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七万年后
少了上古神祗的世间，依旧如常的运作着，六合内平静的几乎算的上有些无趣。
只适逢这初春时节，那昆仑山上冒了新芽，敛去寒冬的萧瑟，叫人无端心情好了许多。
至少对陆吾来说，无论身还是心。
他站起身，揣起袖子，即使天渐暖了，他依旧寒凉的厉害，那是七万年前自天宫受的刑，他落下了去不掉的病灶。
“你怎的又来了。”薇蘅找来了这阴冷的南渊，不由得叹气。
那位列的牌位没书名字，整整齐齐。
他每日最长的时间就是呆在这儿，说是苦修，却只是折磨他自己而已。
“是我连累元君你的声名了。”陆吾笑着说道，一阵风吹来，暖的。
“你若是总这般，就是我我师祖来了也是救不得你的。”她搀着陆吾走到了阳光处，缓和了些才说道，“何况是你于我等有恩。”
当年若不是陆吾，他们这群人恐怕在锁妖塔里还不知要被关上多少年，便是现在恐怕也未必能见得到这太阳。
“这四季，当真是好看。”陆吾仰头瞧着那云层里影影绰绰的光。
“是啊，你说这到底同姜厉的苏醒有甚关系？为何他自芳灵之墟苏醒，这昆仑就无端生出了四季？”
两百多年前，芳灵之墟动荡，本已是无尽海的芳灵之墟自海面下拔地而起，扶桑巨树再现，其上端坐一少年模样，正是自扶桑树下苏醒的姜厉。
而自那时起，昆仑本无变化的长青之姿忽而翻天覆地，四季分明了起来。
“倒是可惜，白泽祖神……”薇蘅不知想到了什么没再说下去。
陆吾却眯起眼眺望着远方，面上带着略有神秘的笑。
“姜厉不日便要启程离开芳灵之墟前往昆仑长住，倒时得了空，还要劳烦元君陪陆吾走一趟翼泽。”
“自然可以，但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去翼泽要做甚？”薇蘅感狐疑的瞧着眼前但笑不语的人，这也就是自己，换了吉云那性子，早就折磨的陆吾不得不说才是……
姜厉再见陆吾时，似乎比之从前伶俐了许多，太华不无气闷的阴阳怪气，说要是得了那天地华气还是原来那副蠢样子，他就打算把姜厉再埋进扶桑树下去。
“我守在昆仑，陆吾神君自是随意。”姜厉得知自己要守在这里，很痛快的就应了下来，他和陆吾眼神来往之间，似乎有什么不能言说的秘密。
薇蘅不由得委着嘴角，心中一时有些闷，大抵是那种全天下都是聪明蛋，而自己是个傻瓜的感觉有些不舒服。
可她很快又释然了，因着她瞧见太华真人也是这副模样。
“去哪儿？本座也同去。”
太华不比薇蘅，他可是忍不得，你要是但凡不想告诉他，他就一定要追究到底。
“空桑帝君要闭关的时辰到了，您不去瞧他，错过了可是要无聊许久。”陆吾回道。
可太华又不是傻子，他哪能看不出这其中门道。
“无聊就无聊，本座不痛快了自然有的是法子找他麻烦，你且别想支开我，定是要去的。”
随即，这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出发去了翼泽，惹得悠遗神君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预言，来找自己的麻烦来了。
“神君莫要紧张，陆吾只是来找当年祖神留下的一样东西。”
在场之人似乎都未曾想过陆吾前来是因着溟涬祖神的缘故，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这名字，万年来似乎都被刻意避讳着，就算是陆吾，也近乎只言不提。
“陆吾神君稍后，我这就去取。”悠遗记起最后一次得见祖神时受到的那木匣。
“神神秘秘。”太华终是忍不住，遂抱怨两句，便先了一步从悠遗手中夺走了木匣，可待打开，却像是吓了他一跳。
想来任谁都没办法想到那盒子里会是一只狐狸的尸体不是。
“这是……嘉荣么？”薇蘅不敢信，亦不敢认，那毛茸茸的尾巴罩在身上，如不是知晓经过，她会以为那小小狐狸只是在木匣中睡了过去而已。
“是，就是殿下，陆吾曾经抱过殿下，不会不认得。”他将匣子自太华手中接过，轻轻扣好，拜过了悠遗神君，转身便要离去。
“对了，陆吾神君，几日前绛阳元君说了要等你去找她，却未说是什么地方。”
悠遗当时还困惑，怎的绛阳会跟着司命前来了翼泽，又不清不楚的留下这么一句话。
