手戳了戳45度角倾斜的果苗，然后看着它慢慢地倒在了地上，“志向不错，就是行为能力欠缺了点。”
“……”
它原来是立着的，是你把它戳倒了！
“我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冉蘅歪着脑袋回答，这样看都是正的。
然后云华为了证明他是对的，一挥袖子，把这十几株果苗全都撂倒在地上，并且一脸正经地说：“问题出来了。”
行吧，这大腿还真有点难抱。
冉蘅正想着怎么解决眼下的问题，就瞧见云华已经挽好袖子：“我先前在地界的时候也种过树，既然在这了，就帮你一把。”
冉蘅大惊，忙上前扒拉住他的手，别别，神君你看在他们还小还没能结上果子的份上饶过他们吧。
“怎么了？”
她咽了咽唾沫，对上他一脸你在质疑我的表情只得飘忽着眼神解释：“这些个树……确实种得乱七八糟，但一时半会也死不了，神君你身份尊贵还是起来，我们再去别处逛逛。”
“不碍事的，你不用太在意我的身份。”云华笑了笑显然对她的说法很是满意。
可你前头那个表情可不是这样的。
冉蘅蹲下身子，一脸怜爱地摸着那些小树苗，今天云华兴致好，想要亲力而为，她区区仙使之位也不好辩驳，日后你们无论是死是活，她都会不离不弃……
冉蘅自觉表了份心意便在一边站着乘凉，云华说先前种过果树，她觉得是在扯谎，但做起来行云流水，半点架子没有。
她又开始想云华上回渡劫不会被套了个种树人的命格吧。
再看结果，一棵棵树苗直挺挺地立着，想着来年秋天满树的果子……
“你的口水快流到地上了。”
冉蘅举起袖子擦了擦，方觉云华在说假话。
阿姐说要尊老爱幼，但也说过不能为老不尊。
所以她悄悄地将爪子上的泥巴全抹在了云华的衣服上。
——
自上次巡山回来，冉蘅隐约觉得周围的人对她态度不同了，路上见着了还会打招呼，各种新奇玩意堆满了她的屋子，实在客气，所以她也就尽心地负责云华的出行。
今早她问了云华要不要去后山的池子喂鱼，云华从书中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好。”
一边的奚禹撇着嘴说:“又是喂鱼吗，这已经是第三回了。”
喂鱼一事确实与奚禹期望的事业不符，但琅山里里外外她都带云华逛了个遍，她怎么说云华都一口答应，冉蘅觉得他大抵是不记得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反驳过……
“那我们去地界瞧瞧？地界吃食玩乐的地方也多。”冉蘅看一眼云华，正儿八经地征求了一回意见。
“何处？”
“就琅山百里外的靖安长街，皇宫也在那一处，我只远远看过，神君要是感兴趣……”
“这靖安……”奚禹刚要说什么，云华一声轻咳，他便止了话。
“靖安不行吗？”她看向云华。
“没什么，你很熟悉吗？”
冉蘅摆摆手，“不过去过两三回罢了。”
“好，准备一下，我们等会就去。”
诶？她原打算等会回去和朔方斗蛐蛐的。
云华瞧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冉蘅下地界的时候多是顶着沧玥的模样，无论好坏事，这在外的麻烦总要有人替她解决，现在也是习惯，倒见云华愣了神，她刚想解释，云华弯了眉眼笑说：“你这倒是个好法子，我这模样也可以变吗？”
“小仙学艺不精，怕是变不来。”冉蘅客套两句，岔了话题。
他们一道在街上走着，逛了一会，觉得有些饥渴，便在一个茶馆里歇了脚，正巧有个人坐在大堂里说书，冉蘅要了一盘瓜子和茶水，两个人百赖无聊地听着。
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嘴里倒豆子般噼里啪啦：“说时迟那时快，这侠客在野兽的爪子袭来前，一跳两丈高，避开了铁墙般的一掌，那掌风向前，摧枯拉朽地带走半片林子……”
底下的人屏息凝神地听着，时不时发出两声赞叹，冉蘅把瓜子磕得咔咔响，嘴巴里吐出两个好。
云华喝着茶水，一本正经地说：“我觉得一般的人是打不过一掌刮掉半片林子的凶兽的。”
“唔。”冉蘅敷衍一声，继续磕着瓜子。
底下讲得依旧热火朝天，冉蘅听得那侠客在与凶兽大战两百回合后，被拍落在地上，而后在千钧一发之际掷出了手的宝剑，正中凶兽的心脏，那凶兽轰然倒地，化为缕缕的青烟。
众人都欢呼起来，她也跟着鼓掌。
冉蘅觉得这说书人讲得十分精彩，余光瞥见云华仍不动声色地品茶，心想他大抵是不喜欢如此聒噪的地方，便打算叫了店家过来结账。
可一摸口袋竟到了底，只有两颗冰凉的甜枣贴着掌心。
不是银子丢了。是她原就没有带银子出门的习惯，平日都是朔方出的手，这会子她该不会得向云华开口吧。
冉蘅脑中里千回百转，最后，眼睛一闭，两手一摊：“我身上没带银子。”
“我也没带。”云华抬起头，啜了一口茶水。
她似乎已经看到自己与云华二人蹲在一个木桶前刷盘子的情景。
她摸着兜里的甜枣想着要不变出几个碎银子来，虽然缺德了些，却不至于丢面。
“阿蘅，你想不想听书？”
冉蘅这会正权衡着，云华突兀的一句话倒叫她有些懵。
她朝底下望了望，那说书人正在收拾东西，又抬头看向云华，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加上毫无波澜的声调，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还有三十六计，她一点也不慌。
冉蘅原以为云华要对那说书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再说上一段，谁想这会坐在大堂里的人会是他。
众人见此聚了起来，边哂笑边摇头，当然她也是瞧热闹的那个。
云华听见他们的话也不恼，微微仰头，越过重重的人群向她看来，冉蘅低了低趴着栏杆上的身子不去看他。
