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玫瑰

“对你个头。”周知也眼一横，手肘擦着本子往她手臂上一撞，压低声音冷声笑骂：“你跟老子搞颜色呢？姑娘家家不知道悠着点儿？”

        虞则毫不客气地又撞回去，逞强嘴硬：“我说的也是身高，你自己多想。”

        她一副不承认的赖账模样，还真就把周知也顶无语了，舌尖抵了抵脸侧，他兀自点头，喃喃自语：“行吧，我多想。”

        第二节课一下，座位上提前收好东西的学生，老师松口，他们就纷纷站起来往外涌。

        陈颂直接带着何易远光速杀到了最后一排，他来回指着二人，吞吞吐吐了半天，“周知也你！我特么还以为你到最后一排睡觉的呢！”

        何易远在旁边大笑。

        他那会和何易远说大话的时候，不要太得意。结果人抛下他去后边儿，哪是去偷偷摸摸睡觉，是等姑娘一起上课来了。

        “啊，我是睡了。”周知也瞥他，刚刚那么多人不是都看见了。

        陈颂憋了半天，憋了个没义气。

        虞则点了点周知也的笔记本，“我来帮他抄笔记的，正好没课。”

        周知也散漫地抬抬下巴，语气理所当然，“听见了？我手受伤了，人心怀愧疚。”

        “虞则，这你就客气了，你帮他抄笔记纯属多余。”陈颂说。

        虞则：“没事，我们说好的。”

        周知也把虞则往前拉，跟在她后面，速度放缓，空出一片距离来，有意无意地和陈颂说：“既然你这么喜欢打抱不平，那我笔记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倒也不必如此客气。”

        晚上的时候，周知也主动给虞则发了微信。

        周：『话说考试哪天？』

        y：『后天，周六。』

        周：『准考证给我看看。』

        y：『你要看这个干什么？』

        周：『没考过，还不让人看两眼过过瘾？』

        虞则觉得他的逻辑也挺清奇的，抱着助人为乐的想法，还是拍照给他发了过去。

        y：『你怎么不看陈颂的？他也没报名？』

        周：『他的太丑。』

        y：『』

        —

        初夏的熏风失落地吹，烫软的颓靡的亮。中午图书馆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人还在挣扎，直到人走了一波又回来，虞则才停了笔，靠着椅背，闭眼揉了揉眉心。

        这个点去食堂，刚好人不多，不争不抢，虞则直接买了饭，选了个靠窗的桌子，在靠过道的地方坐下。

        她又起身去拿筷子，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陈颂，还有他身后罩不住的周知也，显眼的宽阔肩背。

        “这么巧啊？”陈颂和她打招呼。

        虞则和他挥手，自然地笑了下。擦过陈颂，对上周知也，提起的嘴角放下去不少，也没开口。正好走到自己桌子旁边，她就眨着眼睛客气地看他两眼。

        周知也眼皮扔懒懒耷着，扫一眼她的午餐，不多不少，正常的饭量。这让想拿这个做话题开口的周知也，一下子把字眼憋了回去。

        “又这么晚吃饭？”他随口扯了点别的。

        “还行。”虞则低低嗯了声，自如地坐下，“你们也挺晚。”

        周知也和陈颂笑了下，步伐停了下，又继续往窗口走。他们俩这个点吃饭可能说是习惯，但虞则嘛，估计是学习学的，不在高峰点吃饭，能节省点时间。

        点好餐，陈颂往后头不远位置，又瞥低头扒饭的虞则一眼，一个人坐着，手机就放在旁边，时不时看两眼。

        “发现没，这姑娘一直独来独往的，性子也不差，她就没个伴儿什么的？”陈颂摸着下巴好奇道。

        “你懂什么？”周知也哼笑声，把陈颂身子推正，两个人都背过身去，“独来独往不代表不合群，有些人有自己的思想，不从众，在他们眼里，无效的社交，是浪费时间和无趣的行为。还有些人是被迫不合群，虞则是哪种，我相信不用我告诉你。”

        “咱别操心人姑娘的生活了。”周知也说。

        陈颂咂舌摇摇头，“真不知道你是心肠硬还是看人看得透。”

        周知也冲他笑着挑眉，脸上就差写着“正直善良又心软”为自己正名了。他稍侧过身，盯着虞则将嘴里的一口饭完全吞下肚，刚准备进行下一口，他就漫不经心地出声了，叫了声她的名字。

