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玫瑰
付完钱之后，周知也从窗口里喊了声，“阿姨，拿个大点的碗。”
虞则坐下之后，没有立即吃饭，她拿好筷子勺子，乖乖等着。
远远的，视线又一顿。虞则眨了眨眼，看见周知也左手扣着一个巨大碗的碗底，从容又冷淡地往她这边走。
直到那碗饭被周知也摆到桌面，虞则才确认了这绝对有三四个人的饭量。
“不是，请问这位爷，咱这怎么吃？”虞则深吸了口气，冷睨他一眼。
周知也思考了一秒，耐着性子再度起身，“行，我去拿俩碟。”
“”
周知也回来的时候，出了拿了小碗，手臂下面还夹了两小瓶矿泉水。
“不是没肉吃不下饭，今天够？”周知也左手拿筷子，腿一只踩在横杠上。
虞则目光幽幽，“我是爱吃肉，不是饭桶。”
周知也斜睨她一眼，嗤道：“爷劝你珍惜能大口吃肉的机会。”
“嗯。”虞则回敬他一句，“那你少吃点，油腻，对伤口不好。”
周知也噎了下，刚到嘴边的一块肉掉到了饭上。他无语地叹了口气，心琢磨着居然有一瞬还就被她唬着了。重新将肉和饭规整好，周知也闷头吃完。
夏日喧嚣嘈杂，刚考完试的一群人，心里面那些挤压久了的澎湃情绪，在这一刻都抒发了出来。
耳畔时不时传来高调夸张的少年谈论音，时而夹杂几句食堂阿姨的喊叫。氛围吵闹，需要大声说话才能听见彼此，虞则和周知也就鲜少交流。
她和他单独吃饭，他和上次一样，没看手机，虞则也就很尊重地，陪着他一起。
只是，没了手机转移注意力，虞则除了闷头扒饭，别的什么也干不了，思绪好像七零八落地缠在一起。
吃到一半，周知也停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场休息什么的，他靠在椅背上，喝了口水。
他眼眸漆黑发亮，目光打落在她那儿，掀唇笑了，“你怎么回事啊，挺瘦一人，好像很怕热。吃个饭，耳朵红了，脸上也出汗。”上次写笔记也是的，就感觉她用力过猛，很刻意地去做。
他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丢在她手边。
“你不热？”虞则咽下饭，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他。
周知也偏了偏头，象征性感受了下嘈杂的氛围，“还好吧，没你那么严重。”
“我就是，还挺怕热的。”虞则拿出纸巾擦汗，随口说了句。
“那你别着急，吃慢点儿。”周知也回了句，接着喝水。
喉结锋利干净，上下缓慢滚动，虞则余光瞥了眼，耷拉下去眉眼，目不转睛地吃饭。
吃了又没五分钟，虞则就说自己饱了，这桌上肉还剩了一半呢。
“这就不吃了？”周知也挑眉问。
虞则诚恳的点头，双手撑在膝盖上，安静地坐着，盯着不知哪儿一处发呆。
“话突然又少了，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考得不太行？”
来的一路上，周知也都没问她有关于六级的事，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考过不爱讨论的人，因为觉得没意义，最多来两句吐槽，附和一下。
这会见她闷不吭声，那张冷不丁给你来两下子的毒嘴忽然就乖巧了，周知也理所当然地就觉得她会不会是听到周围人聊答案，她听到了。
“怎么可能，六级考完我都没什么感觉。”虞则温吞地抬起眼皮，眼底沾上活气，“我发个呆还不行？管得挺宽。”
发呆这个解释，周知也也是怎么都没想到的，无言直乐到一个劲点头，接着收拾饭桌上的战局。
他饭量快是虞则的两倍了，把剩下的菜解决了大半。
“你吃得还挺多，完全看不出来。”虞则盯他发黑的发根，视线像被他自然垂下的额发模糊了，缓过神来她忍不住说道。
周知也饭量也没那么夸张，一般吃到饱就停。但他吃得多好像也不显壮，从虞则高二那会见到他，到现在，印象里他就一直这副高挑清瘦的样子。
夏日里，普遍都穿得少，又能清晰地看得出来，他身材劲瘦有料。不是过度健美，是那种看一眼就觉得他浑身上下的肉哪哪都紧实，引入遐想。
周知也擦完嘴，喝了口水，淡淡道：“陈颂这都不跟你讲。”
