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杜央到达海德堡大学的时候夜幕沉沉，她在最近的酒店住宿，睁着眼睛等天亮，却不知道该不该去找他。
向清平在这里上医学院，将在两个月后回国。
经过漫长时间的飞行，一腔孤勇早已冷却。
此时的她之于向清平，只是堂妹的好朋友，一个偶尔通过邮件联络，请教功课的小女孩而已。
他不知道她数年的暗恋，和辗转反侧的欢喜。
她该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那个风光霁月的男人？
他在窗台眺望着马路对面的红色屋顶，枯坐到黄昏。
肚子开始叫唤，她从昨天进医院开始就没有再吃任何东西。饥饿让她头脑越发昏沉，她打电话订了餐，又让服务生送感冒药上来。
她还需要洗个澡。
电话这时候响了，她心惊肉跳，在发现不是家里人后放松下来。
原来是a大旁边造型室的工作人员，打电话来推销年卡。
杜央的头发很长，她嫌自己洗头麻烦，刚开学就在a大旁边的造型室办了卡。因为第一次光顾那家店，只办了十次的体验卡。
现在打电话的应该是他们的销售，告诉她现在升级成年卡可以享八折优惠。
杜央很抱歉的对那边说：“我现在不在本地，下次去的时候再说吧。”
销售是名声音很甜的女生，嗓音舒缓很叫人放松：“好的杜小姐，不过我这边可以给您备注一下，这样您下次来依旧可以给您打折，请问您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杜央望向对面的学校：“德国，一周内回来。”
“啊，德国！”对面的女生仿佛很雀跃，“我喜欢德国，还想去旅游来着，冒昧问一下杜小姐您去的哪座城市？有什么推荐的景点吗？”
“我推荐……海德堡大学。”
女销售成功完成了任务，压抑着得色看向对面的先生，却差点被他阴沉扭曲的脸吓得惊呼，她一背的冷汗，匆匆结束电话，噤若寒蝉立在一旁，再不敢去看那人脸色。
陆凛之双手紧握成拳，他的全身都在颤抖，几乎不能呼吸。
哪里出了问题？她心爱的女孩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德国，会在那个人身边？
明明前世她就在这里，虽然婉拒了他的邀请，但是她就在家里，哪儿也没去，每天乐此不疲的奔波在学校。
哪里出了问题？
他头痛欲裂，眼里的景象纷纷扭曲，他又看到了他们接吻，他们关上了门，把他隔绝在外。
“先生……您……您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女销售吓坏了，她是背着领导帮这人打探客人行踪的，他现在这样反常，要是出个好歹，会不会连累自己丢掉工作？
陆凛之花了很长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的脸色苍白极了，就像一只误入人间的幽鬼，他扯了扯嘴角，把钱包里所有的钱掏出来塞给女销售：“帮我保密，谢谢。”
女销售唯唯诺诺站在一旁，捧着烫手的钞票看他游魂一样离开。
陆凛之失魂落魄的飘到街上。
他的耳边是嘈杂的声音，央央一心要走，无论他怎么求都不肯留下。
他最后无计可施，只能以她的家人相逼。
第一次他单独跟杜欢吃饭，威胁她十二点不回家就再要杜家一个女儿。
第二次他让人摁下杜明峰，她若执意要走就和他的父亲同归于尽。
……
家人用完了，又用她的朋友。
那时向小雨已经和她断交整整一年，他把向小雨的住址和公司详详细细的摆在她面前，警告她不听话就会有人去敲向小雨的门。
她的朋友不多，最后也用完了，他黔驴技穷，机关算尽，按捺不住她一次次从他身边逃离。
然后，带给她向清平的死讯。
央央当时就疯了，三天后在他准备的婴儿房自杀。
他们最后的时光她不再与他说话，他日复一日的自言自语，说情话，也恐吓，央央没有波澜，没有反应。
他耳边的嘈杂逐渐变成他一个人的声音，他绝望又歇斯底里。
他不堪重负，终于清空了全部。
晕倒在阳光灿烂的街头。
杜央在海德堡大学待了三天。
医学院的课程不允许旁听，她也听不懂德语，便在学院附近漫无目的的闲逛。
偶尔有大学生与她搭讪，有东方人也有西方人，她都礼貌的谢绝。
最后一天的黄昏，她坐在雕像旁的木椅发呆，失神的看向来往的人群。
明天是国内的周一，她必须回国上学了，她订了今天最晚的航班，在凌晨。
她甚至没有见到他一面，哪怕知道他的院系。
她没有勇气告诉他自己在这里，没有办法解释这贸然的出现。
心中晦涩，却因为与她离得近，也温暖。
他还有一个月回国，那时候她和向小雨一起，经常与他吃饭，一起玩，更加熟悉彼此。
可她迟迟不敢表白，因为她已经答应了黄婉桢，为了家里的生意跟陆凛之在一起。
她心灰的想，这一世，她真的能逃开陆凛之吗。
就算没有陆凛之，为了家里的生意，妈妈又会不会把她推给别人？
