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礼物
刺眼的闪光灯倒影在他黝黑的眼眸，映成一道苍白的光线。
纪帆直视正对他的镜头，毫不畏惧地说：“方暮雨是我女朋友，我很爱她。”
记者们开始骚动起来，一个大热点就在他们眼前爆炸，谁都想冲上去访问分一杯羹。
纪帆的助理李伟慌忙地挡在记者前面维持秩序，不让他们靠近纪帆。
纪帆本人倒是极其淡定，他冷静地对着大堆记者说：“大家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不要去打扰我女朋友。”
这话一出，在场的记者纷纷被点燃，问题纷至沓来。
“你们怎么认识的？”
“因为方孜欣婚礼认识的。”
“谁先表的白？”
“互相爱慕，没有谁表白，水到渠成就在一起了，不过…可能我更爱她一点。”
“有结婚的打算吗？”
“有，看她什么时候有时间嫁给我。”
这段纪帆的记者访谈，晚宴还没有结束就上了热搜，成了那年的第一个“爆”，大批路人表示磕到了，方暮雨就这样暂时性的洗白了。
虽然黑粉仍然在舞，唯粉在哭嚎脱粉，但她收获了一批可爱的cp粉。
晚宴结束后，他们一起坐车回住处。
“今天谢谢你。”
方暮雨由衷地感谢纪帆替她说话，虽然他对媒体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但足以解救她于舆论的水火之中出来。
纪帆挑眉看了她很久，才说：“你永远不用对我说谢谢。”
方暮雨从回忆中出来，纪帆已经回房间了，她关上房门，又一次嫉妒方孜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所有好的人都爱方孜欣，而她得到的善意也都是因为方孜欣。
老天爷真不公平，方暮雨躺在床上在心里埋怨。
方暮雨生日是阳历的八月十四日，方孜欣原定的行程是八月十日回国，给方暮雨过十八岁的生日。
可偏偏德国连续几天暴雨，航班取消，方孜欣他们被困在德国赶不回来。
“小雨，对不起，我赶不回去，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电话里方孜欣满怀歉意地说。
方暮雨手里把玩着一面刺绣扇子无所谓地说：“没事，姐，我本来就不爱过生日，你难得休假，你们在欧洲多玩些日子。”
方孜欣的声音听起来仍然很难过，“对不起。”
“姐，没事，不过你不要忘记给我买生日礼物。”方暮雨连忙转移话题。
“当然不会忘记，我今年给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什么呀？”方暮雨假装好奇地问。
“呃…先不告诉你，给你一个惊喜。”
“好吧。”
挂了电话，方暮雨厌厌地把扇子扔到一边，靠着落地窗躺了下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脸上，光影之间，清秀的一张脸有种脱尘般的好看。
生日，方暮雨其实从来不喜欢过生日，虽然方孜欣每年都会张罗弄得热热闹闹，让她像一个童话故事的公主一样，站在人群中央接受大家的祝福。
她不喜欢过生日，有印象以来的生日仿佛都被施了魔咒般，套上了一层浓郁的黑影，她走不出来。
六岁那年的生日，她吹完蜡烛之后，妈妈为难地告诉她，“小雨，明天你不能去学芭蕾舞了。”
爸爸解释说，“姐姐要准备艺考，要花很多钱，我们小雨天资聪颖，过几年等姐姐上了大学以后再学一样赶得上。”
妈妈夸她，“我们小雨最懂事，不哭也不闹。”
不哭也不闹是因为她知道没有用，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给方孜欣让路。
姐姐在房间里睡觉，所以小雨不能看动画片。要陪姐姐去买舞鞋，所以小雨游乐园就下周再去吧。姐姐今天不在家吃饭，糖醋排骨就不做了。
我们小雨是全天下最懂事的孩子。
可她却不是父母最爱的孩子。
七岁那年的生日，她刚许完愿还没来得及吹蜡烛，妈妈苦着一张脸说，“小雨，爸爸妈妈要离婚了，姐姐跟妈妈，你跟爸爸吧。”
爸爸同样痛苦不舍地说，“小雨年纪还小，还是跟妈妈比较好，欣欣跟我就行。”
“小雨，你想跟爸爸还是妈妈？”
她没有做出选择，爸爸妈妈那一年最终也没有离成婚，因为那年冬天方孜欣要艺考了，为了不影响方孜欣的情绪，他们决定还是等方孜欣高考完再谈离婚。
八岁那年的生日，方孜欣十八岁，高考已经结束了，妈妈一个月前搬出了家里。
方暮雨生日那天，妈妈回家拿行李，蛋糕摆在家里褐色的小茶几上，没有打开。
爸爸妈妈因为一些事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方孜欣抱着她躲进了房间。
客厅里的冲突越演越烈，方暮雨听到摔椅子的声音，她害怕地往方孜欣怀里钻。
接下来是噼里啪啦一顿混乱的声音，直到听到妈妈的惨叫声。
姐姐的眼泪流到了她脸上，她下意识抬头去擦拭，看到了方孜欣绝望的表情。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紧紧地抱住姐姐。
