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替身情人6
从停车场到住院区，步行需要8分钟，林韶墨只花了4分钟。
接到孙杰电话时，他正在收拾颜料，一罐罐代表纯洁的白颜料被他码得整整齐齐收进行李箱。
画画的时候，太灰了，加白。太重了，加白。太脏了，加白。画错了，加点白色再来。
白颜料作为单一独立的色素元素，可以调大部分颜色，但其他任何颜料都无法合成调配出白色。
一如安纯蕊，是他灵魂深处渴望的缪斯，不染纤尘的神明。
但现在，这罐白颜料好像染色了，他企图毁掉那个和他在火焰中踽踽而行的伙伴。
《心悸》的重现给了安纯蕊缓冲时间。
林韶墨回想起初次见她时的感觉，和现在很像。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全身的感官、血液似乎都流向了那里，“咚咚”、“咚咚”，是生命最初的悸动。
但现在这股搏动变得剧烈炽热，他需要咬紧牙关，否则心脏就要从喉咙口跳了出来。
一股怒火从身体身出窜出，以燎原之势烧遍全身，几乎烧化了他的理智。
看着病床前沉默的安纯蕊，林韶墨嗓音里有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哑：“你想做什么。”
“我想让她消失”。
安纯蕊笑嘻嘻地解开绷带，漆黑的眼珠映着林韶墨的身影。
那股火又烧了上来，林韶墨声音沉沉：“不行。”
安纯蕊颇觉好笑，她盯着林韶墨一字一句道：“我、就、要！”
手里的绷带随着手腕的转动在空中划过，狠狠鞭打在床边，发出一声巨响。
林韶墨眼里闪过不善的光，“安纯蕊，你想怎么玩都可以。我可以宠你，给你想要的一切。唯独安汐，你不能动她。”
如果说第一次的“不行”是在安纯蕊左脸上扇了一巴掌，那第二次的“不能”就是在他右脸上补了一巴掌。
听说国人喜欢对称美，林韶墨不愧是艺术家。
安纯蕊气笑了，“如果我非要呢？”
“那就别怪我。”
一连三次的警告，让安纯蕊暴跳如雷，“林韶墨，你------”
病房外，察觉不对的安父安母立马推门呵斥道：“纯蕊！”
本以为是再简单不过的家务事，没想到牵扯这么多人进来，尤其是可能会得罪林韶墨，安雄直觉头疼不已。
他按下呼哧喘气的安纯蕊，向林韶墨道歉：“纯蕊脾气大了些，都是我们宠坏了。韶墨你别和她计较。”
见一个两个都不帮着自己，安纯蕊心里有气，什么也顾不上：“安汐是我妹妹，我想怎样就怎样！”
“安纯蕊！”安父气白了脸，“你再胡闹就回家静养，年前都别出来了！”
安纯蕊不敢置信：“爸？”
说到底，安纯蕊的任性妄为，刚愎自用全是安父安母默认下的产物。
从小到大，她的认知里，安汐就是为她而生的。这个影子一般的妹妹永远不会生气，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而就是她的性格，让她没能看清自己在林韶墨心中的地位。
疯狂的艺术家或许会有挚爱一生的人，但成为爱人前，首先是个艺术家，他的身和心，都是献给艺术，献给绘画的。
何况没有缪斯他也能画，比起安纯蕊，志同道合的安汐更重要。
林韶墨恢复冷淡的神色，对着安纯蕊，也是对着安父安母警告道：“安汐两年前就被你们作为赔礼送给我了。现在想要领回去，恐怕有些不合适。”
说完，也不再管三人红红白白的脸色，出门去寻安汐了。
回程路上，气氛有些僵持，林韶墨只是坐着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低气压。
“谁允许你私自出来。”
邱懿低着头：“姐姐出事了，我应该来看看。”
林韶墨面无表情：“你已经被安家送给我了，认清自己的身份。年前还有一场画展，你准备一下。”
身份？什么身份，送你上天的正义使者吗？
邱懿悄悄翻个白眼，点了点头。
一场医院之行，以林韶墨和安纯蕊的不欢而散结束。