他在心里奇怪了好久，没想到见到陆吾倒是一下忘了。
“多谢悠遗神君相告，陆吾知晓了。”
“知晓什么？”太华在离开翼泽后不住的追问，大有那架势陆吾不言说他还能继续跟下去。
可巧半路上二人遇上了将暮，这队伍便又壮大了起来。
“风风火火的找谁呢这是？”薇蘅明知故问道，她打趣将暮，未曾想将暮是个厚脸皮的。
“我找姜甜呢啊？她可算从那北境跑出来了，那破地方，待着多闷啊，也不知道她怎么待下去的。”
“哼，还不是为了躲些烦躁的苍蝇，飞来飞去的。”太华是真没想到，将暮近乎完美的继承了孰翰的自恋，尤其这些年来，越发严重了起来。
“她自己出来的？”薇蘅又问。
“没，姬昊陪她出来的。”将暮想到这儿拧起了眉头，“那小书呆子也愿意陪她出来，她是不是又要去……”
将暮话音一顿，没再说下去。
最开始的那些年，姜甜频繁的在芳灵之墟和镜湖间往来，可一个只能远远瞧着扶桑树的一根树枝，另一个则是始终迷雾重重根本不能靠近。
遂姜甜便哭的险些崩溃。
倒是后来，她去的次数慢慢的在减少，可总还要去上一番，即使每次都是无功而返。
“你们是不是也要去？那正好，同路。”将暮毫不客气，惹得陆吾哭笑不得，几乎被将暮拉扯着走。
只没想到，到了地方，这人是越来越热闹了……
镜湖自当年后，便再未消失，可天脉却最终不见。
那团始终散不去的迷雾，这么多年来依旧叫人无法靠近，他们不是未曾好奇过这迷雾，亦想过办法去闯，却也最后无疾而终罢了。
遂这地界最后成了个无名的禁地一般，这符禺山弟子也在义成羽化后随嘉瑶前往西境苦行而去，彻底成了荒山野岭一般。
“绛阳？你怎么也在这儿？”将暮和姬昊拉扯着姜甜的空挡，也不妨他给绛阳打个招呼，这些年来他同姬昊那小崽子抢人已算是习以为常。
然绛阳却并未言说什么，只是瞧向了陆吾，或者说，是瞧着他怀中的匣子。
陆吾会心一笑，小心翼翼的将木匣打开，露出那狐狸身体的一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阿荣……？”将暮不可置信的瞧着，他怎么可能忘记呢？那只昆仑上上尾巴最漂亮的小狐狸。
“姐姐！”姜甜也提着裙摆凑了过去，她的眼眶里委屈的含着泪，看着陆吾好不可怜。
“陆吾神君，请罢。”绛阳忽然说道。
一行人都奇怪着她的话，然陆吾却是心领神会一般，他走上前，抱着怀中木匣，一步一步朝着湖面而去。
“陆吾？”薇蘅见不得他沾这寒凉的水，生怕他又发寒症，可却被一把扯了回来，一转头，居然是太华真人神思凝重的样子，遂也不敢再妄动，她知道，今次这一切好像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陆吾抱着木匣走近水中，他弯下腰，小心的将匣子浮在了湖面之上，那从来无风的湖面，居然推着那木匣朝着湖中心的迷雾而去。
而直到过了许久后，众人见那木匣没有从其他旁的方向漂出来，这才不由得确信，那木匣竟然真的闯进了迷雾之中。
这怪异的现象近乎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的脑子里不由得冒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妄想的念头。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直到时间流逝而去，却依旧风平浪静。
众人这才不由得失望而去，然只绛阳转身间，一声清脆响动自腰间传来。
她低下头，竟是醒陀发出的动静。
与此同时，遥远在天宫之上，玄启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胡子，不由得看着三生石上光彩熠熠的一双名字啧啧称奇。
他从来也未想到，那双名字会在有一天能够重适拾光彩。
而至此，那镜湖之上中年散不去的迷雾亦逐渐淡去，露出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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