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三中
汉堡围着他嗅了嗅，孩子吓得一动不动，陆澄子连忙跑过来，汉堡立刻拿头往她腿上蹭。
“去。”陆澄子轻斥了一声，转头把小孩扶起来，有些吃惊，“元宝？”
元宝呆呆地看着她，又看了看汉堡，陆澄子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它不咬人的，别怕。”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球：“它只是在找这个。”
元宝没说话，缓缓拿着球伸向汉堡，有些期待。
汉堡立刻把球叼了过来，小朋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看吧。”陆澄子笑着说，拿出一片肉干隔空抛给它，汉堡松开球准确地接住，元宝兴奋地笑了几声。
“你想喂它吗？”陆澄子见他跃跃欲试，拿出一片肉干摊在他面前，鼓励说，“你也可以试试。”
元宝小心翼翼地捏着肉干，隔空一抛，见汉堡接住了，高兴地笑起来。
陆澄子把球捡起来：“你可以跟他玩儿，把球扔出去，它一定会捡回来，试试看。”
元宝这次没犹豫，拿起球一扔，汉堡果然跑出去把球捡回来，还邀功似的蹭了蹭他的手。
元宝开心极了，怜爱地摸了摸它的毛发。
陆澄子笑着说：“它喜欢你。”
元宝露出一个特别开心的笑容。
陆澄子又给了他几片肉干让他喂，这次元宝不抛了，直接送到它嘴巴，汉堡一下就卷了进去，这样免不了要和它的嘴巴或舌头接触，但是元宝好像一点也不怕，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它能站起来吗？”元宝问。
“能啊，”陆澄子说，“我给你演示一下。”
元宝期待地看着她和狗。
“汉堡，”陆澄子竖起拇指的同时发出指令，“up！”
汉堡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比元宝还高，都快到陆澄子的胸口了。
元宝眼睛都瞪圆了，然后兴奋地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又脆又响，比哭声好听多了。
陆澄子拇指朝上又朝下，汉堡跟着站立又落下，还绕着他们欢快地转圈。玩得正开心的时候，不远处有几颗小石头向汉堡砸了过来，汉堡立刻绕到陆澄子身边。
还真是一只胆小狗，宋清和没冤枉它。
陆澄子这个结论下完，扭头就去找罪魁祸首，发现竟然是昨天欺负人的小胖，还有几个小跟班。
元宝下意识地躲到她身后。
陆澄子瞪了他们一眼，语气凶狠：“敢欺负我的狗，当心它咬你。”
“来啊，谁怕谁！”小胖嚣张地说，并不怕她。
“汉堡，咬他们，”陆澄子指着那几个小孩，誓要为元宝和自己出气，恶狠狠地说，“上！”
汉堡听到命令，一边叫一边冲他们跑过去，气势汹汹的样子，小胖他们顿时被吓得一窝蜂地逃跑。
“它不会真咬人吧？”元宝瞪大了眼睛，有点紧张。
“吓唬吓唬他们而已，谁让他们那么坏。”陆澄子说，看吓得差不多了，才喊，“汉堡，回来！”
汉堡调头就往回跑。
元宝愣了愣，然后就开始笑：“真棒！”
陆澄子和他一起乐，一起把口袋里剩下的肉干喂掉。
“姐姐，它是叫汉堡吗？”元宝问。
“是啊，”陆澄子笑着说，“你记性真不错。”
元宝羞涩地笑了笑，摸着汉堡的毛发，有些兴奋：“汉堡好大一只啊。”
“它十岁了，”陆澄子说，“年纪比你还大呢。”
“那我又是弟弟啊？”元宝撅着小嘴，有些不满。
“是啊。”陆澄子笑了笑，“你想当哥哥啊？”
“想，”元宝说，“特别想。”
天已经黑了，暗沉沉的。
“你还是一个人在这里吗？”陆澄子问。
“嗯。”元宝点点头，“哥哥去买东西了，一会儿就回来，叫我在这里等。”
他刚说完，林星野就拎着一袋东西到小广场找他，元宝欢快地跑过去。
陆澄子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打个招呼，毕竟昨天才见过面，元宝就拉着他哥过来。
林星野打量了她几眼，脸上却没什么惊讶的情绪，一句“这么巧”听起来好像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陆澄子也只冲他点了点头。
“姐姐，以后我还可以跟汉堡玩儿吗？”元宝依依不舍地问。
“可以。”陆澄子说。
“那你下次带她出来是什么时候呀？”
她也不知道，得看时间，看天气，看心情。
