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十六
想了想，孟佩声还是弯腰捞起孟黏黏卡在臂弯里，乖乖坐到了沙发上，瞧着何厌之收拾厨房的一地狼藉。
不出所料，何厌之确实是没做过家务的，一看就很明显，但是笨拙归笨拙，慢吞吞归慢吞吞，却一板一眼做得认真。
地骨皮、生地黄、甘菊花浸了酒，软的软，湿哒哒的湿哒哒，还沾着浓重的酒气，并不好收拾。
何厌之更不是家务熟手，摆弄那些精密仪器和微小的细胞他很擅长，这些大而有形的东西反倒不好上手。
孟佩声按着孟黏黏撸毛，只在最开始提醒了句小心玻璃渣，就没再开口，等着何厌之慢慢收拾，等到收拾了垃圾，拖了地，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看到对方明显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线也微微缓和下来，孟佩声慢慢靠近，在何厌之脸上冷不丁地亲了下，笑眯了眼，“给贴心老攻的奖励哦~”
何厌之眉头紧皱，“别总是亲我。”
孟佩声舔了下唇，何厌之出了点汗，他的嘴唇上也就沾染了一丁丁点咸味儿，并不让人讨厌，反而有些意犹未尽，“为什么不能？我亲我老攻不是天经地义吗，于情于理于法度不应该吗？”
何厌之闻着空气里半天散不去的酒味儿，有些烦躁，那句话也就脱口而出了，“你喜欢的是韩晓。”
孟佩声在片刻的愣怔后明白过来，从何厌之开口提离婚开始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对，明明喜欢他，为什么要推开他？为什么拒绝他的靠近？
孟佩声心里苦涩，归根到底是……太在乎他。
裹了小毛巾的冰袋已经有些融化，凉却不冰。
孟佩声两只手一片冰凉，心里却烧灼起来，不管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没办法对这样纯粹真挚的感情无动于衷。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一样不例外。
孟佩声的眼神颤了颤，声音有点发涩，“厌之，我跟韩晓没可能，之前是我识人不清，错将他给的一点无差别关心当成了独一无二的喜欢，还认真考虑一辈子这种事情，那是我愚蠢，是我眼瞎心盲，但是现在我知道错了。
“我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也没有资格求你原谅，我没办法证明我跟你在一起的决心有多大，但是厌之，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给我一个弥补过错的机会，好不好？
“我会对你好，会好好照顾你，我保证、以后不再跟韩晓牵扯。”
何厌之的瞳孔缓慢地收缩了两下，最终归于平静，语调平稳，“你可能不再爱韩晓，但你也不爱我。”
闻言，孟佩声把冰袋放在旁边的料理台上，上前一步，两手握住何厌之垂在身侧的右手，眼神柔软，“我之前是不爱你，对你的感情是……责任大于喜欢，但是认真去了解你，我才知道你有多好啊。厌之，喜欢上你并不难。
“你知道我什么性格，我不会违心去亲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四目相对，何厌之在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开了口，“那、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许再跟韩晓来往，他自私愚昧，贪婪成性，蠢笨如……他配不上你。”
孟佩声点点头，晃了晃何厌之的手，一半是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半是近乎于撒娇的讨好，“我保证。”
“不许骗我。”
“嗯。”孟佩声应了声，知道这算是基本说拢了，闻到两人身上的酒味儿，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直接去洗澡睡觉？”
“我不跟你一起洗。”
孟佩声一噎，他看起来很急色吗？
何厌之看了眼工作室的方向，“你先洗，实验的记录还没记录完。”
孟佩声点头，“也行，半个小时能弄完吗？”
“可以。”
“那我先去洗，你赶紧。”
何厌之点点头，看着孟佩声上楼，眼里微光闪烁，他都不知道对方居然这么会撒娇。
然而对方在他面前展露的情绪越多，他越觉得没办法控制自己，像他这样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得了孟佩声完美的感情、幸福的家庭？
不可能的。
何厌之的面色依旧冷淡，眼底却是翻腾的挣扎，如果孟佩声真的喜欢上他呢？
他不喜欢赌，他只看重实实在在的数据，而对方现在表现出的很多特质都表明了对他不是完全没感情，不是一点不喜欢。
但是、他真的有资格接受这份感情吗？
他真的能给孟佩声一份未来的保障吗？
何厌之对这一切都不敢保证，这对他来说是未知数。
孟佩声心情很不错，遇事不隔夜，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儿，有了小疙瘩及时解开，就不会发展成大的矛盾和死结。
