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即将开拍的电影暂定名为《秋日》，林导给她们讲述了前半部分的内容，八十年代末，年轻的女主角从乡下被接进城市，为了让她更快融入城市生活，青年男主为她筹办了一个诗社。十几年后，两人再次相遇。
颜莉听明白了，林导想要她扮演从农村到城镇的女性角色。她从小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压根没下过乡，怎么能扮演好农村角色？
她的第一想法便想要拒绝，所以看向了颜妈妈。
颜妈妈抿着嘴不说话。
林导左看看，右看看，从身边拿出了一份文件，说：“这是合同初稿，如果颜莉答应的话，合同条款还可以再斟酌一下。”
颜妈妈接过来，和颜莉一起，目光首先被上面写的片酬吸引，那不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已经让颜妈妈忍不住心中惊叹。
颜莉心想，那有好多万呢，是妈妈几年的工资，可以买好多台电脑……
林导趁她们阅读合同的时候继续说：“但是我们周导的习惯是，不喜欢演员在非不可抗力的时候请假，拍摄周期不长，但在正式拍摄前还得做一段时间的训练。所以也不是一段短暂的时间。”
言外之意，在这段时间里，颜莉其他事情就做不了了。
颜莉清醒过来：她还要考试，还要去跳舞。演戏只是一时的工作，不能演一辈子。她也有学姐放下舞蹈去演戏，但人家是因为专业过硬才被选中，回来了继续跳舞。她凭什么？
颜莉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多优秀，在自己的领域里，她依旧是被选择的那一个，而不是她选择什么。
颜妈妈吞了吞口水，似乎把自己什么话给咽进去了。
林导看出她们的犹豫，继续说：“周跃是很有实力的导演，你们可以去了解一下。对你来说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机会……”
颜莉打断了他的话，问：“为什么选我？”她并不认为自己在试镜时跳的舞能给人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果然，林导顿了一下，说：“你的长相是最接近我们选的女主角，虽然你比她高一些，不过没关系。”
原来如此，她长得像既定的成年女主角演员，这才有了机会。
两相沉默。随后，林导看了下手表，起身说：“这样，你们考虑一下，两天之后再给我答复。”
他还有其他事情，不会在她们这里耽误太久。互相道别之后，颜莉和颜妈妈就出来了。
母女俩默契地不怎么说话，上了车之后，颜妈妈开口说：“莉莉，妈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如果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咱们等下就拒绝它。”
颜莉捏着自己的手背，好一会儿才说：“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办。我考虑两天。”
颜妈妈说：“不喜欢就拒绝，妈妈今天来也只是好奇。”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想去做，妈妈就陪你。”
颜莉不说话了，她的脑子里有太多东西。舞蹈，戏剧，还有林导看她的眼神。
可是a市的艺术团，更容易接受应届毕业生。她今年放弃了，明年会有更优秀的人。她又会错失什么呢？
人不能贪心，想要新鲜，又想守着旧物。她只能选择一样。
这件事颜莉想了两天，这两天她没有收到剧组的任何短信。周五晚上，她忍不住出门来到了荣幸剧团演出的剧院，她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给他发了信息。
“我有一件事不知道怎么做决定。”
九点四十几分，散场观众的人潮将颜莉混杂的思绪冲淡，荣幸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在哪儿？”
五分钟后，颜莉看见荣幸拿着自己的大衣从剧院里小跑着出来，他来到颜莉面前，解释道：“和小卓导请了个假，来晚了。”
其实从后台到剧院门口，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颜莉将这两天的事情简短地和他说了，她说：“我不知道要不要去。”
“周跃是个很有经验的导演。”荣幸说完这句话，马上抿着嘴。
颜莉低下头，用脚尖踢着地，能和知名导演合作，应该是很多演员梦寐以求的，她现在的犹豫算不算矫情？她又抬眼看着荣幸，希望他能说多一些。
荣幸却不说了，他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在原地走了两圈，回头对她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么晚吗？”颜莉不想在外面待太久。