陆澄子知道这样说对元宝有点残忍，便改口：“明天这个时间，我还在这里。”
“真的？”
“嗯。”
元宝心满意足，跟着他哥哥就要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怒吼：“谁他妈放狗咬我儿子！”
陆澄子浑身一激灵。
一个胖大叔领着小胖墩怒气冲冲地朝他们走过来，见到大金毛和大金毛旁边的陆澄子，咬牙切齿：“你竟敢放狗咬我儿子！？”
“谁放狗咬他了？”陆澄子心中其实很害怕，很想说一句“对不起我错了”然后落荒而逃，理智却不允许她认怂，“他身上有伤口吗？”
“我说咬了就是咬了！”大胖咆哮，“管不住自己的狗就别他妈带出来瞎晃悠！”
陆澄子对这强盗逻辑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不也没管好自己的狗吗？”她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胡他妈说！我哪儿有狗！？”
“他啊，”陆澄子示意小胖，嘴巴跑得比脑子还快，“只不过长得比较像人而已，咬人可有一套了呢。”
大胖愣了一瞬，暴吼道：“你他妈……”
“崔叔。”林星野喊了一声。
大胖的洪荒之力就这么中断，转身看见他，顿了顿：“……林星野啊。”
“他，”林星野指了指小胖，“昨天打骂了元宝，还把他的手划伤了，现在还拿纱布裹着呢，您不给个说法吗？”
大胖瞪着眼睛：“你别血口喷人，谁看见了我儿子划伤他了？”
“元宝亲口跟我说的，您面前这位姑娘也看见了。”林星野笑了笑，那笑容绝对不是友好洽谈的意思，“怎么，您想抵赖吗？”
“你他妈别想讹我医药费，我没看见！”大胖怒道。
“我说他划了就是划了。”林星野看着他，“这点医药费我也不稀罕您赔，重点是精神损失费，您昨天冲元宝一通吼把他给吓着了，一晚上都做噩梦，怎么着也得赔个一两万的吧。”
这强盗逻辑分毫不差地还回去，陆澄子心中暗爽的同时又啧啧称奇。
不过，元宝真的被吓着了？
大胖简直要喷火了：“放屁！我他妈有钱也不是白给你的！”
“这么说来您最近手头挺宽裕的啊，怪不得底气这么足，”林星野冲他一笑，“是不是也能给你辉哥还上一点儿呢？”
大胖脸都绿了。
陆澄子看他便秘一样的脸色，就知道林星野赢了，最后的结果是小胖被他爸连打带骂，哭着对元宝说了对不起才跟着他爸走的。
“你住在附近？”林星野抬起眼皮看着她。
“是啊。”陆澄子说，“就在这个小区。”
“他也住这儿，人品挺一言难尽的，以后见到他尽量避开就行。”林星野说。
陆澄子点点头。
十点多的时候，宋清和给她发了一个有意思的链接，陆澄子还没看完，屏幕就卡了一下，接着跳出来电的页面，铃声随之响起来。
陆澄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电话快断了才点击接听，有些胆怯：“妈。”
“我给你卡里转了一笔钱，”白莹不喜欢废话，开门见山地说，“这是你接下来两年的抚养费，以后我就不每个月打进去了，这样你我都方便。”
“……”陆澄子听着那个词，心中又堵又难受。当了那么多年的母女，如今一笔抚养费就把她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撇清，这种命定的缘分看起来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知道了，”陆澄子说，“还有别的事吗？”
“你那新学校去了没？”白莹问。
“没有，明天去。”陆澄子说，仿佛能猜到她接下来要如何挖苦讽刺，将炮火朝她瞄准，索性自己点燃了导火索，“三中挺好的。”
“挺好的，”白莹冷笑，果然开始了，“那小破中再好也比不上附中，师资、学风、教法和理念，哪一个不重要，我怕你的脑子一年下来被啃噬干净了。”
“我会自律的，”陆澄子面无表情地说，不知道这个放弃抚养权放弃得那么干脆的女人现在还有什么立场跟她说这些，“不用您操心。”
“自律？”白莹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这个词跟你沾过边吗？如果你够自律，为什么离第一总差那么一分两分？”
“我承认我没有别人聪明，”陆澄子最烦她说这些，渐渐失去了谈话的耐心，“所以您要我怎么做，现在就指示一下吧。”
“……”白莹噎了一下，不过她从来不会被人卡住下不来，冷笑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陆澄子忍不住发笑，这恐怕是白莹对她唯一的夸赞了。
