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月圆之夜
魔法阵将他们传送到了一间房间内。
加文知道他们仍然在庄园里面，但是暂时没有办法确定具体的坐标。
这里像是一间经久未用的琴房，直立式黑色钢琴上都积了一层灰，除此之外，仅可见软凳和一个孤零零的白瓷花瓶，迎着月光，泛下了一层冷色。
“冷静些，加文·德里西斯。”
“你知道威廉姆斯为什么原本会定在月圆之夜选择刺杀吗？”亚伦从怀中抽出一条白色丝巾擦了灰，然后坐上了凳子，双手打开琴盖，开始在黑白琴键上游走。
起初的音符仿佛悬挂在天上，带着一丝迟缓而滑稽的意味，而后才沉沉地落下来触了地，流畅地流淌在加文的耳畔。
“每隔十年的月圆之夜，我都会魔力衰微，无比嗜血。”亚伦一面闭上了眼睛享受音符的跳跃，一面缓缓说，“这当然，是对我出手的最好时机。”
这等于是告诉了加文自己的弱点，却又同时宣告他说自己已经克服了之前的弱点。
加文此时切身感受到了那份骨血里躁动的狂热。对于圣地来说，魔族因负有深沉的罪孽而有嗜血的诅咒，他们注定站在阴影的那一边，同天使所站立的光明相对。
但是——
他此时的头脑不太清醒，滑过了一丝有些荒谬的想法。
如果说世界本身并无阴影，那时候，光明还能真正存在吗？
魔王的琴技很好，但琴声没有办法消解那来自祖先罪恶的本□□。
一首琴曲结束，加文重新看到了“自己”。
亚伦使用了障眼的换装魔法进入魔界，此时又重新恢复了光明天使首领的容貌。
加文望着自己的脸，仿佛在血红的视野中看到了一只可口的猎物。
“大天使，难耐的滋味怎么样？”
亚伦缓缓起身，加文却死死拽住最后一丝理智在后退。
但是空间狭小，最终加文被逼到了墙角。
凑近的亚伦有着令人窒息的诱惑力，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带有蛊惑力。
亚伦好像在看一场别出心裁的好戏：“百年之前，我亲手杀了我的第一个刺杀者，然后让他血尽而亡，从此之后，我便克服了这层欲望。”
“克服欲望会让躯体万分压抑，欲望的满足会带来别样的快乐。”
“但是唯有舍弃部分这样的快乐，才能真正到达顶峰，坐上王座。”
“加文·德里西斯，尊敬的大天使，你可以克服这层欲望吗？”
加文瞳孔微张，好像已经能够看透此时亚伦的每一寸皮肤下密密交错的血管。
他固执地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面没有了琴声，存在的只是他们高低起伏的呼吸声。
加文重新睁开了眼睛。
“不，你是没有办法克服的。”仿佛这一刻亚伦的耐心已经告罄，他伸出了手，送到了獠牙跟前，“其他天使的血液自然没有什么好尝的，唯独你的，也许不该错过。”
獠牙很快蹭开了脆弱的皮肤，天使金色的血液满溢齿间，顺着喉管进入了属于魔王的身体，起初有些苦涩，但很快变为了甘甜的味道。
是十分可口的滋味。
一旦尝到了血液的味道，饥渴虽然消解，但是魔王所说的欲望会无限制地践踏他残存的理智。
他从渴血的欲望中缓过一口气，但下一瞬间就扣住了亚伦的肩头，顺势扑倒了他。
最鲜红而充满致命蛊惑力的气息，来自于脖颈的皮肤。
“够了，亲爱的大天使。”
那双原本属于加文的眼瞳散出了调笑的意思。
紧接着，加文感觉到了强烈的晕眩，再睁开双眼的时候，视野当中血红的斑驳已然消失，然而他却成为了被扑倒的那一个。
视线完全聚焦的时候，魔王亚伦·伊万格纳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是……
加文眨了下眼睛，他感受到了身后长翼的舒展，指间也没有了银戒。
“你放开我。”
魔王似乎有些委屈：“这是你自己扣上来的手。”
不过他无意进一步争执，转而真的放开了加文，然后活动了下手指和肩膀。
加文收回了长翼，然后问：“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的躯体重新换了回来，然而时间还并没有到摩非先前查询到的最低期限。
“古咒的确是你下的。”
加文冷声道。
亚伦笃定地回答：“不是，我才不会下这么无聊的咒法，圣地的东西可是相当不好吃。”
“这我并不清楚。刚才的魔法阵只是用于传送，并没有其他的作用。”他又摊了下手，“我只能说也许摩非的数据库需要进一步更新了。”
加文脑中飘过多重思绪，最后果断下了结论：“因为躯体受到了损害，所以古咒会受影响。”
亚伦说：“你说的有道理。”
加文对他所说的话半信半疑：“亚伦·伊万格纳，你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会来进行冒险的尝试。”
这一次亚伦没有反驳，他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了平常的红棕色，不过额间有细汗，所以精致的脸庞浅带了一丝还未完全褪去的狼狈。
加文又问：“你是怎么回归魔界的？”
亚伦轻挑出一笑来说：“你采用什么办法，我就稍微学习了一下。”
是水镜穿梭。
加文不想同魔王纠缠，他决定立即返回天使圣地。
“等一等。”
亚伦朝加文道。
加文并不搭理他，然后迎来了魔王的一声“停下”。
这不是在单纯地叫住他，魔王说出命令式语言的时候，加文就觉得脚底一沉。
的确，这是魔界，每一寸土地都隶属于至高无上的魔王陛下，言咒这种东西，简直不费一丁点魔力就能够做到。
加文微微侧过脸来说：“如果你执意开战，我也会同之前一样做好准备。”
亚伦笑了一声，然后走近说：“星塔已经修复好了，你手下的两位光明天使虽然争吵不休，但做起事情来效率也确实不错。”
“花费的魔币我已经转到了你的账户上。”
“真冷漠啊，加文·德里西斯。”
加文不知道魔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亚伦又伸出了手，但这一次却只是为玩弄加文柔顺的银发。
“今天是月圆之夜。”亚伦笑着说，“也是有我一份的狂欢之日。”
加文后颈微凉，自魔王指尖传来的温度时冷又时热。
然而此时房门外却传来了巨大的声响，好像无数的玻璃碎成碎片的哗啦声。
是剧烈的魔力震荡。
加文冷笑了一声，自他右斜上方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小漩涡，一面凌空的镜子转而立在他身侧。
美丽的天使很快融进了水镜上扩散开来的涟漪之中。
亚伦在自己的领域被反将一军，正准备通过水镜追上去，然而房门突然开启。
一脸菜色的威廉姆斯伯爵行礼道：“伟大的陛下，我……我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于天使的气息。擅闯者果然是一位天使吗？”
“你的判断没有错，威廉姆斯。”亚伦冷眼望着他，“不过轮不到你有任何动作，滚到一边去。”
威廉姆斯说：“好的，我伟大的陛下，不过您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他递来了一张新手巾，不过亚伦并没有接过来。
魔王径直走过伯爵，脚步声一道比一道沉重，琉璃地随着他迈前的脚步逐渐破碎，生生开出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其下的黑色火焰仿佛是涌动着的岩浆，跳跃着无穷无尽的魔力。
威廉姆斯看呆了。
他知道传闻中的魔王领域每时每刻都在影响着魔界的每一寸土地，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领域真正的力量，他只听说过那可以扭曲空间，掌握到所有想掌握的坐标。
亚伦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他跟前，跟着消失的是那巨大的暗黑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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