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千秋节这日，宫中上下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隆重。
宫宴上，大殿两旁坐满皇亲国戚、朝中大臣及家眷。
同以往一样，花柒前面的位子是空着的，那是太子的位置，旁边挨着坐的是二皇子盛荣，他莫名回头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惹得旁边的孟轻婉拼命瞪她，那眼神，恨不能马上冲上来掐死她。
花柒真真懒得搭理他们，只盼着宫宴早点开始早点结束，但一想到结束后还要陪盛荣出宫就脑浆子疼。
殿中闹闹哄哄一通之后，皇上和皇后出来了。
没什么新鲜，同新年宫宴差不多，先是对皇后娘娘的一大段溢美之词，然后是君臣之间的相互客套，最后开始推杯换盏，同时众人纷纷敬献寿礼。
看得出，朝臣们都用足了心思，献上的寿礼不说是稀世珍宝，也都是新奇精美，他们的女儿们有的献舞，有的抚琴，有的吟诗，个个才貌不俗，为宫宴增添了一番如画的美景。
花柒吃着蜜饯，看得悠闲，坐她旁边的孟轻婉就没那么淡定了，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花柒都担心她眼皮抽筋。
“搔首弄姿，勾引谁呢。”孟轻婉小声嘀咕。
待琴艺闻名盛京城的礼部尚书嫡女一曲抚毕，殿中一阵赞叹声，连皇后都频频点头，赏了南离国进贡来的珍珠。
这着实把孟轻婉气坏了，从鼻孔中嗤了一声：“不过如此，雕虫小技罢了，娘娘竟赏了珍珠，本小主都不曾得过这等重赏，凭什么！”
这话旁人听不见，离她最近的花柒和盛荣可是听得真切，盛荣皱着眉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不悦，孟轻婉登时住了嘴，憋着气朝礼部尚书嫡女的方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花柒暗自腹诽，心想凭什么，凭你弹得难听！当年新春宫宴上你那一曲《阳春白雪》至今犹在耳，太难听啦！
朝臣们献寿完毕，轮到皇子公主们了。
从年纪最小的公主开始，每一件寿礼都让花柒惊叹，四皇子和秦小主的寿礼是金凤图，盛荣和孟轻婉献上的是一尊白玉观音。
花柒手里托着自己一个人手做的“万寿”，有些窘迫，同那些金珠宝玉比起来，她这寿礼太过寒酸。
她垂着头跪在殿中，一时紧张得不知该说什么。
两旁开始传来窃窃私语。
孟轻婉方才便瞧见花柒手里的破布，此时正挑着嘴角，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是何物？”坐在上面的皇后开口问道。
“是、是儿臣手做的，名为万寿，母后每日午歇时放在枕上，有助安眠。”花柒说着俯首磕头：“儿臣祝母后玉体康健，万寿无疆。”
“哦？”皇后似乎起了兴趣，“拿来本宫瞧瞧。”
宫女将万寿呈给皇后，皇后拿在手里细细打量，旁边的皇上也倾身过来，不过二人似乎并没看出什么名堂。
皇后递给宫女收下，笑道：“孩子有心了。”
花柒再次磕头后便想起身退下，还没等动作，便听见外面太监高声通禀。
“太子同花小主第二件贺礼敬献，祝皇后娘娘万寿无疆！”
花柒懵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太监手捧着一长方形木盒走进来。
宫女接过木盒呈到皇后面前。
皇后脸上也带着些许意外之色，轻声道：“打开。”
木盒打开，只见皇后顿时愣住了，盯着木盒瞧得似乎出了神。
殿下众人愈加好奇那盒子里是什么稀罕物，能如此吸引尽阅天下珍宝的皇后娘娘。
半晌后，皇后移开目光，同皇上对视了一眼，皇上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皇后便吩咐宫女：“拿过去，请诸位同赏。”
于是宫女端着木盒缓慢从众人面前走过，让每人都能看清里面的东西。
“竟然是盛放的并蒂雪莲！”司马戎老太傅捋着胡子惊叹道。
众人眼睛都看直了，盛京城还无人见过鲜活的雪莲，竟还是一株并蒂雪莲，珍稀中的珍稀。
太子不愧是皇后的亲生儿子，这一寿礼令方才的一众金石宝器黯然失色，众人看花柒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还有大臣趁机拍皇上皇后马屁，说什么太子孝心感天，花小主端庄贤淑，二人同心同德，大盛朝之大幸……
皇后赏赐了两颗滚圆的大珍珠，花柒托着赏赐，在众人的赞美声中退了下去，直到坐在位子上，她脑子都还是空空的，这是八年来唯一一次她同太子沾上关系，很陌生。
旁边的孟轻婉气得脸绿，手中的玉杯都快被她捏碎了，那两颗大珍珠招招摇摇地摆在那里，狠狠刺疼着她的眼睛。
千秋宫宴散了，花柒心不在焉地往东宫走，献完寿礼后，她整个晚上都有种在梦中的不真实感。
