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行不行
虞则她妈朱楣是在她上小学那会突然离家的，说是离家，也只不过是虞肇安缓兵的措辞。
朱楣是拖家带本地跑路了，什么也没给虞则留。
小学那会不懂，家里人给她洗脑，说朱楣只是在外面打工。上了初中才觉得自己傻呵呵，反应过来哭都晚。但虞则当时真真切切因为了解清楚那事，哭过一场。
她性子冷，也可以说比较薄情，这跟朱楣的离开和虞肇安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脱不了干系。
哦对，还有那虞家人。虞肇安不是家里的独生子，他有个弟弟虞志舟，生了一儿一女很讨虞则爷爷奶奶欢心。
虞家虽然比不上周知也那种家里富得名声赫赫的，但怎么说在通市脚跟扎得也很稳。一家子人，虞志舟这边一派欢喜，得意洋洋，和虞肇安完全两个极端。
他们家有钱，养活一家子人完全不成问题。虞肇安这辈子没什么大成就，原本工作平平，但也勉强能养家糊口。朱楣走了之后，他活得浑浑噩噩，人更是不着家。
虞则那时候还住在老宅，念着小学，每天接送是保姆，虞肇安很少过问她。虞则那时候小，还带着性子念叨过他几次，但虞肇安很敷衍，应付她几次，虞则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
没法形容当时心里那种妈不在爹不管的心情，怪不得人姑娘早熟呢。
虞则懂事地再也没去因为这些琐事烦过虞肇安，因为他不讨奶奶的喜欢，她也不讨。一家子人都住在一个宅子里，但她和虞肇安好像被隔绝在外。虞志舟那两个孩子都比她大，嘴巴也比她甜，衬托她干巴巴的完全不懂迎合，没点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小孩性子。
爷爷奶奶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平时过问得也少。说来，也好笑，说的最多那些次，竟是因为她跟姐姐起了争执。
那会都上初中了啊，看见虞则那副不卑不亢的倔样，嘴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利落地蹦出那么多为自己开脱的说辞。老太太当时心下一横，意识到日子一天天过，这孩子开始变了。
没人帮她，虞肇安就算在，也不见得会帮她说话。虞则没忍，该回嘴的话她一句不落，把牙尖嘴利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原本家里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形象在这一刻全然破裂。
面具撕下，这家人对她态度更加没有以前好。没人给过她好脸色，可那时候，虞则已经知道朱楣事情的真相了啊。
全都知道了，可是，能怎么办呢。
一直到初三，虞则干脆搬去住校。周末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她挺不想见到她那所谓的哥哥姐姐，但偏偏就是那一次，闹得最凶。
虞曦有亲哥帮着她说话，孤立无援大概在那时候感受作为真切。
哥哥虞权还好点，勉强上了个重高。但虞曦成绩可以说是烂，成绩只能上职中，好在家里砸钱，给她塞进了一家普高。
虞则那会回家，人都在桌前吃饭，也没和他们打招呼，自觉地回房间复习。
临近中考，虞则在学校状态反而很好，一点儿没懈怠，几次模考她的成绩都很拔尖。
虞曦毫无礼貌大摇大摆进她房间的时候，虞则没吭声，就那么视线凉淡地瞧她。
要是放着以前，虞曦可能会缩缩脖子忌惮两下，可看破虞则那臭性子之后，她发现虞则越和家里犟越不被待见。而且大她两级，虞曦已经是个高中生了，那些外边乱七八糟的路子不是白学的，把那些人浑痞劲儿模仿了个透。
也不知道她哪打听到虞则在学校里的情况，当下瞥见她回家了还认认真真写作业，翻了个白眼，就不屑哼啊。
“那么努力学有屁用，在咱们家还愁没学上？有没有出息还得以后才知道。”
“在这努力学习，不如去劝劝你爸，你知不知道他在外面乱搞啊，你还有心思——”
听到这，虞则当时浑身刺都竖起来了，猛地站起身，椅子的刺啦声把虞曦吓了一跳。
眼里烧着怒火，瞪着她，情绪在胸腔里千回百转，桌上的卷子被她捏地作响。她一学期都没怎么回家，虞肇安的情况她不知道。
虞则转了个话锋，“姐姐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儿，就有出息了？”
虞曦人怔住，完全没想到她就这么把自己对家里藏着掖着的事情脱口而出，脸色瞬间青了。
之后房间里就爆发出几声尖叫，都是虞曦的。虞权腿快赶过去房间里的时候，两个人扭打在一块儿。
虞则占上风。
虞曦被挠得不轻，她哥和老太太赶过来，人更加委屈到泣不成声。
那是虞则收到过家里白眼怒骂最多的一次，就因为她伤了虞曦，他们甚至连理由都没有过问。
怎么会差这么多呢，到底是哪里招人讨厌呢？
那些尖锐刺耳的话砸地虞则恍然，耳边像是堵了一层膜，听着听着自动把这些声音隔绝在外。
家里人觉得事情严重到了某种地步，老太太倒也有本事，把虞肇安那种野性子的人都叫回来了家。
叫回来也是被一通骂。说你生的好女儿啊，没教育好，跟你一个贱样……
虞则当时人也惊措，怀疑她爸是不是被捡回来的，为什么那样辱骂的词老太太也能用在他身上。
这个问题她也是高中之后才明白。
虞肇安被骂了半天之后，一声不吭。任由老太太骂过了，他才空出心神，隔着不远，不凉不淡地扫了眼虞则。
他身上还带着烟酒气，人比上一次见颓废了不少。虞则习以为常。
