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心匪石3

男人的故事

        像沉睡千年的梦突然被一场大雨惊醒，一时间，你竟无法分辨，那点点滴滴自九天落下的冰冷，是否凝结了你千年间的哀叹。

        像一眼万年的痴缠突然被一场风雪粉碎。

        一时间，你竟无从得知，那片狂风中冷冽的白，是否正是你万年间的痴怨。

        我像一个分不清现实和虚幻的傻子。浑浑噩噩的过着每一天。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晚上。

        那天我像平常一样回家，像平常一样打开房门，像平常一样把房门关上。

        和平常不一样的是，我突然听到有个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那个声音说——“你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我很害怕。

        我想，我是遇到鬼了。

        她能看得见我，我却看不见她。

        那天晚上，我在去卫生间的时候，看到有个淡淡的人影就那样孤零零地站着。

        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女人，她在看着我。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在半梦半醒中看到她静静地坐在我的床边，默默看着我。

        有时候她会伸出手，可每当她要摸到我的时候，又会停顿片刻，踌躇再三后，再有些无奈的收回手。

        我的胆子不算太小，所以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情。

        只当是自己出现幻听幻视了。

        直到有一天，我放在书桌上的木质人偶的头上竟然生出了很多头发，这一次，我实在被吓到了。

        因为那个人偶的头，原本是光秃秃的。

        后来我决定找个先生看一下，结果就在那天晚上，她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她的眼角不停有泪滑落，我可以真真切切感受到她的难过。

        这一次，她第一次伸手放在我的脸上。

        她的手心有不少茧子，她的手很凉。

        “别怕，我只是想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你不用担心，我今晚就走。”

        听她说完这些，我的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

        我想告诉她，我不怕。可我的嘴却张不开。

        第二天，我知道，她走了。

        第三天，因为当我再次回家打开房门的时候，已经听不到那句“你回来了”。

        那一刻，我很失落。

        因为她说，她只不过想看看我过的好不好而已。

        再后来，我的脑海中好像有一丝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了。

        记忆中没有她，只有一些头发。

        于是我去寻找被丢进垃圾桶的人偶。

        人偶头上的头发还在，那些头发很粗糙，摸起来就像很久很久没有洗了一样。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一句话——“等到了长安，我用木槿叶为你洗头发。戈壁的风沙太大，你头发上的灵气都被吹散了。”

        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我觉得非常熟悉和亲切。

        我隐隐有种感觉，这句话是对那个手心有不少茧子的女人说的。

        自那以后，我开始越来越多的梦到她，我的过去好像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交集。

        我迫切的想知道，那天突然想到的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那句话没头没尾，就像散落在空中的烟花。

        当我伸出手去抓，即便是抓到了，也只是一些冰冷的灰烬罢了。

        更何况，我并没有抓到。

        那句话成了一个魔咒，让我无法脱身。

        再后来，我决定为她做一款洗发水。

        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虽然我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不过我知道，有些事情是生来就已经注定了的。

        即便这件事情还没开始，就已经注定会失败。

        既然要做一个产品，就总要有个名字。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借用《诗经》里的一句诗——“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我为它取名叫“匪石”。

        我的心不像圆滑的鹅卵石，可以随意翻转。

        为了这些洗发水，我去贷款，去学习。

        因为我要用最好的原料做最好的东西，因为这是为她做的。

        我在洗发水的盒子上写下了——“青丝永驻，不负不离”，在护发素的盒子上写下了——“温柔岁月，也温柔你”。

        再后来，我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款洗发水。

        因为只有这样，才更有可能被她发现。

        我想，只要用的人足够多，只要洗发水遍布全国各地。

        她就总会知道的。

        我没能在长安用木槿叶为她洗头发，可我为她做了一款洗发水。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

        就像让市场上一个卖青菜的去杀鱼，不是不能做，却肯定做不太好。

        为了完成让洗发水遍布全国各地的目标，我把生产洗发水后剩余的所有资金一股脑都用在了推广上。

        然而却收效甚微。

        我平时是不抽烟不喝酒的，不过那段时间，我守着满满一仓库的洗发水开始抽烟喝酒。

        我每天四五点钟才能睡着，七点钟就会醒来。

        你知道吗？

        以前我的头发很浓密的，就是在我守着一仓库的“青丝永驻，不负不离”时，我开始大把大把的脱发。

        人家是一夜白头，我是差点一夜光头。

        那段时间，她没有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去过两次医院，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让我每天记得服用。

        并且告诉我，再这样熬下去，不只是秃，还会死。

        阴云密布的天空，只要下场雨就会重回晴朗。

        我的那场雨，终于来了。

        那是一个雨夜，我就着一杯白酒服下两片□□。

        也许是窗外雨水的滴答声，也许是酒精和药物的作用，那天我破天荒的凌晨三点多就睡着了。

        她来了，她出现在我阴冷的库房里，坐在我的床边。

        她用布满老茧的手摸我的脸，我想睁开眼，可眼皮却像灌了铅。

        她开口了：“你经历过的痛苦和挫折远不止于此，你身上的坚韧和毅力远不止于此。我已经看到你为我做的一切，别再让这些东西困扰你了。放下它们，为自己活。”

        那天我睡到了九点多，醒来时，窗外已经天光大亮。

        我洗漱以后打开门，窗外的空气无比清新。

        接下来的时间，我想尽办法亏了本钱把洗发水清理了。

        不过洗发水包装盒里的折页，我留了一张在兜里。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也有些对不起那些费尽心思做的洗发水。

        不过正如她所说，放下它们，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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