“不远。”荣幸说着，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他们坐上了附近的公交车，如他所说，的确不远，是离他们剧团表演的地方四五公里的地方，一个更大的剧院。他们站在门口，那里的观众也退场得差不多了，有几个人手中拿着花出来，笑着说着什么。看来他们刚才享受了一场不错的表演。
颜莉凭借着自己的好眼神看向不远处的广告牌，今晚是经典剧目《原野》，主演是当代演技派老演员。她将目光收回来，不解地看着荣幸。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荣幸笑着说，又拉着她往里面走。
里面的观众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唯有零星几个还坐在座位上发着呆。观众席的灯已经全开，舞台的散光也开着，剧院内的一切一览无遗。
他们从上往下走，荣幸拍了一下附近的一个座位，说：“这几年变化挺大的，除了重新刷了墙之外，座位也全部换了。你知道吗，高级剧院的椅子都是特制的，可以让观众更好地收到台上的声音。”
颜莉看了一眼这些红色的座椅，并没有看出和其他地方有多少的区别。她一向只关注舞台，在学校里也大部分学的都是台上的一切。
他们顺着阶梯爬上了舞台，颜莉一下子紧张了，她看见底下还存在的人正看向他们。
荣幸并不在意，他大步地往前走，站到了颜莉的对面，朗声说：“颜莉，你现在想做什么？”
如果是以前，颜莉会本能地想要起舞，那是从三岁起就养成的习惯，她曾经以为这一点不会有任何变化。可现在脑子里除了舞蹈，还有那天在剧团里聚光灯之下的小梦。
一束光而已，彻底改变了她十几年的习惯。
颜莉转过头看着台上，台上的道具还没有收，有序地放着，营造着某种场景，她看着它们，仿佛它们有了温度，有了呼吸，仿佛她只要开口说话，它们可以回应她一样。
她背叛了，她贪恋那一束只属于自己的光，贪恋那几秒所有人只为她而来的时间。
“我从来不认为舞蹈会输任何艺术。”颜莉低声说，转过身面向着观众，“我爱它。”
荣幸垂下眼，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向她走来，说：“不管你做什么，跟着心走就好了，我会支持你。”
颜莉眨眨眼，松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决定答应，我想去试试。可能会是一场空，可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荣幸也跟着微笑起来。
此时，后台走出几个人，其中有人犹豫地喊了一句：“荣幸？”
台上的两个人同时回头，颜莉看到了海报上的男主演，她惊奇地看着荣幸。荣幸脸上也闪过惊讶，马上镇定地说：“赵老师，我过来看看。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拉起颜莉，大步地走下舞台，也不管后面的人怎么喊他。
两个人到了门口停了下来，颜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自然是没有人追过来，她问：“你逃什么？”对同事冷淡也就算了，刚才的那位明显就是他的长辈。
“你还小，你不懂。”荣幸摆摆手，“你听说过死亡三问吗，干什么工作，收入多少，什么时候结婚。”
那颜莉的确还没被问过这些问题，她说：“那你老实回答不就行了。”
荣幸看着她，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傻子。”
他们往车站走，荣幸问：“你怎么会去试镜呢？”
颜莉才想起自己没和他说这件事，她将师珊珊约她一起去的事情一并说了。
“哦。”荣幸平淡地应声。
颜莉小心地问：“你会不会生她的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荣幸浅笑着看她，“你的想法怎么都那么奇怪？”
“不奇怪啊。”颜莉说，“姗姗姐说，演话剧的人都看不上演电影的，她如果演电影去了，不就不能和你搭档了吗？你们连小梦这么小的角色都难找演员，她那个角色，不是更难找吗？”更何况还要和男演员发生亲密接触，荣幸再帅，也有很多女孩子不会愿意。
“你说的没错。”荣幸说，“一来，我和师珊珊只是搭档同事，她想做什么，我不能决定。二来，能获得更多曝光，未来就有更多机会，所以这不是看不看得上的问题，而是选择的问题。我们剧团终究太小，有人想出去很正常。”
颜莉说：“我听不懂。”
荣幸停了下来，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干嘛？”颜莉撇嘴，“刚才你一直牵着我的手，已经白吃了我很多豆腐了！”
“切，稀罕！”荣幸虽这么说，手并没有收回去，他笑得更灿烂了，“我想说，亲爱的颜小姐，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颜莉愣了一下，随后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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