一家子坐着的立着的，面面相觑又都压着火气儿。等了半天，虞肇安突然说，中考之后，跟我搬出去住吧。
虞则静了半晌，恍惚间第一反应是可笑，他这颓的几年里，这一刻，第一次让她感受父爱这种东西。
毕竟虞则那几年，心底最强烈的一个信念就是，赶紧结束吧，她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家了。
虽然虞肇安说这话的时候，可能对她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单纯的，单纯不想让她再给他添麻烦。
一家人都同意了，老太太仍嫌不过，嘴里还说着，走啊都走，你也给一起我滚蛋。
也许是因为虞肇安前脚那提议刚刚帮到了她，所以在老太太骂他赶他的这一刻，虞则心里竟是心痛的。
到底是谁连累谁呢，她也不想去追究了。只是理所应当地觉得都是一个妈生的，虞肇安不过无能了些，为什么这么不遭他妈待见。
想着想着，虞则就想到了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说。
搬出去之前，除了虞则考上了一所很好的高中，能让她开心的事就是在很久之前揍了虞曦一顿。
虞肇安嘴上说是带着虞则和他搬出去一起住，但其实他还和以前一样不着家。很少回来，鲜有的几次也是浑身烟酒气，倒头就睡。
他不管她，虞则自然礼尚往来。
虞则以为，虞肇安对她这态度，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朱楣离开的内情了。直到高二那个晚上，所有事情在一瞬间破冰。
八月初，还没开学。虞则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出去解决晚饭之后，在外面晃荡了几转，给自己买了一袋子苹果。
回去的时候，看见门口多出来的两双鞋子，其实她已经觉得不对劲了。
有时候人的思维真的不能太敏感。
门被她轻轻关上，她一步步走近虞肇安的房间，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一道交缠着一道，闷声沉吟。
虞肇安粗粝的喘气声真真切切传进虞则的耳朵里，她这才懵懵然抬起头，盯着门板。浑身失力，那袋子苹果咚一声砸在了地板上，四四散散从塑料袋里滚出去老远。
里面依旧不停，声音更甚。
想起那天虞曦和她面露讥讽说的话，虞则脑子闪过朱楣的影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胆量，手搭上门把手，上脚砰一声踹开门。
床上紧密交缠着两具白花花的身子。
动静很大，床上的人迷迷瞪瞪从纵情中抽身，茫然抬头往门口瞧。
那一眼，虞则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
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是虞肇安。
人是真的会心碎，虞则常被骂薄情冷淡，可她这一瞬身体和神经的撕裂感，让她觉得下一刻她就应该死去。
为什么会那么偏心呢，为什么那一家子人都那么讨厌她呢，老太太怎么能用那样肮脏的词骂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呢，朱楣为什么会跑呢……
她全明白了。
虞则好像一具空壳，短暂的崩溃情绪让她面上看着无比冷漠，那种无关紧要的眼神让虞肇安第一次心慌。
对的，虞则也是难得见到她这所谓的爹对她有情绪破裂的时候。
虞肇安动作迅速地抽身，套了个衣服，想下床。结果衣服穿到一半，被他旁边那男人一把按住，眼眶猩红，刚刚的情欲全然不见，突然就爆发。
“虞肇安，这是你女儿？！”
“虞肇安，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他妈是不是想跟我断了？”
“你他妈还把我当三儿呢！”
虞肇安不管不顾推搡他，声音还打着颤，“徐泱，松手！”
徐泱喝了很多酒，整个人醉醺醺的，完全不清醒。他只知道，虞肇安把他带到这来，看见一个床，他就跟他做了。
徐泱不松手，猩红着眼瞪他，似乎是在求证什么，可是他能从他眼里看出来点什么呢，什么也没有。
他真的有个女儿，他养着。被自己和别人生的女儿亲眼撞破，原来他也会觉得羞耻。
“虞肇安，你骗我多少次了。”徐泱声音忽然一虚，蓦得松了手。
虞肇安没顾得上他，匆匆穿好衣服，拿被子给他盖上。虞则仍然定定地站在门口，就看着他们俩，那种冰凉凉的眼神里有点什么，虞肇安看出来了，徐泱也是。
她忽地轻笑一声，情绪有了破裂。
只是，床上忽然冲下来的人不是虞肇安。
徐泱人还光着，就那么赤脚大步冲她走过来，一只手猛地掐住她的脖颈把人按在墙上，脸怼得很近，咬牙切齿说着什么。
他力道很大，浑身酒气，醉地神志不清。虞则近乎晕厥，陌生男人不着寸缕地靠近，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更甚。
面颊拧巴成一团，虞则在这几秒的时间里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好想吐。
徐泱狰狞失控的脸庞近在咫尺，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字句：“你也觉得恶心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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