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章月霜
加班加点排练一个半月，瑛瑛所在的舞蹈班终于要去市里参加比赛。
瑛瑛抱着电话给边秦打电话：“边叔叔，我星期天要去比赛，你能来看我吗？”
她原本想问周叔叔能不能来的，但周叔叔最近这几天都没回家，她没见到人，自然无从问起。
边秦最近深市广州两地来回跑，为了给服装找合适的厂家，累得人都瘦下去几斤。
服装品牌的名字已经定好，陈郁文翻了快半个月的时尚杂志，最后取了个中规中矩的——花漾。
他嫌弃这名字太普通，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都是带点洋味儿的，上次在商场里还看见一家叫欧罗巴的男士西装店，洋气得他一路憋笑。
但陈郁文自有一番理论，品牌名字都是其次，只要打出知名度，顾客熟悉品牌以后，不好听的名字也跟着好听起来。
边秦被她说服，又转头重新去和厂家对接。接到瑛瑛电话时，他刚从厂里出来，瘫在酒店沙发上。
一听，他满口答应下来，“我们瑛瑛要当小明星了呀？放心，星期天叔叔肯定过来看你的。”
星期天一早，他就停车等在小区门口。他不是小区业主，车进不去，刚给陈郁文打了电话，她们正搭电梯下来。
刚换好一张新唱片，抬头就看见一人往小区里走。定睛一看，那不正是周教授么，上次陈郁文说过周教授和她做了邻居。
他和周教授有过一面之缘，就是给铭源写花语的那次，其中固然有他表哥长袖善舞牵线搭桥的缘故，但两人也算相谈甚欢。
既然瞧见了，当然得打个招呼。边秦从车上下来，朝他招招手：“周教授！”
周嘉和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打招呼时也言简意赅：“早。”
“这是？”
边秦还以为像周教授这样走路都在看学术资料的人，打过一声招呼就会离开，谁想到竟然有和他继续寒暄的意思。
他随口就道：“孩子今天有个比赛，我开车送她们过去，顺道也去看孩子比赛，毕竟是第一次嘛。”
不知怎么的，本来周教授嘴角还有一丝笑意，这通话说完过后，他那点客套笑意也没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陈郁文右手牵着瑛瑛，左手拎着只大包赶来。
一见边秦和周嘉和在寒暄，她虽然奇怪这两人怎么凑到一起，但还是笑道：“周教授早。”
那天的饭很是宾客尽欢，她发现在宋子朗回忆初中的趣事时，周教授甚至把一颗切碎的二荆条送进嘴里。等她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但很幸运的是，周教授依旧面不改色，陈郁文暗地里相当惊奇，竟然有人吃辣如此进步神速，她甚至想叫周教授把辣椒吐出来，不必强撑。
最后终于破案，原来是菜市场的小贩以次充好，卖给吴姐假的二荆条，根本就不辣。
见他们三人上车，又目送轿车消失在路口后，周嘉和才转身进了小区。
没关系，反正瑛瑛姓陈又不姓边。
一上车，边秦就打开音响，古典乐从他花重金改造的音响里流出来。
陈郁文坐在后座整理东西，她那大包里拿的东西可不少，装着面包牛奶、卫生纸、风油精等应对突发事件的小东西，还有好几支瑛瑛央求妈妈带上的唇彩。
瑛瑛虽然一直很眼馋妈妈的梳妆台，但只敢过过眼瘾，不敢上手去乱翻。
今天要上台表演，她有了化妆的正当理由，“妈妈，老师说家里大人有化妆品的要尽量带上，待会儿说不定要用呢！”
比赛在市剧院举行，他们赶到时剧院前的空地已经停满豪车，看得边秦很是眼热。车这个东西，有了好的，总想要个更好的。
早知道他不该这么早急着买车，该再等一段时间攒攒钱，买辆好的开出去也有面子。
不过这事他只能在脑子里想想，边妈妈彻底成了陈郁文攒钱买房论的拥趸，他的钱都存着准备买第二套房子，用他妈的话来说，那是给孙子准备的学区房，就算边秦是老子也不能动。
瑛瑛生怕自己迟到，刚才在路口连等两个红绿灯，急得她一直看手表确认时间。
这会儿终于到达剧院，她立马推开车门跳下车，背上小书包就要往后台跑去。
陈郁文一看，离集合时间还有二十分钟，离正式开始表演的时间更是还有一个多小时。
她赶紧拉住瑛瑛，“别急呀，时间还早呢，书包里有牛奶和面包，饿了就吃，你们节目是倒数第二个，离你们上台表演还早着呢。”
上个星期的语文课上，瑛瑛新学了一个成语杞人忧天，现在她觉得妈妈就是在杞人忧天。
她一点都不饿，哪里需要吃面包喝牛奶呢，甚至今天吃早餐的时候她都故意只吃一点点，吃出小肚子来在舞台上可不好看。
她胡乱点点头，快步往后台跑去，家长是不能去后台的。见舞蹈班的宋老师就站在那里等待小朋友们，瑛瑛也顺利到达，陈郁文总算放心下来。
邓巧巧和瑛瑛在一个舞蹈班里，这次终于没有遗憾，两个朋友都被选上一起来比赛。
因为时间很紧张，又是第一次参加这样大型的比赛，两人课间有时候都在讨论该怎么跳。共同相处的时间变多，感情也跟着迅速升温起来，今天你给我带小饼干吃，明天我给你看漫画书。
但是瑛瑛发现好朋友萱萱似乎有些不高兴，有时候萱萱分小零食，连庞小白都有份，但分到邓巧巧的时候就恰好没了。