车内因为林韶墨的低气压，泛着嗖嗖的冷意。邱懿内心世界却是春暖花开，一片生机勃勃。
她向沈颂逸炫耀：“你看，权势的压迫对安纯蕊来说什么都不算。林韶墨对安汐的维护才会让她难受得像吃了屎一样。”
沈颂逸大致明白了邱懿的计划，是他小看花瓶妹的脑子了。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人用权势强迫他，的确没什么感觉。沈家本身就很有权势了好吧？
于是他问：“所以你想借刀杀人？”
“什么杀不杀的。”邱懿勾起一抹笑，“杀人犯法啊，统先生。”
沈颂逸：“”谁又是统先生？
雪是半夜落下的，无声无息，像春天的柳絮一般不停飘舞着，直到整个世界变成银白一片。
其实降雪的预兆早就有了，接连几天的田野昏暗，山色苍寒，下午四五点便亮了灯。
邱懿裹着厚重的羽绒服，捧着茶杯坐在院子里感受呼啸的寒风。
露在外面的指节微微发红发僵，这是要生冻疮的征兆。
沈颂逸看着都冷，难得没有冷嘲热讽：“回房间吧，太冷了。”
邱懿喝了口热茶，暖着手说：“这是对冬天最基本的尊重。”
沈颂逸：“什么尊重？”
邱懿：“尊重冷空气翻山越岭带来的降温啊。”
“不是”沈颂逸突然觉得自己是脑子被门夹了才会关心邱懿，“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啊。”
“嗯”邱懿顿了一下，坏笑道：“都是你啊。”
呵呵。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颂逸飞快打开控制面板启动录像保存功能，将数据存到网盘后才美滋滋舒了口气。
等回到现实世界他就把真相告诉邱懿，然后再把视频放给她看，邱懿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接着，沈颂逸又掏出小本本，认认真真写上了两个字，轻浮。
自从上次挖器官失败后安纯蕊就回了安家，林韶墨埋头准备画展的事，邱懿便跟着泡在画室。
这期间除了和沈颂逸斗嘴解闷，邱懿时不时也会撩拨一下安纯蕊，废了这么大功夫，女主角突然下线可就不好玩了。
沈颂逸可以接受邱懿的调戏，但安纯蕊却永远不会习惯安汐的挑衅。
再一次收到看似道歉实则炫耀的短信后，安纯蕊冒着风雪来了林韶墨的别墅。
安家会放任安纯蕊这个季节在外面乱跑，邱懿还是很意外的。
尽管雪已经停了，但冬日的阳光并不能让人有多少暖意。
安纯蕊明面上还是林韶墨正牌女友，因此佣人热情地招呼着安纯蕊，帮她扛了两个大箱子进来。
邱懿趴在二楼扶梯上，看着她颐指气使，“这是打算搬进来？”
沈颂逸点评：“这点行李似乎不够。”
邱懿眨巴眨巴眼：“也是。”
上次安纯蕊搬进来住的时候，可是把整个房间的东西都换了，像那样的行李箱，二三十个都嫌少。
邱懿没看多久，因为安纯蕊发现了她。
于是她沿着扶梯拾级而下，等到一楼时，神色已带着安汐往日在安纯蕊面前的拘谨小心。
站定在台阶旁，离安纯蕊四五步远，邱懿讷讷开口：“姐姐怎么来了？”
安纯蕊拍拍手，示意佣人打开箱子，慢条斯理地说：“来给我亲爱的妹妹送温暖啊。”
屋子里明明开着暖气，但周边的佣人还是打了个颤，汗毛直立。
两只行李箱被打开，邱懿瞪大了眼睛，里面是安汐在安家为数不多的东西。
黑白格的围巾是八岁那年，安母送安汐的生日礼物，虽然是赠品，但围巾上一个个团起的小球，还是能看出安汐对它的喜爱。
褐色的陶瓷组件是安汐亲手做的。
那时候安纯蕊因为身体不好不能外出，安母请了各种各样的老师来家里给她解闷，安汐也蹭着玩了好几次。
还有一本折痕严重的故事书，泛黄的书页边角破烂，某些地方有火烧的焦痕。
这是上学时朋友送的，被安纯蕊发现后威胁着烧了好几页。
每一件每一样，都能在安汐内心深处找到回忆，她人生的希望是这些小小的东西堆砌起来的。
还没等邱懿眼里的惊喜亮起来，安纯蕊拿过一个陶瓷小人狠狠摔在地上，得意洋洋地看着她：“怎么，连谢谢也不会说了吗？”
