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温玉清惊魂甫定，拉着花柒的手吧嗒吧嗒掉眼泪。
花柒肿着眼睛，满心愧疚：“是我连累了你。”
“不是的，”温玉清摇头，“是那恶人，光天化日简直没有王法！”
“你有没有伤到？”花柒悔不该让温玉清上东宫的马车，令她无故遭罪。
“没有，只是我反抗时无意中踢到了那恶人的……”温玉清难以启齿地低下头，“他便打了我一巴掌，当时又听到嚎叫声，他便又将我打晕，之后再醒来便是南离世子将我救醒。”
“花小主，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冲你而来？”
“我不知道。”
那横丝肉说了，会将她送回去的，此等□□于女子来说将是灭顶之灾，多少寻常女子因此背上污名甚至殒命，更何况皇家，东宫小主失了名节，怕是要生不如死。
花柒只觉通体生寒，她无论如何想不出宫里有何人这么恨她，竟用这种手段折磨她。
温玉清擦了擦眼泪，满面忧虑地看着花柒：“花小主，我虽不懂宫中之事，但也知其中事多曲折复杂，你在东宫不易，这件事你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请皇上做主，否则你以后会更加艰难，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恩，我会的。”花柒点头，事有可忍有不可忍，如此卑鄙险恶之事自是决不可忍。
二人说着话，马车便到了温府。
花柒看着温玉清进府后，才让明风驾车回东宫。
明风谨遵盛焱的吩咐，护送花柒到东宫内才行礼退下，刚迈出大门又被叫住了。
只见花小主走到他面前，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昨晚锦衣卫忙到很晚吗？”
“回小主，没有。”明风如实回禀。
“那成大人他昨夜当值吗？”
“昨夜是卑职当值，大人被皇上召去议事到很晚。”
“到多晚？”
明风想了想，“卑职巡夜遇到大人的时候子时已过。”
看着走远的纤弱背影，明风一头雾水，这刚经历过一场劫难的小主一路上都眉头紧蹙，眼下怎么突然开心起来？
原来成大人不是无故不赴约的，花柒心上的阴霾被这一束微光驱散了大半。
晚上，花柒吃了一顿色香味俱全的晚膳，若说眼下值得开心之事，除了成大人，便是她嗅觉恢复这件事，只是为何突然间就好了呢，令她满腹不解。
翌日一早，她便去找柳元，柳元听了甚是惊喜，她答应要医好小主的嗅觉，却一直没能找到法子，如此也是解了她一大心结。
至于原因，她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她大师兄秦萧。
“小主养病之时吃了师兄熬的药，那药中不知哪味药对症，歪打正着医好了小主的嗅觉。”
“我的嗅觉是孟家庄假柴胡所致，这么多年竟被师父的药医好了，那找到师父，王老伯和孟家庄的村民岂不是也有治愈的可能，或许还能弄清假柴胡所为何物！”花柒欣喜不已。
柳元则遗憾地摇了摇头，“师兄这些年云游四海，不会在一处停留太久，天高地阔，想找到他，并非易事，除非他来找我。”
“他何时会来找你？”
“不知道。”
花柒才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甚为沮丧，自言自语似的嘀咕：“早知就说服师父来京城了，在京城开家医馆也是一样……”
“哎等等……”柳元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师兄收小主为徒了？”
“没有。”
“听小主叫他师父，还以为……”
“当时没心思想这些事，回宫后才意识到，他教了我那么多，自然是师父。”
“恐怕小主若是当面这么叫他，他定会拒绝的。”柳元道。
“是我资质不够吗？”花柒沮丧。
“自然不是，小主天赋极高，臣从未见过第二个。”
“那是为何？”花柒纳罕。
柳元似乎陷入回忆，沉思良久不语。
“学正，若为难便不必说了。”
“是……”柳元收回思绪，低声道：“师兄曾经唯一的徒弟治死了人，然后悬梁自尽，自此师兄便不再收徒。”
花柒能明白秦大夫的徒弟为何自尽，也能明白秦大夫为何不再收徒，她爹爹曾经说过，医者也是人，但医者需做苛待自己之人，医者要仁心仁术，治病治心，然而医者却往往难自医，或许秦大夫和他的徒弟便是如此吧。
一路心情低落地走回东宫，不想竟在门口见到了她想念的人。
盛焱不说话，只将一个红色布包递到她面前。
“是什么？”
花柒说着打开了布包，随即睁大了眼睛，数枚崭新的银针赫然入目。
竟是一副新的针灸包！
秦大夫送的那一副昨日已经毁在山洞了，她心疼得一晚没睡踏实，没想到今日成大人竟送了新的给她！
“这……多谢成大人！”花柒笑着仰头看他，脸颊绯红，笑靥如花。
盛焱略偏开头，低声道：“小主还要去御医署吗？”
花柒怔了一瞬，点头，“是。”
