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洗礼之日（一）
魔界，王都洛米亚。
在魔王惩治贵族商会之后的风浪未完全平息，又迎来了新的不平。凡是尝试过天使血液的魔族都不约而同地心脏麻痹而亡，整座王都飘浮着深沉的躁动。
不论是“同圣地开战”，“消灭天使”的喧嚣，还是“退战魔王进行魔族大清洗”的谣言，都令魔王眼中的猩红盖过了属于人类的那部分棕色。
亚伦坐在绒椅上，嘴角虽然仍然挂着一丝微笑，但是瞥下来的目光却很冷淡。
“威廉姆斯，这是最好的交易，但是你也得承认天使多么狡诈。”
他微微前倾身体，威廉姆斯不受控地朝王座迈了一步。
“陛下，您说的很对。”
威廉姆斯因为时刻被恐吓，已经养成了良好的心理状态，说话声音不再颤，而且昂首挺胸。
况且，魔王“你不害怕，害怕的就是别人”的想法深深感染到了他，
“先处理掉舆论。”亚伦难得皱了皱眉头，“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轻而易举。”
后面没说的威廉姆斯也能猜到，当初他没少动用手上的资源让魔王的名声越来越臭，如今为了保命不得不将魔王染上新污点的名声洗刷得干干净净，实在是
现在想起来，很像是搬起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魔王一倒，整个魔界都会乱腾腾的，就算是扶持上了新的魔王，也不会甘心做他手上的木偶的。
“遵从您的指令，陛下。”威廉姆斯说，“关于彩虹壁垒区域的天使……”
亚伦毫不留情地打断他：“这个不需要你操心，我已经有了安排，你办好交给你的事情。”
“记在心里，威廉姆斯。”亚伦说，“天使是不会违背他们自己的信条的。”
威廉姆斯不再多说废话，离开圣殿后着手开始安排处理舆论，安抚各派的行动。
——
亚伦随后面见了监察官鲁斯特。
“陛下，彩虹壁垒区域的天使大多是古战中的老天使，他们如您所料，的确在筹备些什么。”
“他们准备打什么战？”亚伦轻挑眉头，“我对此十分好奇。如果是天使内战，想来会更加有趣。”
“陛下，虽然对此我也很期待，但这个可能性不会太大。”鲁斯特说，“他们分批监视着一个移动的风雪漩涡，应该是准备从漩涡当中知道些什么，或者早知道些什么，然后计划集中攻击里面的东西。”
“不过陛下，边境地的环境实在是太过凶险，我竭尽全力，也只能知道这么多，我想中途碰到的天使搜查队伍不会知道得更多了。”
亚伦点了点头：“当然，鲁斯特，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彩虹壁垒区域，也许我也该去看一看。”亚伦说，“交界的地方总是有些难得知道的东西。”
鲁斯特有些惊讶：“陛下，您是说您要亲自去彩虹壁垒区域吗？”
“当然，因为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亚伦说，“你可以留在圣地，继续做你的监察本职。”
亚伦习惯性地抚摸手上的银戒。
他一直很在意奥特成为容器的事情，而随着这段时间的思考，他大概能够确认控制住将军级别的人物了。
除了图格，别无二选。
这件事情目前只有他自己知道。魔王就算入了土，也有随时复生的可能。
的确是件麻烦的事情。估计有不少人都等着看魔王相斗的好戏。
鲁斯特很懂得察言观色，知道魔王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于是说：“谨遵您的命令。”
说完这句话，他就离开了圣殿。
这群狡猾的天使，为了实现些什么而生的算计，随便想想都足够让他噎一口气。
将自己身上带毒的废血经过处理后卖给魔族商会，从而换得一笔资金，顺便自然而然杀掉他们眼中永恒的敌人，实在是一举两得。
亚伦想到这里，将手上的银戒取了下来，银戒上面闪烁着并不完整的咒语。
他知道另一枚银戒已经从深埋之地重面世间。
最近他一直有些头疼，面见完威廉姆斯和鲁斯特之后，亚伦将长腿自然搭在了桌上，一手枕上后脑勺，并不理会水晶球摩非提醒的咳嗽声，十足悠闲地后靠在绒椅上。
“行了，摩非，不要那么死板。”亚伦将摩非设置为了静音状态。
周围忽然只剩下了魔镜杰勒米的呼吸声。
亚伦顺手拨通了加文的魔法石通讯器。
“尊敬的大天使，我有点想念你的双翼。”
此时他眼中的猩红才褪去了一点。
圣地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加文刚刚结束训兵，回到光明之殿，因为魔王的来讯，不得不令周身神经重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然而听到魔王的话，加文不自觉地嘴角抽搐。
