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首诗

看着眼前这个和六年前变化不多的面孔，中岛敦面颊不由浮现不自然的绯色，挠挠头不敢过多打量对方，“那个，你还好吧？”

        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中岛敦看过去，迟疑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古洛那？”

        古洛那从发愣中回过神来，刚开口就有些磕巴，“额，我，我还好……”

        意识到自己这样很呆，古洛那面露羞赧，双手不自在地捏着衣服下摆。

        中岛敦见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知道这些年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绕过地上的人来到古洛那面前。

        下一秒，低着头的古洛那视野里出现一只熟悉的手，五指比过去记忆里的更为修长，戴着黑色半指手套，显得指节越发分明硬朗。

        古洛那没有回避对方的靠近，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握住，手心很快传来对方的温度。

        中岛敦很自然地将古洛那的手牵住，带着对方往外走的同时也发现他的手可以完全包住对方，而且莹润的指尖微微发凉，而他体温偏高，握在手里竟刚刚好。

        他只以为是古洛那天生体质较弱，而且经过刚才一番惊吓，所以才会这么凉，于是将他的手裹得更紧。

        中岛敦越往前走，心情就越发复杂。

        虽然没想到多年后的初次相遇就是这么戏剧性的画面，但古洛那一如既往散发的呆萌和对他的信任，竟然让他再次体会到了某种莫名的悸动感……

        但是……但是第一次对古洛那心动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对方是男孩子啊！

        他清楚地记得，古洛那进入福利院的时候，身上穿着精致可爱的黑色洋裙，即使因为走失裙子不再崭新整洁，白皙的脸也灰扑扑的，但当他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时，懵懵懂懂的可爱形象就成了焦点。

        当时福利院里的大多数孩子都来自普通家庭，而古洛那明显出身很好，大家一开始会因为好奇去找古洛那玩，但是古洛那总是躲得远远的，慢慢也就被大家排挤。

        那时候，同样是边缘人物的中岛敦时常从远离人群的地方望向角落里的古洛那，他总觉得对方和自己很像，但始终找不到机会和对方接触。

        之后不知道是哪个小孩开始传的谣言，说古洛那的父母是和黑手党交易的富商，这次的龙头战争也有他们的参与，所以死有余辜，因此，大家对古洛那孤立升级为更过分的霸凌。

        他亲眼所见的，就有人抢走分给古洛那的食物，嘴上振振有词地指责他不配吃。

        中岛敦见古洛那不声不响离开了，忿忿不平地想着要把属于对方的食物抢回来，结果抢到手的时候食物已经不能吃了。

        等他在古洛那常待的小黑屋找到时，对方正坐在角落，脸上没什么情绪，既没有哭也不曾为自己受到的不公感到愤怒，甚至连困惑都没有。

        或许比起去想为什么，古洛那更想离那些人远远的。

        中岛敦把自己食物分了一半给对方，第一次古洛那没接，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后来又有很多次，中岛敦都为了抢回古洛那的食物和别人打架，次数多了就总是被院长关禁闭，坐在光线昏暗囚牢一般的禁闭室里，中岛敦时刻都在担心古洛那有没有被欺负。

        福利院有一次好不容易得到了资助，给每个孩子发了一颗平常吃不到的橘子糖，然而有人故意多领了古洛那的那颗。

        “像这样的糖他肯定早就吃腻了，给他也是浪费~”

        中岛敦再次和其他孩子打了起来，虽然身上多处都挂了彩，但好在把糖抢了回来。

        中岛敦一瘸一拐地来到古洛那面前，忍住疼痛扬起嘴角，向其摊开放着橘子糖的手，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我会保护古洛那，没有人能欺负你。”

        这次，古洛那终于有了回应，不常有表情的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白白软软的十分可爱。

        “谢谢你……”

        第一次听到古洛那的声线，糯糯的直达中岛敦内心。

        年仅12岁的小少年在这个初次心动的时刻默默发誓要永远保护对方。

        在那次之后，古洛那对中岛敦越发依赖，自从不合群的两个人变得形影不离后，大家对古洛那的霸凌就没有那么嚣张了。

        不过中岛敦时常要被院长关禁闭，古洛那也能找到办法进入禁闭室，他们就这么待在一起，望着时而从天窗显形的月亮，聊一些小孩子之间的话题。

        然而中岛敦自以为的甜蜜初恋，就在不久后因为自己的莽撞而破碎了……

        古洛那被父母认识的人认回，没想到分别来得如此迅速的敦想在对方离开前好好道别，结果推开门却撞见正在换衣服的少年。

        比起他初恋破碎的不知所措与迷茫，古洛那要从容很多，也正是因为内心混乱无比，中岛敦来不及和对方说些什么，就眼睁睁看着少年被人牵上轿车扬长而去。

        所以当时为什么穿着小洋裙啊？

        中岛敦至今都将自己这段单方面失败的初恋归咎于那身可爱的打扮，每每想起来都在反复心动与失恋间挣扎不定。

        多年过去，中岛敦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出来，再次见面也可以坦然面对。

        但是现在……

        小心翼翼用余光瞥向跟着自己的少年，看对方这些年来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有脸上的婴儿肥消了，身子也抽条得更为修长纤细，中岛敦竟然觉得这身制服穿在古洛那身上也很……可爱。

        尤其是古洛那低下头，露出头顶的发旋、像在福利院时一样默默由他牵着手的时候，已经死去的初恋仿佛复活了一般撞击着他年轻的心脏。

        然而中岛敦只当自己喜欢古洛那这种类型的女孩，没有深想下去，但说好会保护对方就不会食言。

        古洛那在中岛敦出现后安心了很多，任由对方牵着自己，不用再顾虑街道上其他路人的视线。

        这样的安心不仅来自于在福利院的经历，还有一种伴随着潜意识里的熟悉感。

        仿佛他在中岛敦出现以前，就有一个人这样强势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自顾自拉着他的手，带他离开黑暗的角落。

        所以他一直在等的人究竟是谁？

        是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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