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遗言
芬芬欢喜无比，跟着侍女一蹦一跳的，白迟迟跟在她身后，到了温泉旁边见雾气缥缈，朦胧，如同仙境一般。
白迟迟让侍女退下，伺候芬芬换上浴衣，小心扶她下温泉，而自己则站在温泉旁边候着。
“白姐姐，你怎么不下来呀，这温泉很舒服的。”感受到全身的放松，芬芬趴在石头上面，看向白迟迟。
“姐姐不喜欢沾水，芬芬先泡。”白迟迟看了眼旁边不大的温泉，一个绰绰有余，两个倒显得有些挤了。
这温泉是她专门嘱咐方元青找的养生温泉，只希望能对芬芬起点作用，哪怕是一点。
此刻寂静无声，鸟儿鸣叫，水流潺潺。白迟迟和芬芬像是约好的一样，此刻谁都没有说话。
“白姐姐，我是不是要死了？”突然，芬芬率先开口，语气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白迟迟心中一颤，雾气遮住了她的表情，只听见声音带着原本的温柔：“芬芬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娘亲带我第一次看大夫的时候。”芬芬稚嫩的声音响起，“芬芬曾经见过之前镇上的老人，吐血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芬芬虽然年纪小，但再小也知道，老人去了哪里。”
“芬芬害怕吗？”白迟迟依然温柔，只是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颤抖。
“害怕，芬芬不想死。”芬芬点点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却在尽力不让其表现出来。
小小的身躯就将1要面临死神的镰刀，饶是白迟迟见多了死亡，此刻也逐渐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沉默半刻竟不知该说什么，难道让芬芬别怕吗，世人皆惧怕死亡，白迟迟又有什么资格去安慰芬芬，让她别怕。
”白姐姐。”芬芬的声音再次响起，“芬芬还有一个心愿，我想见见娘亲。”
“好，姐姐带你去。”白迟迟声音变得沙哑，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当他们从宅子里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刻，太阳只剩下了半张脸。
马驰行驶，最后在一个目的地停下。这里很是像是废墟一般，一件茅屋，旁边堆放着一些稻草，屋子前面，一个骨瘦嶙峋的女人正弯着腰拾着什么。
芬芬下来马车，看到女人就里面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叫着：“娘亲！”
女人见到芬芬显然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女人很是惊讶的问道，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
“是白姐姐带我来的，娘亲不要躲着芬芬了，芬芬想在最后一刻和你在一起。”芬芬依偎在女人怀里，仅仅抓住她的衣角。
白迟迟缓缓走过来，向女人说道：“芬芬很想你，我想四周邻居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
女人蹲下来，握住芬芬的肩膀，一脸严肃，语气激烈的说道：“你都知道了？谁让你过来的！你过来敢什么!好好待在你白姐姐家不好吗！”
芬芬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一向温柔的娘亲竟会对她说出这种话，不知不觉眼角一片湿润。
“娘···娘亲····我想你了·····”芬芬抽泣道，眼珠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女人看芬芬这副模样，最终还是心软了，用手轻柔的擦开她的眼泪，缓缓说道：“芬芬····娘亲太急了，对不起····”
芬芬摇摇头，一时的难过让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娘···娘亲···别不要···芬···芬芬。”
女人一把将芬芬抱在怀里，声音也有些哽咽，“不会的，娘亲不会抛弃你。”
白迟迟在一旁站着，看着温馨的一幕，看芬芬头顶的数字正一点点的减少。
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如今芬芬只剩十分钟的时间了。
“芬芬还有什么话要对娘亲说吗？”白迟迟在一旁提醒，她怕，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听说人在快死时能感受到自己的死期，芬芬笑着对女人说道：“娘亲，芬芬都知道，我要死了，你不想让自己太难过，所以才把芬芬送到白姐姐家。芬芬不怪你，我很开心。”
芬芬的声音变得虚弱，倒在地上，笑容苍白，但她极力的将最好的面容展现给女人看。
“芬芬今天一天都很开心，谢谢白姐姐让我体验了这么美好的一天，你们别看芬芬小，但芬芬什么都知道。”
“白姐姐，记得给小白说，让他不要那么幼稚啦，他做的鬼脸一点都不恐怖。”
语气越来越无力，芬芬此刻已经油尽灯枯了，连一个笑容也挤不出来了。