        虞则选的位置也是图近，本就离窗口不远，食堂这块人又少，周知也叫她一声，她听得清晰。

        抬起头，撞上他百无聊赖又漆黑的眼底，他说：“能过来帮我端个餐盘？”

        这要求听着无理无赖还偏偏义正言辞。虞则瘪了瘪嘴角，正欲说什么，周知也忽然牵了下唇角，像个人残疾人一样抖了抖自己受伤的右手。

        “”差点忘了这茬，还好没怼回去。

        陈颂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心里暗骂他狗。大庭广众就这么让人小姑娘帮你端饭，还浑然不觉其中的问题。

        虞则走过去，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窗口，帮他端起餐盘，才抽空淡睨他一眼：“坐哪儿？”

        周知也身板儿站得挺直，黑衣黑裤气质锐利，普遍高个子有的毛病比如驼背，他就难得的没有。

        是一副正直不好惹的硬骨头样儿，可惜有点表里不一。

        他装模作样扫了眼空荡荡的大厅，他随意抬了抬下巴，“选择恐惧症，不介意拼个桌？”

        话出口，陈颂才明白了他刚刚眼神里的意思，这是说他心肠硬来用实际行动反驳了。

        还选择恐惧症，他娘的完全没听过这回事。

        虞则站着没动，想了几秒，正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食堂这会空，随便挑个地儿坐下，他们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省的不小心余光打见，也尴尬。

        更何况，虞则心里那点愧疚劲儿还在。

        她没拒绝，抬步往自己的桌子那走。

        见她一声不吭更是没拒绝，周知也和陈颂都下意识对视一眼，意味不明，两个人慢慢悠悠跟上去。

        虞则把他的餐盘放在对面靠窗的位置，然后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周知也走过来，两根指头随意搭上餐盘边儿，一个滑溜劲儿将餐盘轻而易举拉到靠走道的这个位置。

        他在虞则对面坐下，一只腿敞在过道，象征性地颠了两下。

        虞则不明所以地看他一眼，他没什么太明显的表情。但虞则从他眼里就是看出了点嘚瑟劲儿，像说就是腿长，不能坐里面，腿只要全在桌子下面就憋屈。

        靠过道的空间的确敞亮舒服，陈颂把餐盘放到周知也旁边。

        两个椅子是固定连在一起的，中间缝隙也狭窄，另一边靠着窗，陈颂费了半天牛劲才挤进去坐下。

        他嘘嘘叹了声，和虞则抱怨地对视一眼，“瞧他那自私样儿。”

        周知也也不反驳，埋头扒饭。

        他习惯很好，陈颂见他在食堂吃饭从来没玩过手机，渐渐的也被感染了。吃饭不看手机，两个人饭量不小，但速度也快，光盘行动是常有的事。

        两个人吃完了，虞则才吃一半，她戳手机的动作一顿，机械地抬头，试探着说，“你俩吃完了，就先走吧。”

        “我们不急。”周知也背靠上椅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眉垂眼看着，语气散漫，“吃你的。”

        虞则继续埋头，又过了个五分钟左右，她拿纸巾擦嘴，把手机顺势按灭，“吃好了。”

        对面两人堪堪抬眼，目光都是不约而同落到她的餐盘上，饭和菜都剩了一半。

        感情也没吃多少，怪不得那么瘦还不长个儿。

        倒回刚碰上那会，周知也想说的话又蔓上来，“吃得饱？”

        “饱了。”虞则说，“没肉了，吃不下。”

        “”好家伙，还挺诚恳。周知也会意地点点头，也不多做过多评价。

        陈颂在旁边咂舌，嘀咕了两句，“都说女生饭量小还有挑食的习惯，看来是真的。”

        虞则毫不客气地指出他话里的第二层意思，“陈颂，看来你没和女孩勾搭过。”

        “”陈颂话头一哽。

        周知也走在前头，毫不怜惜地笑了两声。

        陈颂幽怨地剜他一眼，也不好把他拉下水，毕竟这两年他和周知也都不在一块，他还就真不知道这少爷有没有跟哪个姑娘一起吃过饭呢。

        要说这事，多半都赖周知也，跟他呆久了，大家伙都知道了。冲他们来的姑娘里，百分之九十九点五的都是奔着周知也这狗。

        出了食堂，阳光不算燥，热风迎面扑过来。

        有花香混着周知也散淡的话轻快地钻入耳朵，“回宿舍？”

