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四十
徐丹鹤斟酌着，道：“赵婧不是说公平竞争吗，何厌之要真喜欢你大可以再追，你别这么泄气，来日方长，别一杆子把自己打死。”
孟佩声摇摇头，何厌之是对他好，是迁就他，但不是没一点脾气。
何厌之骨子里是很高傲的。
那些对他的纵容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肯主动退这一步给他周全和体面，就不会再跟他有进一步的发展。
他搅了搅粥，被粥的热气迷了眼，“这样挺好，我本来就配不上他。”
“妄自菲薄就不对了。”
“你不用劝我，我没打算一蹶不振下去，该我做的事我会做，该我担的责任我会担起来，你不用担心，该忙什么忙什么，我不会想不开做糊涂事。”
徐丹鹤咬了口小油条，“你我还不清楚嘛，自暴自弃不至于，但是除了工作和你那些责任之外，能不能让自己活得开心点儿？”
“且顾当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行吧，反正我是心甘情愿给你当个情绪垃圾桶，当然我觉得你可能用不着，说真的，我最近不忙，有事随时call我，我保证随叫随到。”
“谢了。”
“别谢我，你自己好好的比谢我强百倍。”
孟佩声笑笑，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他没说话，只是低头开始认真吃饭。
他还在犹豫，结果何厌之直接快刀斩乱麻，都说这人不通人情世故，但是他知道啊，明明聪明得十分通透，很多事情看得比绝大多数人都明白。
何厌之不是不懂，是懂得太多，却不会表达，以至于用伤害自己来成全他。
事已至此，无可转圜，而眼前又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孟佩声只能尽快调整了状态。
第二天两人去办离婚手续，离婚证拿到手里时还有些失真感，何厌之从头到尾除了应过几声，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他没什么好说的。
何厌之离开后，跟着一起来的裴以忻才走到孟佩声身边。
他把手插进裤子口袋，一身笔挺西装是不近人情的铁灰色，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神情都不怎么好。
裴以忻开口道：“现在我不想说别的，离婚虽然是厌之提的，但背后怎么回事你很清楚，我不追究你当初在我面前保证过什么，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儿，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香坊，他做他的研究，别再来往了。”
到底是孟佩声理亏，他说不出话来。
当初说的信誓旦旦，现在啪啪打脸，他确实无话可说，面对何厌之是愧疚与爱意，而面对这个对关心哥哥的兄控弟弟，他哑口无言。
裴以忻没时间跟孟佩声在这里耗，直接道：“你之前够高调，现在离婚了，说辞想好没有？”
孟佩声已经想过这些问题了，“舆论上我会解释，离婚是因为感情不和。”
“哦——”裴以忻把这个语气词说得玩味，“我还以为你要说性格不合。”
“我们离婚跟他是as患者这点没有任何关系。”孟佩声不想把焦点往这上面引，感情不和，可以想象的方面有很多。
“你打算的可真好啊，孟老板脾气多好，跟你相处过的不管什么人都要夸两句，你让他们怎么想厌之。”
“是我一心工作忽略了家庭，离婚的主要责任在我。”孟佩声又仔细看过离婚协议书，何厌之给他留了很多东西，但实际上并不属于婚内共同财产，比如那些专利技术，“昨天签字没有仔细看，确实是我的过错，这些不属于我，这两天看裴总时间，我们重新签署下转让协议。”
裴以忻冷笑了声，“你知道那些专利的价值吗，随随便便一个拿出去就有数不清的公司和机构抢着出高价，就这么拱手让出，不后悔，不觉得可惜？”
“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没什么后不后悔的。”
裴以忻瞥了眼孟佩声，轻啧一声，“行，知道了，我稍后让人联系你。”
说实话他现在感觉有点复杂，昨天他的账面上多了几百万，不多不少，正是包括房子在内他当初给孟佩声的那些。
他调查过，香厂虽然发展很快，但短期内不可能拿出这么多钱来，里面有七成左右都是各方抵押和贷款。
不过孟佩声再怎么不愿意欠着他，欠何厌之的也欠定了，而且没得还。
当然了，他们没打算让还，一别两宽，就行了。
裴以忻脸色冷淡，归根到底不无嘲讽，“我之前选择相信你，看来是我信错了，孟——老板看重道德远甚于自己的爱人，看样子这样的责任和那一丁点喜欢相比，不值一提。”
孟佩声白了脸，裴以忻的话并不客气，他却无法辩驳一句。
他爱何厌之吗？
爱啊，怎么不爱。
想到两人要分开就难过得仿佛搁浅的鲸鱼，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但是他别无他法，让他做那些事情，他做不到。
裴以忻唇边是高傲而讽刺的笑，“孟佩声，你记住了，当初是你给过我承诺，现在又主动放弃，以后别再说没给你机会，你——没机会了，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就是你最后能给他的全部，懂了吗？”
裴以忻说完转身就要走，孟佩声却突然叫住了他。