“你还有脸笑，”白莹提高了声音分贝，句句刺耳，“不思进取还沾沾自喜，以后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跟别人比起来，你什么也算不上！”
“我现在就知道啊，”隔着手机，陆澄子的胆子越发大了，抓住她的痛点一击即中，“我连陆南之都比不上，我很清楚这一点。”
“不要跟我提他！”白莹尖声吼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不许提这个逆子！你和他都是一样差！”
陆澄子深呼吸，不想再听她歇斯底里地吼，却也连晚安都不想说：“很晚了，早点睡吧。”
元宝这几天一直都跟林星野挤一张床，每天都是被他哥哥粗暴摇醒的，今天也是。
他哼唧着往被子里钻，每天起床都要来这么一出。
“哥哥，我受伤了，能不能不去幼儿园？”
“你哪儿受伤了？”林星野居高临下地打量他。
“手。”元宝说，把头埋在被子里，“还有心。”
“……”林星野忍无可忍，把他从被子里拎起来，“起来，别磨磨蹭蹭的。”
“我不想去……”元宝哭丧着脸。
“你不去就自己在家，没人管你吃饭睡觉。”
元宝痛苦地穿衣服。
天亮得越来越快了，早晨的天气还有些冷，凉嗖嗖的风把人的瞌睡虫都吹死了。
陆澄子按照查好的路线坐公交车，等了十几分钟车子才开过来，路上有些堵，哪怕只有四站路，也花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时间，晃到站的时候还要再走两百米，陆澄子到的时候，校门已经关了。
校门口挂着一块造型大气的牌子，上面的“阆城第三中学”非常显眼。
学校里似乎正在进行周一晨会，她在外面都能听见广播里说话的声音，陆澄子没再浪费时间，门卫弄清楚她来干什么就放她进去了。
她穿过一栋教学楼，看到足球场上密密麻麻的人，一名男生在台上念着什么，陆澄子仔细听着广播，竟然是检讨。
“……我承认自己过于冲动，解决方式选择不当，在学校造成非常不好的影响，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的打架动机有什么不对，绝不认错。”
台下顿时爆发出掌声和欢呼，仿佛此人念的不是检讨，而是放假一个月的通知。陆澄子有些吃惊地看着远处台上小小的身影，不仅因为这人检讨能写得那么嚣张，还因为底下的人听检讨竟然会鼓掌。
男生念完，学校领导上来总结，陆澄子几乎能想象出领导那铁青的脸色。
这学校挺大的，教学楼林立，陆澄子一边找班主任的办公室一边听着领导的训话。
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听，多管闲事实在不是她的风格，或许因为这是进入这个学校接触的第一件事，有一种莫名的新鲜感，就像听演讲的时候习惯要听完人家的开头。
不过这位领导话还挺多的，她已经到办公室了还没说完。
“……我希望同学们严格遵守学校的规定，把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再出现违纪现象。另外，上周我们进行了本学期的第一次月考，你们都好好看看自己的成绩，做好反思，尤其是高三的同学，要查漏补缺……”
陆澄子敲了敲门，办公室里只有三位老师，都在批改作业或者备课，很安静，听到敲门声都看了过来。一位男老师第一个出声，他看着三十多岁，挺年轻。
“陆澄子是吧？”他笑着跟她打招呼，“我没去晨会，就在这儿等着你呢，快进来吧。”
陆澄子走进去，老师招呼她坐下。
“我姓贺，叫贺立，是你接下来的班主任，”他说，“班上的人都叫我贺哥或者贺总。”
陆澄子点头：“贺总。”
贺立又问：“你为什么叫陆澄子呢？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算命的说我五行缺水。”陆澄子胡乱扯了个理由。她也不知道自己名字的由来，以白莹对她的冷漠和陆青云的“心大”，估计是取名字的时候刚好桌子上有一盘橙子，小学之前一直都叫“陆橙子”，后来姥爷觉得不伦不类，念初中上档案的时候改成了“陆澄子”。
“哈哈，你这孩子真是有趣。”贺立笑着说，喝了一口茶，“我看了你的成绩单，你成绩很好啊，我还没见过理科成绩那么好的女生呢，所以我挺意外的。”
“谢谢。”陆澄子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假，被白莹打击久了，对别人的赞美和夸奖，头脑已经掀不起愉悦的波浪了。