“花小主！”突然有人叫她。
她转过身去，瞬间回归真实，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唉……
盛荣快步走上来，不满道：“花小主是不是要毁约？”
花柒摇头，“没。”
“那走吧。”盛荣四下瞧了一圈，指着宫墙：“这里刚好，外面就是个小胡同，走到头拐个弯就到长宁街上了。”
“这怎么出去，还是从……那个洞钻吧。”花柒说着便要往前走。
“哎那太远了，”盛荣拉住她，凑近看着她的眼睛：“本皇子带你飞过去。”
花柒忙退后几步，摇头道：“钻洞走。”说完便快步向前走去。
盛荣追上来，“我轻功很好，你不必担心，我……”
“要去就钻洞，否则就算了。”
“……”
这个时辰的长宁街人很少了，还在开门迎客的只有秦楼楚馆和零星的酒肆。
花柒跟着盛荣来到一处新开的点心坊，里面竟然灯火通明，进去却一个人也没有。
“这里没人来吗？”花柒问。
盛荣神秘一笑，“今晚只有两位客人。”
说罢，盛荣突然拉住她的胳膊，快走几步，推开了最后面那扇门。
花柒想要挣脱的动作蓦然顿住了，因为她看到了一院子的花灯。
院中海棠树上挂满了花灯，最多的是荷花灯。
“喜欢吗？”盛荣看着她，满眼笑意。
“这……”
“这是为你准备的。”
盛荣走到树下石桌旁，桌上摆着酒壶和各式点心。
见她还傻站在原地不动，盛荣走过来拉她，将她按在石凳上，“尝尝这家的点心，很不错。”
花柒有些懵，不知道盛荣这是要做什么。
盛荣为她倒了茶水，然后为自己斟了酒，低声道：“其实在宫里挺孤独的，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怕你的，依附你的，就是没有真心待你的。”
“你可能会说我有孟轻婉啊，”盛荣笑得有些苦涩，“看起来是这样的。”
“其实我很羡慕大哥，他可以去北疆，可以有你。”
“只是……你真的想就这样被蹉跎年华吗，八年了，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毕竟这么些年你们连合发礼都还没行过，根本连夫妻之名都没有，你……”
花柒突然抓起桌上杯盏一饮而尽。
“哎那是酒……”盛荣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她呛得小脸通红，好一通咳嗽。
花柒没想到自己拿错了杯子，冷不防喝下一大口辛辣，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难受。
盛荣似乎在同她说着什么，只是人总晃来晃去的，看得她头晕。
恍惚间，她看见了漫天的星星，像那晚在驿站后山上看到的，但怎么这么刺眼呢，她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挡住光亮。
“哎小心烫到！”盛荣见她直愣愣地去抓树上挂的花灯，忙拽回她的胳膊。
花柒眨着水雾迷蒙的眼睛看着他，脸颊红扑扑的，看得盛荣呆住了。
直到花柒挣开他的手，他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看不出来我喜欢你吗？”
花柒仿佛没听到似的，晃晃悠悠地走到桌边，然后“扑通”趴到桌上，睡着了。
花灯的柔光打在她娇美的脸上，仿佛已沉睡万年的睡美人，纤尘不染，美得让人无法移开眼。
盛荣盯着出了好一会儿神，不甘心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先送她回宫吧，来日方长。”
他将花柒扶起，想要打横抱她，结果她手脚乱晃，不让碰。
无奈，盛荣只得扶着她往外面走。
院中，只剩几树花灯，在独自散发着光亮。
房顶上两个黑色身影动了动，一个撞了下另一个的肩膀。
“躲这瞧了一晚上，还接着瞧吗？”
盛焱沉着脸看着下面的一院花灯，不说话。
“这花灯可不是给你看的，”扶雩捶着自己麻木的腿，无奈道：“人都拉拉扯扯地走了，小柒那不省心的孩子竟然还喝多了，太子殿下是还打算继续蹲房顶上吹冷风？”
见他还是不说话，扶雩简直恨铁不成钢，故意用话激他：“算了，你也有不得已之处，不如就随他们去吧，我瞧着二皇子对小柒是用了心的，珍书阁那次护着她，今日又准备这些，还同她说心里话，难得，你若是想小柒能过平安无忧的日子，二皇子倒是个不错的选择，相貌堂堂，文武双全，颇得圣宠。”
眼见着盛焱垂下了眼眸，扶雩话锋一转，“只是有个孟轻婉够小柒应付的……不过倒也无大碍，小柒早被她百炼成钢了，依我看……”
话没说完，扶雩便感觉到一股扑面的凉意，身旁已经空空如也，一道黑影跃进了长宁街。
扶雩想了想，起身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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