我谢你祖宗十八代可以吗？
邱懿快速进入情绪，瞪大眼睛，泪水迅速爬满眼眶，“姐姐你”
她的喉咙仿佛被火烧过一般，声音沙哑粗粝，带着绝望和悲痛。
这样的安汐极大取悦了安纯蕊，她眼里光芒亮得吓人，拿出剩下的几个小瓷人朝地上摔去。
“噼啪”几声，大理石纹的地板上铺了一地碎片。伴着安纯蕊夸张乖戾的笑声，路过的人还以为提前过年了。
她尤觉不过瘾，吩咐佣人取来剪刀。
能摔的基本都成了碎片，衣物这些徒手撕不开的，就全部剪碎。
安纯蕊这些天受得气，终于宣泄出来。
管家看着两人因为不同情绪而涨红的脸，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剪刀太危险，伤到两位小姐就不好了。您还是”
“你算什么东西对我指手画脚！”
安纯蕊拽过箱子里的围巾，狠狠抽在管家脸上。
围巾很长，抽到管家脸上时，力道已卸了很多，但皮肉还是迅速起了一片红痕。
安纯蕊恶劣地拍拍管家发红的脸，“我说，去拿。”
安纯蕊到底是林韶墨过了明面的女友，佣人不知道在医院发生的事，自然不敢忤逆。
剪刀很快被送来。
安纯蕊一手拿着围巾，一手捏着剪刀，绕过地上的碎片，在安汐身边站定。
金色的剪刀在她手里开开合合，发出“叮叮”的声响。
她用剪刀头挑起安汐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刀刃深深陷进肉里，刀尖几乎戳着安汐的咽喉。
“离家两年，妹妹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了。”安纯蕊加大手里的力道，刀尖处很快出现了一个小血点。
血珠划过喉结，在安汐白皙的脖颈上显得格外妖艳。
“姐姐感到很失望，虽然不想惩罚你，可你总是不长记性。”
她贴近安汐，刀尖又深入了一些。这样的情景让她仿佛回到了从前，站在至高点看着安汐苦苦挣扎，却永远逃不出她为她设下的包围圈。
这种感觉真令人陶醉啊。
周围的佣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气，紧张不安地盯着两人。
不论谁出事，他们都讨不了好。
邱懿像是感受不到脖子上的疼痛和威胁般，她抬起垂着的眼睑，目光里满是狡黠。
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句说道“我看，不长记性的是姐姐吧”。
安纯蕊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即心里的愤懑猛然炸裂开来。
安汐刚才的乖巧惶恐似乎都是伪装。自从她和林韶墨开画展以后，这个影子就不再受主人掌控了。
而邱懿似乎觉得还不够刺激，抵着刀尖往前凑了凑，“韶墨不是警告过姐姐不能动我吗？说起来还要感谢姐姐把韶墨让给我，让了一次不够，还让两次。妹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呢。”
安纯蕊原本只想剪掉围巾，但此时此刻，她改主意了，她要戳花眼前这张和她有三分相似的脸。
影子不听话，也不吃教训，那就只能毁掉丢弃了。
安纯蕊高高扬起手，剪刀在半空划过漂亮的弧线，眼看就要落到安汐脸上。
下一秒，手腕猛被抓住。
“哪个不长眼的！”
安纯蕊瞪大双眼回过头，就见林韶墨目光阴翳，轻微喘着气。
手紧紧捏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到两人皆是指节泛白。
他身后站着孙杰，一脸担忧地看着安汐。
总算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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