瑛瑛不忍心邓巧巧一人没有，就把自己的分成两半给她，但萱萱好像更不开心了。
“小朋友们，快过来换衣服，我们要开始化妆了。”宋老师站起来招呼所有人，舞蹈班的小朋友们跟小天鹅一样拥在宋老师身边，跟着她一起去换衣服化妆。
换好衣服后就要排队化妆，瑛瑛和邓巧巧正好排在最后，她从包里摸出来几支唇彩，“这些都是我妈妈的，你喜欢哪种，一会儿我们可以涂。”
邓巧巧有点胆小，“宋老师说不能自己涂其他化妆品，没关系吗？”
“没事！这个没有颜色，就是亮晶晶的而已，灯光照下来肯定更好看。”最近妈妈带回家很多时尚杂志，瑛瑛悄悄溜进妈妈房间里翻过，看到那些日本模特都涂这种唇彩，嘴巴粉嘟嘟的，像糖果一样。
好朋友两人在化完妆后，一起分享了这支唇彩。唇彩闻起来甜甜的，陈予瑛一直忍着才没有去舔，妈妈说不能把唇彩吃进肚子里。
她还带了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刘海被梳起来露出光溜溜的额头，有点不习惯。眼睛被画得浓墨重彩的一圈儿，小朋友们都在互相打趣对方是妖怪，但宋老师说了，舞台妆就是这样的，要是不画得这样浓，灯光一照过来脸上空荡荡的，那才不好看呢。
后台里一群毛茸茸的小天鹅挨挨挤挤，还在做比赛前的最后排练，陈郁文和边秦两人则坐在观众席上看表演。
虽然是少儿水平的舞蹈比赛，但架不住全市来参加的人不少，经过几轮筛选下来的队伍，几乎都是有些水平的。陈郁文看得很认真，她想知道瑛瑛在的队伍有没有拿奖的可能。
她虽然不看重名次，但瑛瑛这么兴致这么高，她也不想孩子期望落空。
台上正在表演的队伍来自另一家艺术学校，小舞者们的年纪应该稍大一些，即使陈郁文是个门外汉，也能看出水平相当不错。
站在观众席左前方的应该是她们的带队老师，两手在身前交握，目光一直紧紧看着台上的孩子们。虽然只是一个侧影，但这位老师身量纤细高挑，一头柔顺的长发盘成发髻用珍珠发卡别在脑后，露出一点尖尖的下巴和耳垂。
教芭蕾的老师通常都气质出众，但这位老师还是一骑绝尘，明明站在昏暗处，整个人却白得好像发光一样。
至少她身边有不少观众，目光都有意无意扫过她，连陈郁文也不能免俗，连着看了好几眼，越看越觉得这老师眼熟，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台上表演完美结束，台下掌声雷动，那老师也好像终于松口气，上前去把孩子们抱在怀里。
舞台灯光恰好照在那老师脸上，陈郁文醍醐灌顶般唰地一下站起来，吸引了身后不少观众的目光，她又赶紧坐下去。
边秦正看得好好的呢，哪想到她突然站起来，“你怎么了？”
陈郁文摇摇头，但心还是砰砰跳。她突然想起来这位老师是谁了，电影明星章月霜！
她在零零年代初以歌手身份出道，唱了好几首家喻户晓的歌，那时候的手机彩铃，十个里能有八个都是她的歌。就凭这几首歌她都能吃一辈子，谁想到她在风头最盛的时候，转头去拍电影。
所有人都说她想捞钱想疯了，她那些口水流行歌的听众，可不会走进电影院给她买账。
但章月霜还是沉下心去拍电影，顺利转型，连拍好几部叫座又叫好的电影。连以前批评她音乐“口水庸俗”的评论家，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
在陈郁文的印象里，章月霜每隔两三年就有新的电影上线，高产出和高质量当然让她名利双收，绝对是国内一线的女星，放在国际上也很有竞争力。
她不知道上辈子章月霜出名前有没有做过芭蕾舞老师，但清楚记得她演过一部以文工团生活为背景的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就是跳芭蕾的。
当年章月霜还凭着这部电影拿下好几个国内很有含金量的大奖，没想到竟然让自己遇见成名之前的她。
陈郁文几乎是坐立难安，看准章月霜带着孩子们退到后台，暗自思索能用什么方法找到她，和她搭上话。
公司最近去联系了好几个经纪人，一听说代言，立马就狮子大开口起来。代言费倒是勉强能承受，但找的明星都不符合陈郁文的要求，不是外形不合适，就是气质有出入。
如今机缘巧合让她发现了一个还没冒头的明日之星，能不激动吗？
“你干什么？”边秦就坐在她身边，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
陈郁文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比完赛后还要排名次，章月霜是带队老师肯定不可能这么早就离开，等名次宣布后她再去后台找人也是一样的。
她摇摇头，继续看起台上的表演来，只是心底在默默盘算把章月霜签下来的可能。
她印象中章月霜好像就是这个时间点火的，她赶在人家身价水涨船高前签合同，到时候再把广告放出来，肯定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时间过得很快，瑛瑛所在的队伍也上台了。陈郁文终于一改之前的心不在焉，一边紧紧盯着台上表演，一边拿起录像机录像。