等何厌之给工作收尾和洗澡的时间，他把祖上传下来的那本香谱又翻了一遍。
薄薄的小册子，古旧泛黄，有些页面还有残缺，一些字迹不是很清楚，只能勉强辨认。
何厌之从浴室出来就瞧见孟佩声眉头紧皱的样子，站在床边问道：“遇到麻烦了吗？”
孟佩声叹了口气，“算是吧。”
“有困难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孟佩声摇摇头，拉着何厌之的手让人在床边坐下，小心地托着书脊把香谱展示给对方看，“喏，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香谱，相传是有两本，互为映照，单单看一本没用。”
何厌之盯着书页上的繁体字，有些并不认识，感觉孟佩声的情绪不太对，问道：“另一本呢？”
“早些年遗失了，传到我爷爷那儿的时候就是这一本，”孟佩声不无遗憾，“香方配比变化无穷，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即便只是一味香材相差，出来的味道也有微妙的不同，好与不好、就在这里。”
“你可以自己重新配。”
“是可以重新配比，但是……”孟佩声说起这个就有些没底气。
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接触香学的时间不短，了解的东西不算少，零零碎碎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但是香方配比是精细活，简单的小香方他能配，复杂的、涉及三十多种原材的大方子就有些对付不住。
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孟佩声合上香谱，将古旧老书放进绒布盒子里，“我想从香谱里找找灵感，孟家香坊祖上曾经辉煌过，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很多古香方都失传了，我想看看能不能在这本残谱的基础上做出来几款。”
“多尝试。”
“嗯。”
孟佩声看上去倒没有多沮丧，就是有些没精神，何厌之犹豫了下，道：“我不懂调香，但是涉及到配比问题，跟实验一样，不经历失败不可能找到正确的那条路，不断尝试，总有一种方法是正确的。
“没有正确的路，就去找一条。”
孟佩声盯着何厌之看了好一会儿，眉目舒展开，笑问，“这是安慰呢，还是鼓励呢？”
何厌之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随便你。”
孟佩声失笑，来自别扭小朋友的关心，他收到了。
他微张开双臂，唇边笑意不减，“不管是安慰还是鼓励，都来全套吧，还缺个抱抱。”
面对明目张胆求抱的孟某人，何厌之默默给对方打上了爱撒娇、柔弱等等一系列标签，然后给了孟佩声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孟佩声满意了，在何厌之肩头蹭了蹭，没撒手，“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何厌之松开时候发现孟佩声没松，也就由对方抱着，想了想，道：“随便，都行。”
孟佩声虚眯起眼，眼尾翘起，显然是一副好心情。
他头一偏，贴在何厌之耳朵边，声音里含着笑，“厌之是说——只要是我做的都可以？”
“……嗯。”
孟佩声听到那声鼻音，轻笑出声，他搂紧何厌之，用了点劲把对方带上床，直接按在了床的另一侧，然后抖抖薄被给两人盖好，利落地关了灯，一气呵成。
何厌之眨眨眼，望着暗下来的吊顶，半天才道：“别胡闹。”
孟佩声也不回这一句，两人中间还隔着几十厘米的距离，薄被之下，他的手默默地伸过去，握住了何厌之放在身侧的手，“睡觉。”
何厌之清楚孟佩声的小动作，偏头看了眼，发现对方真的闭上了眼是要好好睡觉的样子，就没再说话，把头转了回去。
两人相握的手缠在一起，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沿着手臂上的血管一路抵达心脏，不烫人，只是暖得像秋天的阳光，是刚刚好让人安心与舒适的温度。
何厌之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接受了孟佩声的粘人与亲近。
黏黏，这名字取得真好。
香坊开业的时间孟佩声选在了周末，一来是出于人流量的考虑，另外也把何厌之可能的借口都给堵了回去，而在对方借口要加班、手头项目松不开时，他只是安安静静注视着不足一臂距离的人。
盯了几分钟，孟佩声又认认真真道：“香坊开业是个新起点，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希望我重要的人不会缺席我人生的重要时刻。”
于是何厌之只能点头答应。
傻兔子诚诚恳恳让他参加，瞧着眼底都红了，他可不想把兔子惹哭，书里、网上都没教他怎么哄，而且……在意的人，他喜欢这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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