“今夜亥时三刻，御医署侧门外桃树下。”盛焱说完不等花柒回应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花柒攥着红色针灸包，望着走远的欣长背影，喃喃道：“好。”
转眼便是入夜，花柒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约定之地。
远远瞧见桃树下站着的人，花柒抑制不住地心尖乱跳。
盛焱也瞧见了她，迈步走了过来。
“成、成大人。”
盛焱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轻声道：“闭眼。”
“嗯。”
一起一落，带着桃木香的夜风拂过鼻尖。
御医署内宫灯似乎不多，光线昏暗，也没有侍卫巡夜。
花柒跟在盛焱身后，穿堂过院，来到了最后面的藏书库。
门上上着大锁，盛焱直接走到侧面的窗户前，轻轻一推，开了。
花柒震惊地看他，这么厉害的功夫！
“方才来过。”盛焱低声道。
那也很厉害！
二人进到室内，花柒揉了揉眼睛，好多的书！
她在一排排书架前走过，顿感无奈，整日坐在这里废寝忘食地看，也不是几月内能看完的，何况她们如此偷偷摸摸，根本无从下手。
正这时，门外突然响起脚步声。
盛焱敏捷地捂住她的嘴，抱着她躲进了最近的桌案下面，黑色的帘子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门被推开，不是一个人。
“老爷他就这个性子，今日事今日毕，想找的东西若找不到，觉都睡不着，唉，这么晚，真是劳烦薛医令了。”
“李伯不必客气，若没有陈老御医提拔，文衍不会有今日。”
来人似乎在书架上找书，走过了几排，最终停在花柒二人藏身的这一排。
花柒心跳如雷，不知是害怕被发现，还是因为趴在盛焱胸口。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花柒的嗅觉恢复后似乎比小时候更加敏锐，她闻到盛焱衣服上极淡的桃木香味，令她安心的味道。
所幸，外面的薛文衍找到书后并未停留，二人匆匆离开了。
室内重归平静。
花柒趴在盛焱的胸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动作，只轻声问了句：“安全了吧。”
“恩。”
“那我……”
“别动。”盛焱的手摸到她头上，“会撞到。”
“哦。”
盛焱一手护着她的头，一手要去掀帘子，结果还没碰到，就被抓住了手。
花柒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许是什么都没想，只觉心里有些话憋得太久了，现在它突然窜到了嗓子眼，不吐不快。
“成大人，”她有些轻微的发抖，“那次我醉了，但我知道是你，今天，我很清醒。”
说完，她抬头在盛焱侧脸吻了一下，像上次一样，蜻蜓点水，却在平静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散出桃花般的香甜。
盛焱似乎僵住了，一动不动，连呼吸似乎都停住了。
花柒看不见他的脸，只觉自己脸快烧着了。
就这么过了良久，身下之人终于动了，但花柒来不及反应，人就已经出来了。
重新回到光中，她几乎不敢抬头看盛焱，只是紧拉着他的袖角。
盛焱没说话，拉住她的手，跳窗翻墙，离开了御医署。
二人一路沉默，但袖口之下，她的小手一直被握在大手之中。
到了东宫门前，一直默不作声的盛焱终于开口。
“今夜之事，是小主醉了。”
花柒猛然抬头，“什么？”
“小主早些歇息。”盛焱说完直接转身走了，花柒只来得及瞥见他侧脸的淡漠。
“你等等！”花柒跟上去，对着他的后背，鼓足勇气问道：“成大人可有苦衷？”
那背影僵硬不动。
“因为我是东宫小主吗？很快我便不是了。”
那背影依然没动。
“还是因为你……”花柒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净身？我不在乎。”
此话一出，盛焱终于偏过头，“都不是。”
“那是什么，你……讨厌我？”
盛焱攥了攥拳，不再回应，大步离开。
这夜，花柒意外睡得很好，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她的梦，一觉醒来，什么事都不曾发生。
但天不遂人愿，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刚睁开眼，阿灵便告诉她扶雩同成大人已经等了她半个多时辰了。
一听到那人的名字，昨夜的一切便一滴不漏的涌了出来，真真切切。
啊！为什么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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