“杜央？”她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听到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
“清……清平哥哥？”她站起身，手足无措，先哭了出来。
向清平手里拿着书，路灯在他脸上留下斑驳的光影，“怎么哭了啊央央？”
杜央无法诉说自己是穿越了前世的重重磨难才重新站在这里，她很辛苦的忍下泪意，“我……我没吃饭……肚子饿。”
向清平顿时笑了，他温文尔雅，声音舒朗，笑起来那么好看那么动听，杜央再次泪眼模糊。
男人摇头：“走吧，带你去吃饭。”
现在是上晚课的时间，杜央不知道他是没课还是有课，他转身为她带路，望着他宽厚的背影，她忽然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快步上前抱住那个人：“清平哥哥，我是特地来找你，我想跟你告白，我喜欢你，我想做你女朋友，可不可以？”
向清平十分吃惊，僵硬了一瞬后转身，脸上始终是舒朗的微笑，“央央，你……”
杜央激动到语无伦次，她豁出去了。前世是他先告白的，但是在一年之后，她与陆凛之分分合合疲惫不堪的时候。
现在她都重生了还管那么多？
她不想等一年也不想等一个月，她现在就要跟他在一起。
他还没有那个意思就她来告白，前世她事事小心如履薄冰最后还不是死路一条，这一世她一定要勇敢！
她上前一步，抬头仰望朝思暮想的男人，“我从十四岁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出国五年，我以为我的感情会淡忘，可是没有，哪怕见不到你，哪怕听不到你的声音，我依然喜欢你，清平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试试跟我在一起？”
风吹过，晚风里有榆树的味道。
向清平神色复杂的看向眼前的女孩儿。
她的爱意即便极力忍耐，还是能从邮件的字里行间泄露。
之前因为她年纪小，怕耽误了她的学业，他拒绝与她电话和微信联系，即便这样，他们用邮件联系了五年。
他的心脏忽然柔软得一塌糊涂，伸手牵起女孩儿的手：“先去吃饭。”
杜央肺腑间鼓胀难平，跟在他身后就像脚踩在云朵之上。她看向他牵自己的手，指节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厚实、温暖。
她的手心出了一层汗，所以他是答应了吗？
她开始笑，越笑越傻。
向清平听到她的声音，也咧开了嘴角。
两人到了餐厅，向清平点好菜，才郑重的把视线落在女孩儿身上。杜央自然羞涩，脸、耳朵甚至脖子都是诱人的粉红色，但她瞪大了眼睛与他对视，等待着他的回答。
向清平错开眼神笑了，“我还有一个月才回国。”
“我知道，你在邮件里说了。”
“央央，……我家里很清贫，我无父无母，给不了你优渥的生活。”
杜央再次点头：“我知道。”
向清平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不过我已经找好了工作，刚开始薪水可能低一点，但后面应该会还不错。房子暂时肯定买不起新的，但有一套外婆留下的老房子，生活应当不至于很拮据。”
杜央瞪大了双眼，在剧烈的心跳里努力听清他的声音：“一个月后我回国，工作就在a市，到时候如果你还想跟我在一起，我们可以试试。”
杜央觉得，她的脑海里可能炸开了烟花吧。
她在一瞬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服务生上菜，她食不知味却也塞了一肚子，吃完近十点。
出了餐厅，她忽然拉住男人的大手：“清平哥哥，附近哪里有饰品店？”
向清平盯着她一瞬，终究在女孩儿清亮又澄澈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带着她往那里走。
杜央远远看见了招牌，拉他开始跑：“哥哥快点，我今晚的飞机回国。”
向清平拉住她往前跑。
两人跑进饰品店，杜央很快锁定一对情侣戒指，她二话不说拿去结账，掏钱包的时候被向清平拦住。
她脸色霎时苍白：“我不是一时冲动，我是认真的，你不戴也没关系，放在身边等你愿意的时候……”
向清平复杂难言的揉她头发，“这种东西应该男人买。”
向清平付了账，拿出女戒递给她，两人无言，杜央却欣喜的戴上自己的戒指。
随后她双眼亮晶晶的看向他，向清平笑着戴上。
随后，兵荒马乱的赶往机场。
向清平看她晕乎乎的样子怕她路上出事，把她送过了安检口才止步。
杜央一步三回头，眼眶干了又红，她扬起戴戒指的手与他道别，向清平忽然叫住她，上前隔着栅栏在她脸上轻轻一吻。
“央央乖，回家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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