孟佩声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叮嘱道：“他身体还有些虚，是因为长期的不良生活习惯，药膳是请老中医看完后配的，他吃着效果不错，我稍后整理成文档发给你，也给关叔发一份，一周三到四次就可以，比起关叔他大概更能听得进你的话。”
裴以忻清楚得很，何厌之最听谁的话？最愿意听得不就是他眼前这人的吗，“我承认你把他照顾得很好，但以后请你别再来打搅他。”
孟佩声顿了顿，敛起眼神，“我知道。”
他现在没这个资格了，做朋友？他没那么大脸，“我知道裴总很忙，启明这样体量的集团公司，打理起来并不容易，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尽量多抽出时间陪陪你哥哥，他不说，不代表不需要。”
裴以忻略一颔首，良久，道：“知道了。”
得到回答，孟佩声才应了声，只是心里堵得厉害，何厌之说放下，可他这辈子放不下了。
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朋友们说他豁达大度，那是他觉得没必要太过计较，只是、他放在了心尖尖上疼着宠着的人，又是被他伤害至深的人。
让他怎么放下。
错了就是错了，只是这次再没了挽回的余地。
下午，孟佩声约了赵婧见面，茶馆里，他直接把离婚证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没开口。
赵婧有些惊喜，她翻开证件仔细看了，然后把本子双手推回去，“我倒是没想到你真这么利落。”
孟佩声神色虽是一贯的温和，却带着明显的冷淡和疏离，“我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好好好我道歉，”赵婧转头去自己的包里翻弄，拿出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香谱给你。”
孟佩声接过牛皮纸袋，拿在手里是近乎轻飘的重量，他没打开看，直接站起身，“最近我会把精力放在香方的调整上。”
“知道，”赵婧好心情道，“香会在即，时间确实很紧，你先忙，有需要帮忙的直接跟我说，不用见外。”
孟佩声没应，离开茶馆就给赵婧转了十万块钱。
他不是认为这本香谱只值这么多，但现在他确实拿不出来了，等再缓几个月，他会再补上二十万，一本香谱，差不多了。
只是赵婧在几分钟后就又把钱转了回来，并强调自己不要钱。
孟佩声略顿了顿，打算缓缓一起给，赵家买这本香谱不管付了多少，总归是花了钱的，他不能视若无睹不当回事，他不想欠别人这么多。
孟佩声跟何厌之不算什么名人，就是在自己圈子里有点名气，但离婚依旧是一场风波。
何厌之从头到尾缄默，保持了一贯的风格。
孟佩声只说是双方感情不和，出乎他意料的是，是他把消息发出去的一小时后，何厌之转发并且评论道——
我们是和平分手，□□人不如做朋友。
简简单单一句，虽然止不住某些言论的无底线揣度，但好歹暂时平稳了下来，至于跟何厌之比较熟的圈子里如何想，孟佩声只能尽量去解释，好在方林他们比较有分寸，不仅接受了他们的说辞，还保证会好好工作，照顾好何厌之云云，弄得孟佩声只能隔着屏幕苦笑。
他当初是想帮着何厌之尽可能跟周围人相处得好一点，却没想会走到今天这副田地，自己居然只能从这些人嘴里听到对方的只言片语。
要说先见之明，也觉得格外讽刺。
孟佩声一门心思钻进去研究悦神香的香方，除了香坊和香厂的运营之外其他一切都不过问，香会的时间一天比一天近，他确实没时间了。
何厌之离开之后，他不想回去，一踏进家门就会想起两人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当时的开心愉悦越真实、越强烈，现在想起来就越觉得愧疚、难过，像一只被海浪打翻在海滩上的海鱼，连呼吸都费劲。
他带着黏黏搬了出来，在香坊和老香坊中间的位置找了间公寓，七八十平，足够一人一猫住了。
只是孟黏黏到了新环境后一直不适应，不是绝食就是上蹿下跳搞破坏，他跟在后面操心劳力地收拾，倒是觉得成了他工作之外唯一的调剂，至于原来还挺喜欢的古琴都不怎么挨了。
赵建川找到老香坊来时，孟佩声才把刚刚做出来的线香理好，这是他这几天的成果，能成则成，不成就推倒重来。
看着站在门口的赵建川，他没多意外，孟家的香谱分为两本，互为映照，还遗失了一本，这件事在业界内不是秘密。赵家得到了一本，不可能真这么拱手让出，即便赵婧愿意，真正的赵老板可不会高度配合。
找上门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孟佩声把放了几十根香的晾香架挪到一边，走到茶台边坐下，一边烧水一边招呼道：“赵老板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我们聊聊。”
赵建川把孟佩声从头到脚一打量，心里对女儿的眼光十分满意。
他在客座坐下，道：“婧婧把香谱拱手送给你，我一开始是反对的。”
孟佩声顺着问下去，“那后来为什么又答应了？”
“婧婧相信你，我们相信她，觉得可以合作。”
水烧开了，孟佩声洗了遍茶，他没当即接话，父女俩一个跟他谈感情，一个跟他谈合作，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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