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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沈行简


  杨绍方从宫中出来,登上轺车,直到东宫门口的青府巷吩咐停下,称自己随便走走活动筋骨,又随手抛给那赶车的内侍二两银子,那内侍便欢天喜地的回了。

  杨绍方来到东宫门前却并未进去,而是吩咐侍卫选了匹好马来,自己则打马出宫,直奔康平坊,回家拟折子去了。

  康平坊是距离皇城最近的一个坊,它位于太昌城东市,平常时候也是最热闹、景色最好的坊市。

  各国商人在此贩卖商品,天南地北的江湖人也多爱来此游赏,更不用提太昌城中的那些世家公子和大家闺秀了。

  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人们生活自然富足,就算杨绍方直接赁下了一座两进的的宅子,每个月五十两白银的租金,放在东市里也不算什么,顶多是一个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罢了。

  只不过还是有好事者探查了一番,并且以姑娘小姐和月老媒婆居多,因为这位富家公子的相貌实在俊俏,都想着近水楼台,先说上话。

  “你这清秀的小书生打听杨伯乙家干什么?你是男是女?”那媒婆抱着手臂满脸警惕的问道。

  那清秀的白衣书生克着怒气,道:“我自然是男儿身,是杨伯乙的朋友,还请您给指个路。”

  “俊俏的小书生......”媒婆围着白衣书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问道:“你家住在何处?”

  白衣书生有些生气,他甩甩袍袖撂下一句,“不说就不说,我自己去找!”抬腿就要走。

  “好好好!”媒婆赶紧陪着笑,“杨伯乙家就在前面,顺着路向左转第一个巷子,门朝南的那户就是。”

  “谢了。”白衣书生没好气的略略拱手。

  “你看看,这么大气性,姑娘可不喜欢这样的......”

  那媒婆的声音越来越小,白衣书生头也不回。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拐角处,才要向里转,却被人突然抓住臂膀用力一拧,立刻便被擒住。

  他惊骇之间急忙回过头去看,只见杨绍方正满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于是长舒一口气,无奈的笑道:“殿下,您怎么还跟小孩儿一样?”

  杨绍方轻轻一推,放开他,笑道:“不准叫我殿下,在这里称我为杨大人或杨兄就行。”

  白衣书生揉了揉肩膀,拱手道:“是,杨兄。”

  他直起身又道,“不过,你这地方是真的找不到。”

  “连你这位绣衣臣统领都找不到的地方才是真的好地方。”杨绍方侧过身,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咱们进去谈。”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杨绍方边走边打趣道:“怎么,我刚刚听你跟媒婆吵起来了?”

  白衣书生背负双手,别过头去啧啧叹道:“啊......杨兄这院子虽小,却很雅致啊!”

  “怎么?她想给你说个大媒?”杨绍方继续笑问道。

  “呼......那葡萄快能吃了啊!”

  杨绍方哈哈笑道:“你就会打岔!”

  白衣书生停下脚步说道:“杨兄,咱们就在这葡萄架下说就行。”

  “好,那就请坐吧!”杨绍方指了指石凳坐下。

  白衣书生仰起头看着一串串深紫色晶莹剔透的葡萄,轻轻一跃摘下一大串放在自己面前,捻下一颗擦干净投入口中。

  “我早就看着这串饱满!你眼光真好!”杨绍方说着话伸手去拿,白衣书生却往自己跟前又拢了拢。

  杨绍方笑道:“还不让我吃啊?”

  “想吃自己摘!”白衣书生努努嘴说道。

  “我家的葡萄你居然不让我吃?”

  “这是你赁的地方,哪里就是你的房子了?”白衣书生饶有兴趣地看着杨绍方,他眼珠一转又道,“不过你要是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这串葡萄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杨绍方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这串葡萄就当本宫赏赐给你的。”

  “那行,那臣就吃了。”

  白衣书生也不吐皮连着嚼了三四个,跟他温文尔雅的气质大不相符。

  “你不说句无功不受禄?”

  白衣书生一面吃着葡萄,一面说道:“臣有功啊!”

  杨绍方立刻警觉了起来,身形前倾,“这么说来,你查到些东西了?”

  白衣书生神秘一笑,从袖中取出半支弩箭推给杨绍方,“殿下在兴国寺查案,沈某也没闲着!这是我和兄弟们在西市一家铁匠铺查到的,折脚马鹰图弩箭。”

  “你沈行简才是绣衣臣统领,比本宫要会的多!”杨绍方笑着说,他接过弩箭看了看,“确实是折脚马使用的,那里可有伊屠师的踪迹?”

  沈行简摇摇头,“眼下只是布了人手监看铁匠铺,还没有进去勘察。”

  “既然有证据为何不进去?”杨绍方不解道。

  沈行简低声答道:“说来也巧,那家铁匠铺刚好是和宁国公府在一条街上,这几日宁国公府外明显多了许多鬼祟的人,贸然进去的话我怕他会阻扰。所以想着搬出殿下的名头来,这样宁国公也许会收敛一些。”

  “你的意思是,宁国公或许和折脚马有联系?”杨绍方肃然道。

  “还只是猜测,不排除有人诬陷的可能。”

  杨绍方凝神想了想,首肯道,“你说的对,宁国公魏庄明要真是和折脚马有联系,这么做岂不是不打自招?”

  “不管怎样,咱们还是得去铁匠铺查一查才能知道。”

  沈行简晃了晃那支鹰图弩箭,“别说这铁匠铺是不是和折脚马有关系,单是私自打造弩箭这一条就足够他去沉狱里走一遭!”

  “好!”杨绍方赫然起身,“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沈行简也站起身说道:“殿下莫急,不妨等到明日再去。”

  “为何?”杨绍方不解道。

  沈行简又坐下,遥遥指了指西边,“咱们这里离西市不算近,而且今日已经快天黑了,西市夜里最是热闹,人潮汹涌,万一被那铁匠铺逃了的话,抓也不好抓,何况宵禁之后任何人不得出入坊市,除非拿着陛下的诏书,就连殿下您恐怕也不能随便行动吧?”

  杨绍方无奈叹道:“也是,无所谓了,反正你已经命绣衣臣监看了起来,那就明日再去吧!但一定要早早出发。”

  “臣遵旨!”沈行简拱手施礼道。

  杨绍方瞄了一眼天空,想起来上午和皇帝的商议,于是又道:“对了,本宫前晌刚刚进宫,向陛下提议了准备在太昌城中选高处建造谯楼,以红布为号,防止重阳节上,折脚马在我帝都搞出乱子来。”

  “嗯!”沈行简顿时来了兴致,他笑道,“殿下这个提议非常好!只是属下的绣衣臣人手不够。”

  “不碍事。”

  杨绍方高高举起手摆了摆,引得沈行简抬眼去看。他另一只手突然伸出,一把将那串葡萄抢了过来,大笑着说道:“父皇已经命神武卫指挥使赵景明协助,你以为如何?”

  沈行简撇撇嘴,“非常好。”

  杨绍方捻下一颗酸甜可口的葡萄吃着,心满意足的说道:“那咱们这边也就准备起来吧!明天去查铁匠铺!”

  沈行简拱手道:“臣遵旨!”

  他刚离开两步,忽然又转过身嘟囔了一句,“臣真不知道在皇家别苑修习那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杨绍方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言罢作势要踢,沈行简仰天大笑,转眼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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