女人在一旁也感应到了，芬芬的生命在一点点消散，她一手抱着芬芬，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呜咽着，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
这是女儿最后的遗言，她想完整的听完。
“娘亲，不要哭···芬芬死后，你要好好活着····只是可惜，以后芬芬都吃不到野菜馕了····”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芬芬的手臂垂了下来，再也听不到那一声稚嫩的清脆声。
霎时间周围寂静无声，而又在下一秒女人一声哭喊响彻方圆几里。
“芬芬！！！！”
白迟迟的泪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的清脆声，像是芬芬还在身旁，笑颜如花。
当将芬芬的遗体送到小作坊，小白兴奋的跑出来，他想到一个新的鬼脸，想做给芬芬看。
见到白迟迟后，小白看向身后，并无芬芬的身影，“姐姐，芬芬呢？她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嘛？”
白迟迟沉默不语，她不知如何向小白说起。
“这个白布下面是什么？”小白眼疾手快，在白迟迟要阻止时先一步掀开白布，露出芬芬的遗体。
“芬芬！”小白惊喜的叫了一声，用手摇晃着芬芬的手臂，“芬芬，别睡了，快来看我的新鬼脸！”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芬芬做着鬼脸。
只是这一次，芬芬没有任何反应，她再也无法笑出声了。
小白意识到不对劲了，看向白迟迟，“姐姐，芬芬怎么了？她怎么不理我？”
白迟迟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哽咽，“芬芬她，和阿鸽一样，去了属于自己的星球。”
小白瞬间呆住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概念却清楚的明白去了另一个星球的意思。
“我我再也见不到芬芬了？”小白注视着白迟迟，眼神带着期盼，迫切的希望她能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白迟迟沉重的点点头，随后将头扭到一边，不再言语。
小白半晌才反应过来，继续摇晃着芬芬的胳膊，得来的却依旧是毫无反应。
“芬芬，芬芬！！你醒醒，来看看我！”小白带着哭声，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依然不死心的摇晃芬芬的胳膊。
“够了。”女人将小白的胳膊甩开，重新将白布盖上，“别再摇了！”
小白怔怔的望着女人，眼中满是不敢相信。
白迟迟跟女人商量过了，要对芬芬先进行火化，随后再进行水葬。
而在火篝没有准备好之前，芬芬的遗体先暂时放在了仓库。
小白时刻待在芬芬的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似乎这样，下一秒，芬芬就能活过来一样。
“小白，去吃饭吧。”白迟迟来到仓库，缓缓说道。
小白没有吭声，看了白迟迟一眼而后又将目光转回去。
“小白？”白迟迟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小白问到:“姐姐，你们要将芬芬烧了嘛？”
白迟迟哑然，她以为小白一直待在仓库里，不知道外面的事情，看来还是让他听到了。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小白恨恨的望着白迟迟:“姐姐，你为什么要烧掉芬芬！”
“这是芬芬的归宿，像阿鸽一样，去了另一个星球要埋掉。”白迟迟斟酌着开口，她正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维护小白的赤子之心。
“我不要这种归宿！我不要芬芬去另一颗星球，我不要芬芬被烧掉！”小白语气激烈，死盯着白迟迟。
“小白，这世间的一切，不是你不想就可以如愿的，芬芬的死，也是如此。”白迟迟耐心解释道，她能理解小白此刻的心情。
“姐姐，我讨厌你！阿鸽离开了你要埋，芬芬走了你要烧掉，这里的一切都是为离开的人而定制的！你也是！有你在芬芬才会去另一个星球！”小白愤恨的瞪着白迟迟，语言大声，激烈。
他将一切的怨恨都发泄在白迟迟身上。
白迟迟呆在原地，她从没想过眼前可爱善良的弟弟竟会如此说自己。
芬芬的死，不是她想的，她拥有那种能力也不是自愿的。
她以为这样可以帮助那些死去的人，让他们能安息，却从未想过会自己的弟弟认为自己是导致他们死亡的原因。
白迟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对小白，声音变得冰冷，还带了一丝失望，“饭已经冷了，你吃不吃随意。”
随后白迟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仓库的，她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望着上方的天花板。
她心里清楚的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错，只是刚才的话，谁说都可以，她都能承受得了，却没想到说出来的竟是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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