        桃花眼垂着，里面带了慵懒的勾子，有些蔫儿地盯着虞则问。

        她摇头，“回图书馆。”

        “这么勤奋。”周知也兀自点头，眯眼看了把天，左眼眼角下的灰痣缀了零落的碎光，他声音轻飘，“看来稳了。”

        “是吧。”虞则淡淡牵起嘴角。

        如果不出意外的确稳，之前被一些学长学姐吓得，说是六级和四级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太多人四杀五杀都败在六级。

        所以虞则把这些道听途说的话听进去了，她不打没准备的仗。

        考六级那天，虞则没出宿舍，中午吃的泡面，也没吃太多，胃口缺缺。

        她这一个半天都没碰英语有关的东西，舍友都在各种祈祷，临时抱佛脚祈愿之类的。她就懒懒淡淡往床上一躺，设了个闹钟，眯了会。

        时间一到，精神足了，她就拿上东西走人。

        考试大楼入口被封条围了起来，还未到进入时间，外面就站了乌压压一片人。

        人潮起落，哗然一片，头顶压着刺眼白光，照的人脑袋发懵。

        虞则和她们宿舍几个姑娘，环视了这一片，最后往一块人少的水泥地走。靠着一片花坛，有个熟人站在台阶上，和前边人说了几句，眼神就晃悠两下，落到她这边来了。

        陆煜辰勾着前人的背，没再交谈，有意无意地装作路过。

        他盯了虞则两眼，说不上什么意思。虞则就轻轻开口，“陆、学、长？”

        一字一顿的，语气听着就像，我没认错吧，没叫错吧？

        陆煜辰停下步伐，听见她这说话方式和口吻，莫名额角一跳，说不上来的后劲儿。他倒抽了口热气，像看见瘟疫一样随意点了两下头，“挺巧的。”

        他也就是抽风成习惯的，看见哪个熟人，就想装模作样地往前晃荡两下。但在这遇见虞则，能是巧吗？还不是因为他六级到现在还没过，他本就是个理科脑子，英语对他来说勉勉强强，到了大学之后懈怠了，更是苦不堪言。

        陆煜辰眯着眼打量她两眼，脑子一热，“好好考。”

        “嗯，你也是。”

        “”陆煜辰无言了会，脚步一顿定在虞则斜前方，指腹蹭了蹭鼻尖，他说：“虞则，之前打游戏那事儿，我的确有地方不对，眼高手低。虽然事情不大，但一直咯在我心里很久了。难得有个机会跟你说下。”

        这是道歉？怎么和解天泽那么像，都这么突发性的，也不挑时间地点。

        “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学长。”虞则牵唇淡笑。

        “”这话听着里外都听着像，在谴责他马后炮，“那既然你不计较了，能不能帮我也和周知也道个歉？”

        虞则心里恍然，原来在这等着她。

        这意思是和周知也还没说开，从会里内战那次过后，周知也正式回归，陆煜辰的日子怕是被压得不好过。

        学生会里修罗场，怕不是没有道理的。虞则大学之前就听人这么传过，说里面风气不好，官气重，以上压下。

        真正头铁进了之后，虞则稍微感受到了那么点，但还好，谢昭对她还算不错。

        虞则经常就在想，周知也那样的一个人，进了那里，会怎么样。

        “行不行？”见她直愣愣的不说话，陆煜辰啧了声又重复。

        封条解除，大批人开始往里面用，他这话虞则听着也不乐意，直接冲他摆摆手，“学长这种事还是亲力亲为吧。”

        她顺着人潮往里走，陆煜辰在原地发呆了会，回过神来就骂。

        妈的，这低三下气的歉白道了啊。

        虞则上了二楼，已经有人开始在教室门口排成队，透过玻璃窗能看见，里面监考老师拿着金属探测器一个个往人全身上下仔细扫。

        半个小时的预备时间，每个教室的同学陆陆续续来齐，坐在位置上不是发呆就是埋头。

        一楼靠楼梯的一个教室里，一位监考老师翻看着签到名单，上下扫了个不停，最终视线聚焦在一个名字上。

        顶了顶眼镜框，正欲和旁边老师开口说什么，门口懒散晃进来一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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