坐她左手边的应该也是一个家长，瞧见她连录像机这样的大家伙都拿出来，搭讪道：“你家孩子也在台上呀？”
“领头那个就是。”陈郁文的镜头一直跟着瑛瑛的身影，瑛瑛在台上旋转跳跃，把一只小天鹅扮演得惟妙惟肖，坐在观众席最前方的评委们也不时点头。
瑛瑛也看见了台下的妈妈，但她时刻谨记着宋老师的指导，不敢分一点心，只能悄悄朝妈妈的镜头笑一下。
一曲终了，陈郁文稍稍放心下来，她觉得瑛瑛所在的队伍即使不能拿到第一名，前三肯定是没问题的。
表演完后评奖还需要一段时间，陈郁文直接起身离席，边秦抓住她问一声：“你去哪？”
“谈生意。”丢下这一句，她扬长而去，留下边秦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不是来看孩子表演吗，怎么又成了谈生意？
陈郁文拎着包一路走到后台，此时比赛结束，所有人都拥在台前，后台空荡荡的。
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声响，她推开一扇贴着那学校名字的门，一男一女正搂在一起接吻。女孩子化着舞台妆，瞧着也就才高中生的模样，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她。
陈郁文赶紧把门给关上，心里不免想到从小就上艺术学校的女孩子确实更外向开朗些，像瑛瑛在的兴趣班，不少女孩子在小学就学会化妆了。
走廊尽头是道具室，她正犹豫要不要推门，就听拐角传来声音：
“我早跟你说过你那套理念行不通，那些评委老师都不买账的，你以为你学几年芭蕾就比别的学院派懂啊？其实你什么都不懂！”
“观念不扭转过来，加薪的事以后你别跟我提！我开出来的工资可不算低，大把大学毕业的等着我给她们个工作，今天我已经仁至义尽！”
一阵又急又脆的哒哒高跟鞋声音传来，陈郁文装作在窗口抽烟的模样，回头看一眼，果然是艺术学校的校长气冲冲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怒气，而她要找的章月霜，正站在走廊深处。
似乎两人刚刚因为舞蹈理念而爆发一场争吵。
章月霜靠在墙边，低头时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后脖颈，原本盘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也落了两缕碎发飘在耳边。
听到陈郁文的脚步声，她也没抬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好。”陈郁文试着主动开口，上辈子只在大小银幕和各种海报广告上见过的人，此时真真切切如此近距离地就站在眼前，更觉得她美得惊心。
章月霜这才抬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一张名片，面露疑惑，“有事吗？”
她有一把和长相不尽符合的嗓子，微微带了些沙哑。
刚出道那两年迎合市场唱了不少甜甜的少女风舞曲，被人嘲讽为烟嗓装嫩，但等她转而投身电影业后，这嗓子仿佛专门为说台词而生，只靠声音都俘获了一大批忠实观众。
陈郁文笑着介绍自己的来意：“章老师你好，我最近在为公司寻找一个品牌代言人，刚才在台下看到老师，我觉得你的形象非常适合我们品牌的定位，想邀请你成为我们公司的代言人，老师你觉得呢？这是我的名片，公司也绝对合法正规，还请老师放心。”
大概是她的笑容太有说服力，章月霜起初还有些怀疑，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看起来很荒诞不经的说法，但也很爽快地拒绝：
“不好意思，我暂时没有进入娱乐圈的打算，陈总你还是另寻高明吧。”
陈郁文此时耐心极好，毕竟面对着一位肯定会大红大紫的明日之星，她想不高兴都难。联系刚才那校长的一番说辞，她决定采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迂回方法：
“不瞒你说，刚才我也听到了章老师和校长的话。章老师这样的人才，得不到赏识被埋没实在很可惜，章老师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天赋也许在演艺和唱歌方面呢？”
“当然，像刚才校长那番话我肯定是不能认同的，章老师应该也知道，现在很多领导的观念比较古板落后，追不上时代是常有的事。既然有另外一条路走，何不试试呢？”
为了劝说动，陈郁文很是昧着良心地在背后指责了一把刚才那校长。
谁想到章月霜面露错愕，好半天才道：“你是不是误会了，那是我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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