这要被别人看到了，等会云华要是说的不好可不连带着丢她的面子，她可是这里的常客，又想她现在是沧玥的模样啊，承袭了他的厚脸皮，又端坐回身子，认真嗑起瓜子。
惊堂木一拍，众人都安静下来。
“北有妖兽，麋身龙尾，口吐三昧，凡到之处皆为焦土。”
众人皆好奇这妖兽为何物全忘了之前的姿态。
冉蘅磕着瓜子想了想，活的，会吐火，麋身龙尾，不就是几百年前四处作妖的麒麟么，好像是被某位法力高强的神仙给收服了，她瞧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也闭上眼睛听了一小会。
一道白光在她的灵台炸开，仿佛看到层林耸翠的山巅，棵棵青松拔地而起，大片的灌木将通往山顶的幽深小径盖得严严实实，白色的云雾牵引着她来到一棵树下，那麒麟兽站立着，离着树顶很近，似乎一伸手就能触到它的绒毛。
它跺一跺脚便扬起漫天尘土，一串火焰吞吐而出，空气中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而那之外，远远地走来一人，墨发白衣，一晃便没了踪影，冉蘅正四下寻找，只听见刀锋划破空气的猎猎声，雾气被斩成两半，顺着剑身化成水珠，透过它望去，冷峻的眉眼和动作变得模糊。
她才揉了会眼睛，已经到了故事的尾声，刀光剑影卷起的尘屑和碎叶，伴随着妖兽的低吼，像是一场盛大的表演，麒麟兽不见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那一袭白衣，渐行渐远。
冉蘅低头看了看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堂，云华就端正地坐在一方桌子后面，修长的手指扶着醒木，宽大的袖口垂在两侧。即便是讲到与妖兽大战的激烈场面，他的神色也并无太大波澜，只不过微微眯了眼睛，倒像是在回忆。
回忆……她想起来了同这麒麟妖兽大战的可不就是云华么。
云华与麒麟妖兽的一战，算是天上不多见的大场面，据说当时打的十分激烈壮观，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灵力低微些的若凑在近前根本站不住脚，威压太盛，狂风强劲。
不怪她一时想不起来，那时同辈的小仙们都有幸去华山一饱眼福，而她犯了事，被拘着，未能大开眼界，只是可怜地听得朔方几句念叨，实在令人惋惜，此番听云华绘声绘色地讲起来，才隐约有了记忆。
自大战后便没了火麒麟的踪影，朔方也未曾告诉她结果，应该是小辈们没得门道，多些的内容细节被添油加醋几番已经脱了逻辑。
几百年来她有过无数的猜想，话本里一般都是妖兽被主角驯服，然后称霸一方或者浪迹天涯。她执意地猜测那妖兽是个绝世美女变的，靠自己的美貌打动了神君，然后二人双双归隐……
冉蘅正想着云华的八卦，谁想他竟抬头望来，一时刹不住表情，嘿嘿傻笑着，云华的嘴角微微上扬，又在低头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恢复了表情。
说起来云华不仅会种树，这厢还有说书的本事，若在地界总是有法子讨生活的……冉蘅吐出一口瓜子壳，又瞥一眼大堂里的情形，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她捏了口袋里两颗甜枣，再将它们取出来时，已是两锭沉甸甸的银子。
云华的故事已经结束了，惊堂木重重落下。她看准时机抛出手中的两锭银子，看着它们在空中打了个圈，然后啪嗒一声掉在云华面前的桌子上，众人一惊，顺着云华的眼神向她看来。
冉蘅靠在栏杆上，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拿出从别人那顺来的折扇打开，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眼睛斜斜地看着云华，微微挑了眉：“你这故事说的不错，我很是喜欢。”
扇了两下复又收了扇子换做在手上敲打，语气中带些欣赏意味：“不过这书可不能白听，这银子便算是我对公子的见面礼，望公子收下，不知公子可否愿意交在下这个朋友，改日有空来府上一聚。”
云华站起身子，似乎要上前来，却被层层的人群包围着，不能前进分毫，冉蘅一时间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却听他轻笑出声，双手作揖，算是收下了银子。
待云华起身，众人纷纷掏出身上的铜板碎银围上前去：“公子的故事确实讲得不错，先前是我们冒犯了，我们也十分欣赏公子，这算是我们的心意，希望公子能常来这坐坐。”
冉蘅见他并未有接受的意思，重重地咳了一声。
云华瞧她一眼，笑了笑全都收下了。
这下不就成了嘛!不仅不用去后厨刷盘子，还能再好好搓上一顿。
“喏，云华，你的普洱茶，讲了这么久，辛苦了，解解渴。”她狗腿子地递上一杯茶，这一半可是云华的功劳，必须得犒劳犒劳他，当然也要犒劳犒劳自己，所以……“再来两盘百合酥。”
冉蘅虽一直低头吃着糕点却感受到自个正对面如炬的目光，是的，云华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了。
冉蘅觉得云华肯定是被她聪明才智折服了，不然就是想……抢她的百合酥。
那可不行，她将最后一块百合酥塞进嘴巴后微笑着抬头：“有什么问题吗？”
云华低头喝茶，慢悠悠地飘出一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衣服上沾了瓜子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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