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下课铃声响了，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正在讲最后一道题。算到最后一步停下，让他们课后把答案算出来。林尚瞄了一眼觉得没什么意思，但还是把步骤抄在了本子上。

        老师走了以后，班级里的声音就渐渐大了起来，聊什么的都有，而林尚这里格外吵闹。所幸，林尚在高一的时候也习惯了这样的吵声，也就无所谓了。

        课间的十分钟很短，似乎没过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坚果是踩着铃声进来的，手里依旧是那个茶杯，但胳肢窝里夹了几本物理书。

        他清了清嗓子：“一个星期后是摸底考，准备一下啊，到时候你们的位子还得再换。”

        他话音刚落，班里就发出一阵哀嚎声。

        “怎么刚开学就考试啊。”

        “完了完了，暑假玩嗨了，什么都忘了，学校要不要那么急啊。”

        坚果敲了敲黑板，“嚎什么嚎，啊？你们知道你们现在是高几了吗？都高二了，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们马上就要高考了！现在不抓紧点，高考成绩出来了，不要跟我嚎丧！”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有个人小声说道：“不是还有两年吗？”

        说的其实很小声，但坚果还是听见了：“什么叫还有两年！啊？高二是准高三，你不知道吗？都高三了，你还不加把劲，努努力？”他又清了一下嗓子，“行了，上课。”

        林尚有些无语，感觉学校和老师都很奇怪。说他们对成绩看得重，可任由他们在课上睡觉；说他们看得不重，考试作业却是一大堆一大堆在布置。

        徐坚果虽然已经是个中年大叔，但意外地讲课却不赖，讲得可以算是通俗易懂。可林尚心里还是涌上一股不知名的烦躁，他转头看向窗外，窗外的树依旧像雕塑一样直挺挺地站立着，天却暗得黑沉。教室里除了坚果讲课的声音，其他一概全无，林尚没由来的觉得这是两个世界，而他身处的这个世界与外面的世界被一堵墙所阻隔。

        教室的灯不知道被谁打开，惨白的灯光照在书上，晃得林尚有些头晕。

        书很新，还带着一些油墨味儿，与教室里那股闷热气息混杂在一块儿，让林尚有些想吐。可别的人没有任何反应，让林尚觉得是不是自己太娇气了。

        他没有注意到，他的新任同桌在他转回头的那一刹那，也收回了看向窗外的目光。

        下课铃又响了，林尚茫然地抬起头，那股子让他不舒服的氛围已经不见了。他这时才发现，阳光拨开那一层压抑的乌云，又重新洒在土地上。

        不知道为什么，林尚松了口气，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想：是不是自己太累了，怎么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他稍微整理了一下桌子，准备好下节课所用的东西，然后趴了下去，他没有注意到教室里的喧嚣声诡异地停顿了一秒，之后又响了起来。

        汤策若有所思地看着同桌的睡颜，阳光没有照进教室，所以林尚只是将小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很安静，完全没有那天威胁人时眼里出现的冷漠。

        汤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林尚那么关注，好似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催促自己去靠近。桌子里的罗盘发出“嗡嗡”的声响，汤策单手按住，罗盘又抖动了几下，以表示自己的不满，但还是听从了主人的命里，不在作妖。

        接下来的几节课大同小异，就这样挨到了放学。林尚的家离一中不远，但林尚还是选择了住校。一中的学生住校很少，一大栋寝室楼里零零散散地住了几个人，寝室有很大的空余。再加上林尚喜静，就向学校申请一个人住，没想到的是学校竟然同意了。这也导致，林尚一个人住在四人寝。

        今天没有晚自习，吃过饭，林尚就直接回了寝室。早上来的匆忙，只是把行李一放，就去了教室。现在的寝室还有些乱，床也还没铺好，不过这对于林尚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刷了会儿手机，和陈伟聊了会儿天后，把今天的作业拿了出来，只做了前面的选择和几道大题后就把笔放下了。离熄灯时间还早，林尚拿出了教辅，随便找了几道没见过的，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纸上算着。

        宿舍的灯和教室里的灯是同一种，林尚又觉得自己回到了上课的那种感觉。台灯本就偏黄的光也被顶上的灯带得惨白，林尚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有些呼吸困难。头顶上的灯管不断地变形，成了一道道长长的影子，似乎是要把林尚拆吞入腹。

        林尚猛得站起来，直奔门外。他用力地把门摔上，然后倚靠在门上，喘着粗气。他慢慢走下楼梯，走到开阔处，回头看他们的寝室楼时，没有几个寝室灯是亮着的。可见一中住校的人数是真的寥寥无几，可能两只手就能数过来了。