她和姐姐一直躲在房间里，没有看到事故现场残酷血腥的画面，最后是警察阿姨抱着她，捂住她的眼睛，带她离开了现场。
其实她没有闭眼，透过警察阿姨手指的缝隙她看到了，看到了墙壁上凝固的血迹和白色的奶油。
从九岁的生日开始，就是她和姐姐两个人了。
八至十八，蓦然间整整十年，这十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方暮雨闭着眼睛回忆。
上午十点，方暮雨穿着睡衣懒懒地从楼上下来，西装革履的纪帆端着一杯黑咖啡坐在沙发上目不斜视地看着她。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方暮雨在纪帆对面坐下。
纪帆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抬腕看看时间，“我们半小时之后出发，应该还来得及。”
方暮雨一头雾水，“我们？去哪？”
纪帆默然，直直看着她。
方暮雨没有再问，起身回房间换衣服，她在心中暗自猜测，大概率是方孜欣拜托了纪帆，让他给自己过生日吧。
走近换衣间，方暮雨随便拿了一件离自己最近的白色碎花裙子，又挑了一个与之相配的小包，不到十分钟就换装完毕，出现在纪帆的面前。
纪帆靠在车上，望着方暮雨朝自己走过来，黑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似太阳光般耀眼的光芒。
她走到他身边，他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她之后，为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先吃点东西，垫一垫。”纪帆说。
“谢谢。”方暮雨打开纸袋，里面是一个蓝莓面包和一小瓶热牛奶。
车开出方家的院子，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方暮雨放空地望着窗外，汽车转入市区，十几分钟之后在房产交易所门口停了下来。
方暮雨降下窗户，望着门口挂着的金属牌匾，隐隐约约猜到纪帆想干什么。
“下车。”纪帆说。
方暮雨迟疑地转头看着纪帆。
纪帆掏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她的嘴里，若有其事地说：“嘘，别说话，跟我走。”
蓝莓味的薄荷糖融化在方暮雨舌间，像中了魔咒般，她果真跟着纪帆走进房产交易所。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过户手续办得很快，没一会功夫，两人就走出交易所。
从交易所出来，纪帆开车带着方暮雨去了那个红色房产证上写着的地方。
房子位于临州开发新区的别墅区，设施虽不及老城区，但该有的都有。两层独栋小别墅临湖而建，静谧悠然。
纪帆把别墅钥匙交给方暮雨，淡淡地说：“生日快乐。”
方暮雨晕晕乎乎地拿着钥匙，看着面前的生日礼物惊讶不已，“你送我房子？”
纪帆摇摇头，沉默一会才说：“我想送你一个家。”
家，一个只属于方暮雨的家，一个可以收纳方暮雨所有伤心难过的家，纪帆上辈子准备了很久，一直想在求婚那天带她过来，但没想到…
所以，这辈子他一秒都不想多等，想送给她的东西就要马上捧到她面前。
方暮雨愣愣地望着纪帆，总觉得他有什么不一样了，好像他的身上总是萦绕一种难言的忧伤。
她心里隐隐作痛，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这个家大概是纪帆想给方孜欣的吧，她是方孜欣的妹妹，是方孜欣最亲的家人，纪帆送给自己，四舍五入也是送给了方孜欣。
原来爱而不得可以使高傲的人卑微到这种程度，方暮雨有点替纪帆心痛。
方暮雨用钥匙打开别墅大门，整个房子的装饰是暖色调的，壁纸是方暮雨喜欢的原木色，沙发茶几都是淡青色，房子角落还摆了一架黑色钢琴。
不由走过去，在上面随意按了几下，钢琴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回头望向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纪帆，“谢谢，我很喜欢。”
纪帆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扬起。
向阳的一面全是落地窗。
上辈子被黑粉黑得最惨的那段时间，方暮雨成宿成宿睡不着觉，就会坐在酒店落地窗前等天亮。
方暮雨望着落地窗外波光粼粼的露天游池出神，一阵急促的铃声突然凭空响起。
掏出手机，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方暮雨在心中默念这一串毫无印象的数字，忽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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