贺立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她：“把这份表格填一下。”
陆澄子看了一眼，全是电话住址之类的基本信息，跟贺立借了笔就开始填。
广播终于说了一句“解散”，陆澄子往外看了一眼，贺立说：“今天的晨会有点久，主要是因为上周有人在走廊里打架，教导处罚他们上台念检讨来着，平时不会那么久。”
“其中打架的三个还是我们班的，唉。”贺立说起这事，一脸发愁。
陆澄子只是笑笑，低头继续填信息，笔尖跑得飞快，两分钟就填好了。
贺立拿起来一看，有关母亲的信息全是空的。
“字儿不错，”他笑了笑，指着空白的地方说，“不过这些也要填一下。”
“……不用了吧，”陆澄子对那笔抚养费耿耿于怀，内心抗拒，“离婚了，她不在这边住，有事儿她也不会管，填了跟没填一样。”
“啊，”贺立愣了一下，“好吧。”
他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第一节课是物理，忘了跟你说，我教的就是物理，等会儿我直接带你去班上。”
“好的。”陆澄子说。
“上周我们刚考完月考，一会儿评卷子，今天估计各科老师都会评卷子，不上新课，正好你先适应一下。”
“嗯。”
贺立又介绍了一下学校的上下课时间和规章制度，五分钟很快就过去了，铃声敲响的时候，他把教材和桌子上的一沓试卷拿起来，又拿起保温杯：“走吧，我带你去教室。”
陆澄子跟着他走出了办公室，贺立一边走一边继续介绍学校：“我们的教学楼都是有名字的，高一的叫毓秀楼，高二叫敏行楼，高三叫厚德楼，这里面都是有寓意的……”
贺立絮絮叨叨地说着，陆澄子没怎么听全。
晨会占了太多时间，学生们上厕所的上厕所，接水的接水，买早餐的买早餐，很多人都还没有回教室，但是一点也不着急，一个个在校园里慢慢晃悠。陆澄子跟着贺立，落后一步的距离，一路上有不少人好奇地盯着她看。
贺立把她带到敏行楼三楼，往中间的一个教室走去，他估计在班上挺有威信的，有几个学生赶在他进去之前快速溜进了班里，陆澄子看了一下门口的牌子。
高二（8）班。
贺立一进去，嗡嗡嗡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陆澄子感觉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不少人嘴里还咬着包子油条。
闻着空气中油炸食物的味道，看着教室里摆得有些混乱的旧式木制桌椅，陆澄子不知为何，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烦躁。
“早上好各位！”贺立笑眯眯地看着班上的人，“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转来的新同学，陆澄子！”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掌声，拌着男生的欢呼和口哨，陆澄子拿出撑场面的专用假笑。
“陆澄子，介绍一下自己吧。”贺立把目光转向她。
“……”陆澄子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大家好，我叫陆澄子。请多关照。”
“原来是个水果啊——”底下有一个男生拉着声音说，语气带有一点调戏的意味，底下顿时笑了出来。陆澄子没看到是谁，不过这个时候出声的，一般是班上比较能活跃气氛的人，但陆澄子不喜欢这种活跃方式。
她刚要解释，贺立就说：“写一下吧，让同学们认认名字。”
陆澄子看了他一眼，拿了粉笔快速地在黑板上写下“陆澄子”三个字。
贺立笑说道：“好了，你去坐着吧，坐在……最后一排，正好你个子也高，林星野把你旁边桌子的东西清一下，很快就要调座位了，你俩先凑合做一下同桌吧。”
陆澄子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跟着大家往后排看去，吃惊地看到元宝的哥哥坐在那边正拿着一杯豆浆喝。他好像对新来的同学没什么兴趣，被点到名字的时候才下意识抬头看过来，嘴里还咬着豆浆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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