        林尚的思绪被吹过来的风吹走了，夏夜的风只能说是宁静的黑夜给予燥热的白天一丝凉意。只可惜白天不领情，就连这一丝凉意它也要打上自己的烙印。

        林尚在校园里闲逛，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逛的，一中位于市中心，周围全是密密麻麻的建筑，根本扩建不开去，只能占着可怜的一亩三分地。就连林尚这种不常出去的人，高一一年也把校园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一遍。

        晚上的视线并不是很好，学校舍不得花钱，只是在校门口装了两个路灯。林尚是有点夜盲症的，怕自己摔了，所以他走的很慢。不知不觉，他就来到了教学区。

        林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儿，但来都来了，就在这里走一走吧。一中绿化搞得不错，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天井之间种了不少树。可现在，晚上马马虎虎算一个低配的“荒郊野外”出现了一道道金色的纹路。他抬头看去，看见一个身影手里攥着金色的锁链，锁链锁着的一个不知名的物体，黑不溜秋的，似乎粘稠得像浓硫酸和糖混合后的液体。林尚看到那不明物一瞬间，脑子里的千言万语都成了一个“草”字，然后想：我看见了什么？这是什么玩意儿。

        那玩意儿似乎察觉到了林尚在这里，拼尽全力挣脱锁链向林尚冲过来。林尚被液体包裹的一瞬，心里有些茫然，想：自己是要死了吗？但下一秒，液体就被金光吸收了。林尚看向来人是他的新任同桌，有些意外，却又觉得理当如此。

        黏糊的液体被层层金光包裹，最后被吸收进罗盘的指针。

        “这是什么？”林尚问这话的时候语气似乎与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自己对刚刚那一幕的惊讶以及不知所措。

        汤策将罗盘收好，“你可以叫它‘恶意’。”

        林尚点点头，他没有多问，只是说：“需要消除记忆还是签什么保密协议？”

        “什么？”汤策一时之间没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一般人遇到这只不过情况早就吓尿了，那还顾得上自己需要做什么。

        林尚有些尴尬，之前陈伟看小说的时候，总是看什么算命，修仙之类的文，老是在他耳边逼逼，说什么这些事情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知道的，说不定他也曾经经历过什么灵异事件，只是被国家清除了记忆。林尚当时还挺不屑的，他对于神鬼之说不屑一顾，然后高二刚开学就让他撞鬼，可真tm的“荣幸”。不仅撞上了，抓鬼的人还是他的同桌。

        “我以为这种事情，不会让我知道的。”

        汤策一愣，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用，就你一个人，别人不会信的。”虽然网络上有很多灵异爱好者，但最多只是听别人讲个乐子，完全是当故事在讲，除非是重大的事件，否则汤策不会随便清除人的记忆。他解释道：“人的大脑是最精密的机器，随便清楚记忆可能会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清除人的记忆的。”

        林尚点点头，表示了解。他打量着汤策，现在教学区早没了亮光，汤策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里，林尚觉得汤策与白天那个判若两人，倒是和那天初次见面的时候特别相像，但他没有问。一来，他俩还没熟到这个份上；二来，林尚也不是喜欢过问别人隐私的人。

        汤策又补了半句：“当然，最好不要说出去。”

        林尚点点头，被这么一打扰，林尚也不想继续逛了，他向汤策挥了下手：“我先回寝室了。”

        汤策笑了一下：“你和那些人挺不一样的。来都来了，在这等我一下，我也住校。”

        林尚感觉到诧异，汤策前后两种说话语气很不一样，一个对人彬彬有礼，但是冷漠；一个却热心有些过头了。不过他没有拒绝，林尚骨子里藏着对未知物的好奇连他自己也没发现。但需要承认的是，他确实对汤策起了兴趣。

        汤策拿出画好的符纸，贴在天井的各个角落，最后在中央也贴上一张，几张符纸被金钱连成了一张网。汤策又掏出了罗盘，罗盘自己悬浮在空中，指针像是抽了风，不停地转圈，最后它把刚刚吸入的液体重新吐了出来。液体刚刚挣脱罗盘的束缚，本来想跑，却被金网包裹住带到了地底。

        金光渐渐沉寂，符纸也隐匿在墙里。若不是亲眼所见，林尚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一幕的。

        汤策做了最后的确认，收拾好自己的背包，“走吧。”

        林尚点点头，看着刚刚阵法的位置，说：“我以为你会把那个东西带走。”

        汤策说：“带不走的，执念不散，哪怕是我带走了也没有用。”

        林尚有些奇怪，“那东西还活着吗？”

        “不，”汤策深深地看了林尚一眼，“它不是活物，但它所托生的人还活着。”

        林尚没注意汤策看他的眼神，只是随口说：“是吗？那人还活着啊。”

        这一次汤策没立马回答，走了三四步才说：“自然还活着，不然这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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