虞则拧眉：“？”
“他难道没有说，周知也这人多自律，每天的运动量让我羞愧，偏偏又按时上课，认真写笔记，人还大方”
“打住——”虞则猛吸了口气，和他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少爷的魅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周知也啧了声，朝她点点下巴，“懂了是吧。”
“嗯。”完全不想听，臭屁都上天了。
吃完饭，虞则被周知也带着去快递站拿快递了。
和食堂闷热吵闹的环境大相径庭，让人有种恍然跌落仙境的错觉。
沿途上，蟋蟀金蝉浅唱低吟此起彼伏，月光泄在结队往返的少年少女身上，满载的心绪出门便和夏风撞了个满怀。
谁都不说，那就偷偷藏在心里。
……
总共三个快递，两个中等大小的虞则捧在手里，还有个长条方形的被周知也左手扶着，抗在肩上。
一出快递站，凉爽的风不夹热浪地扑面，虞则空不出手，下意识晃了两下脑袋，把拂到眼前的碎发晃到脸侧。两个小箱子被她安稳捧在手上，差不多和她齐平得高，总觉着她会看不见路。
周知也余光扫了眼，忽地侧身，连带着肩上的快递盒子一并往虞则那挥动。
下意识低了低头，怕被砸到。虞则躲了下，偏头意有所指地看他。
“你干嘛？”周知也笑得不行，又象征性地给她示范着，将肩上的东西来回转了转，安安全全地路过她的头顶，哂道：“看见了么，哪碰得到你，还躲”
“”虞则斜睨他，胸口瘪了口气，不说话，脚下步子不动声色加快。
周知也三两步不费力地追平她的速度，瞧着她模样，总怕她见不着路，一不留神他不看着，说不定能撞上拦路石。
黑幕降下，零碎星斗，像把碎银把地面上的人照的清晰。周知也抬着头看了会天，来回动着脖子活动筋骨，还得时不时注意虞则的动向，像故意和他较劲似的，他一追上步子放缓，她就脚下生风。
路灯间距不大，周身时而亮堂时而暗淡。虞则头发黑得发亮，束在脑后，被风吹凌乱的碎发里，露出一截烧红的耳尖。
怎么还这么红，跟小番茄似的。
周知也黑眸微动，兴致盎然地盯着她一侧的耳朵，思考她到底是个什么敏感的体质，让她干点小活儿都觉得要吃不消。
罪恶感漫上心头，周知也心里暗舒了口气，说，“虞则，前边儿拐弯。”
前面是一个三叉路口。
拐弯的话不就离了他宿舍的方向。
虞则在拐弯口停了下，歪头看他，“走这儿？你宿舍不是直走？”
“绕个路不行？”周知也不等她同意，懒懒抬着步子，拐弯往里走。
“”虞则有种想把他的快递全扔垃圾桶的冲动，她忍气吞声跟上去，他走得慢，倒是不费力地跟上，“你当你买的是棉花？还绕路？”
“虞则同志，看你平时就不爱运动。”周知也不明说。
“”呵呵，他这是想到了之前运动会那次了吧，这不就是戳着她的脊梁骨在说她体质差。她也就随便抱怨了几句。
不提那次还好，一提虞则又想起来了，她摔了个大坑，他在旁边儿兴致勃勃地加人女孩儿微信，事后还把她的水喝了。
虞则幽怨温吞地斜他。
周知也接收到抗议视线，也不在意，懒散地往里走，“陆煜辰那会找你说什么了？”
虞则：“你说什么时候？”
周知也挑眉，笑：“你说能什么时候？”
“就考试前那会？你看见了？”
“看见了。”周知也不咸不淡地嗯了声，“看他那表情，是没说什么好话。看你从考试结束，兴致就不怎么样，因为他？欺负你了？”
虞则一愣，心里在敲鼓，哪里料到周知也会想到这儿来，还跟陆煜辰扯上了。
“我哪里兴致不高了？”虞则声音轻了些，轻咳了声，“陆煜辰哪能欺负到我头上。”
“我又不瞎。”周知也嗤笑了声，敛了下眸子，猜测道：“和他没关系，该不是因为我？”
他轻哂了口气，刚想说，爷又哪里惹到你了。虞则蓦得转头，截了他的话头。
“你想多了。”虞则语速极快地说完一句，垂下眼睫，鼻尖和脸颊因为情绪上涨，印出点淡红，她声音低软了些，“是因为没考好，满意了？”
“还真是。”周知也撇了下脑袋，扯着嘴角没意味地笑了下，“怪不得不想说。”不是因为他就行。
好像也不太行。
他吐了口气，兀然顿住步子，停在一个垃圾桶旁边，边漫不经心说：“那就不说了。”
虞则跟着他停住，看见他垂着脑袋，在垃圾桶前拆他那个快递。
“你为什么在这拆？”