“魔王陛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虽然知道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加文仍然开口如是道。
天魔文化差异在大部分区域都是必修的课程，魔王没理由真不知道提及双翼是多么触犯隐私这一点。
就算真的是想以情话的表皮来嘲弄他，他的话也相当之烂。
早在新星历20年，我很想念你的双翼，想念你羽毛的柔软，两翼的洁白或者光泽等等都被列入了圣地最烂情话top10。
亚伦不紧不慢地道：“我很诚实。说真话并没有什么错。”
纵然是强打起的精神，加文仍然感受到了魔王掩饰不住的疲惫：“听起来你最近十分焦头烂额。”
“你说的没错，因为这一点，你应该也很高兴。”亚伦轻笑了一声，“我想还有一件更重大的事情，也许你听后会更高兴。”
魔王此刻的话有些飘忽不定，每一个字仿佛都有自己的重量，在加文心中踩出了深浅不一的脚步。
“魔族正在消失。”亚伦随后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消失。”
加文以为他所说的是天使血包致使大量魔族身亡的事件，于是回答：“对于这件事，我想失去生命的魔族对于他们自身也负有一定责任。”
“不，大天使，我可不是在说这件事情。”亚伦否认，“也许你知道，从前的魔族并不单单有血族，还有其他带有动物特征的同族，但在今天，这类同族已经近乎消失，所以魔族渐渐成为血族的代称。”
加文心中闪过困惑，又问道：“你想说什么？”
“魔族正在消失。”亚伦在这头说，“你难道不开心吗？加文。”
魔王十分自然而然地略去了他的姓氏。
加文说：“我没有必要开心，只是不会因此难过。你还有更多想说的。”
这一点他很笃定，魔王既然不是为了因为天使废血死去的魔族而来特意算账，也必定是有其他事情想说。
他不会专门说一堆废话。
亚伦似乎有些委屈：“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
加文一时间并不给予他任何回应。
在本来短暂，但对于魔王来说又无比漫长的沉默之后，亚伦终于重新开口说道：“天使也在消失。你一定有所察觉。”
他轻飘飘地掠下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然后切断了联络。
加文在光明之殿中陷入了沉思。
诚如魔王所言，魔族从多元的情形逐渐转变为单一的血族，这也代表他们所能使用的魔力逐渐趋向单一，也代表魔族逐渐不如从前那么强大。
天使同魔族相反，曾经只有单一的洁白羽翼天使，自古星历末开始，却出现了不少新类型的天使，例如像路汀一样的银灰色羽翼天使，以及具有缺陷的半翼天使。
虽然羽翼色泽和天使类型趋向多样化，天使所能掌控的魔力却越来越少。
简言之，天使圣地同魔界一样，面临着某种意义上的“消失”。
放眼整片大陆，“魔力”也在不断地消失。
加文摊开掌心，随着金眸光芒微闪，一朵微弱火焰在他掌心舞蹈了起来。橙黄的边线逐渐脱离他的掌心扩成了一个大圈，圈内显现的是仍然在训练场存在的无数火阵。
火阵囚禁着无数的黑点。
从昨日到今天此时，已经有半数黑影化作了碎片。他们也说不清楚，这是无脑生命任务失败的讯号，还是他们出于本能的自戕。
而他仍未得知的，是黑影真正的目的。
想到这一点，加文的疲惫一扫而清，走出了自己所掌的光明之殿。
虽然正值圣地阳光照耀的时节，但是圣主像之下，零零落落地飘下了雪花，很快就在四座大殿之间积下了一层雪毯。
紫藤门已经正式开启，洗礼之日即将来临。
往年的这个时节都是最惬意的日子，训兵强度不会太大，圣地的气温也很合适。
然而这一年，寒潮迫近，魔界军队对圣地虎视眈眈。
魔王亚伦不知道在盘算什么东西，但是他不经意的提醒并没有什么错。
加文抬头望着高大的圣主像。圣主引领初代的天使开辟了圣地的核心区域，自古星历时代开始，大大小小的战火不断，圣地的边缘地带走过扩张的征途，也经历过收缩的危难，但这片区域都未曾动摇。
这一次，加文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如果是您，会做出什么样的决策呢？”
他望着圣主像，发出了来自内心深处的疑问。
圣主似乎听到了他的疑惑，一片飘浮的雪花落在了加文的手上，隐隐折射出了一道迷你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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