“拆完你就知道了。”
周知也单手拆快递也是够暴力，用脚踩着一头，直接将快递包装扯得面目全非。把几片碎包装随手丢进垃圾桶，周知也把多出来的零件拿到一旁，将一块装备好的滑板单独拿出来。
滑板表面的砂纸是纯黑的底，正中间有一个英文单词，红色的火体字。板底的图案是一个狮子，被一块方形的黄色框圈住，有真实的立体感。
“你之前不是有个吗？”虞则没忍住问出口。
周知也眼皮一抬，意味深长地瞥她眼，看来那视频她也看过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虞则无辜地眨眨眼，像在说，难道别人能看我不能看？凭本事刷到的，你要觉得丢人，我也没办法。
“朋友定制送的。”
“哦。”
周知也朝她点点下巴，“会玩滑板吗？”
虞则盯着他把滑板踩在地上，若有所思，“我以前玩过那种两个轮子的。”
周知也神色顿了顿，开始忍笑，胸腔一震一震的，“那不是小朋友玩的？”
虞则抿了抿唇，大大方方说：“我就是小学玩的这种四个轮子的看着不是更稳，应该不难。
“试试？”周知也笑出声。
虞则点点头，真有些跃跃欲试的模样。周知也上次那样摔得怪好笑的，她不用挑战他那样高难度的动作，最基础的踩上去滑两下，肯定简单。
三叉路口往里，能直达图书馆，后面隔了一条小路，有一片很宽敞平坦的水泥地，两边有花坛和零星的路灯，间隔着照亮地面。
虞则单脚踩上滑板，试探性地来回晃了两下。周知也就坐在不远处的花坛牙边儿上，脚边叠着两个快递盒子，歪着头眼神细密地盯着那姑娘，脚尖时不时动两下，抵到快递盒子上，发出极低的闷响声。
这一块人也是不少的，因为是夏天，风景也好，离着图书馆不远，氛围静谧又悠闲。
虞则将滑板动了动，觉着自己能掌控它了，才小心翼翼将重心挪上去。凭着她学东西惯有的那股子聪明和执着劲儿，一般不难上手极快。
但周知也之前视频里那次，摔下来的姿势她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虞则稳了稳气息，开始缓慢地将人站上去，一只脚抵在旁边的水泥地上，速度拉慢，一点点往前滑。
带着轻微凉意的风从脖颈间钻过，虞则在顺利起步之后，感觉到了一丝自得和窃喜。也就这样吧，最基础的滑行还是简单。滑上手之后，整个人也轻松了许多。
前方空地无人，虞则开始尝试着加快速度，双手摊开悬空在身子两侧，以稳住重心。
滑轮咕噜咕噜碾过地面，发出愉悦的闷响声。
虞则心神一动，压下难得的舒适感，脚尖大胆地猛力点在地面上，轮滑便宛如脱缰的野马，失控般飞速往前冲去。
虞则的脚一下子没收得回来，整个身体的机能没跟得上，重心还在后头。身子没稳住，人暗暗惊呼一声，怕自己摔得狠，忙不迭连带着另一只脚从滑板上跃下来。
这一跃，同样太快，身体跟不上，虞则连连往旁边趔趄了几步，还是没稳住重心，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在，有前面一阵的缓冲，痛感没那么强烈。
脚和腿麻了。相对于一般新手来讲，虞则这第一摔算是最轻的，原因还是因为她过于自负，欲速则不达。
她倒抽了口凉气，摸了把腰，还没从地上爬的起来，身后就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虞则！”
虞则暗暗吞了口气，闭了闭眼，已经做好了要被周知也无情讥笑的准备。
余光无意识地侧过去，那道意料之中熟悉的黑影陡然从她身旁擦过，脚步没有丝毫停留的意识。
滑板带了些原力，无情地飞出去几米远，周知也更加无情地小跑追赶上去。
风把他的红发热烈地吹向脑后，连带着衣摆，在身侧晃荡，把他劲瘦紧实的身段透了个全。
去老实巴交追滑板的路上，还不忘回头，面无表情的瞥她几眼。
“看嘛呢？还不爬起来。”
虞则：？
哦对，也不是面无表情，这漆黑瞎火的，虞则就看见他脸上写了“我心爱的滑板啊”几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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