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冉蘅看着他，漆黑的瞳孔里映出一张略有些茫然的脸，上翘的睫毛投下浅浅一片阴影。
这算是试探吗？她咬着嘴里的果核，有些猜不透念羽的想法，“在找到竹青前，我不会一个人离开。”
“不用担心，我会帮你。”他笑起来有几分稚气。
冉蘅虽客气地答应却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与胥离是一丘之貉，皮相是虚假的，口头的承诺也并非牢靠。
如今在这荒芜之地，除了丧失些许自由，倒是个能静心修行的地方。术法之外，身体力行，方能进益。
现下她已能凭借声音与波动的气流感知，并准确判断敌人所在，但是惨痛的教训告诉她，耳边风声不一定是山鹰振翅，而是穿悬崖过山涧的呼啸……在失足坠落的时候，她悟得下次还是得找块平地训练。
冉蘅借着断面横生的树枝与缺口来缓冲下坠的速度，几圈滚落在地上倒也没伤到筋骨。
摘下蒙眼的布条，张望了一圈四周，这里的灌木倒是浓密，平日未曾来过，天色尚早，能进去探上两圈，运气好些说不准能遇上阿若，冉蘅收起长弓往下，压得软踏踏的灌木枝叶颤了两颤，身子就滑了下去。
周围杂草丛生，有些被压倒的痕迹，粗糙凌乱，偶尔能在相叠的树林瞥见些春色，被厚重的枝叶挤压得可怜，冉蘅随意瞥了两眼，继续往前，越往深处，周身笼罩的薄雾便愈浓，藤蔓交缠，密林深深，似乎将要触碰什么界限。
一声嘶哑的鸣叫从半空传来，那只山鹰正在头顶盘旋，冉蘅停住步子，低头一望，底下的泥土松软有些不着力，地面也微微下陷，连忙撤回。
周围绕着的雾气丝毫没有因风而散的表现，反而愈发浓稠，冉蘅觉得头脑有些昏胀，
当强烈的腐臭入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念羽说起的沼泽，应该就在附近了。
冉蘅从胸口翻找着解药，边伸手掩住口鼻，林子浸在薄雾中，让人辨不清方向，如此陌生迷乱之地实在不宜久留，顺着来时的方向折返，却没有了熟悉的景物。
只有一条路，通向雾气绵延的深处，冉蘅取下身后的长弓，在半空中划出弧度，冷厉的箭身破开薄雾，铛的一声，似乎是钉在了树上。
冉蘅跟着箭羽的方向，打量起四周，这边的树木有些稀疏，雪白的箭羽穿木而过，抬头望不尽眼前的红杉，应该有些年岁。
她绕着树周转了一圈，突然听见远处有声响，赶紧背身抵住红杉，好在树干足够粗壮，将她挡了个严实。
像是闯入什么禁地，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也没敢探头看，只压低了身子，等着声响过去。
手掌接触地方传来一阵刺痛，原本白净的掌心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开了个口子，冉蘅拨散堆着的泥巴，底下露出一块光滑的碎瓷片，她擦了擦上面附着的污泥，上面的纹路清晰，似地界普通的用具，只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围静了很久，冉蘅四下打量了一番，确认没有旁的活物才出了树身，没有人，也许是经过的动物。
走了一段路，面前就是沼泽，难以过人，本该止步，可是想起阿若，冉蘅心里又起了念头，她遍寻山中，却从未涉足过此地，若不是偶然摔入崖底，倒不能轻易发现，念羽说阿若在山中最安全的地方，这片沼泽的出现此刻像是命中注定的指引。
沼泽的对岸是一块平地，较小的一片，冉蘅借着藤蔓石壁而过，落脚的地方低洼不平，只容一人，几道光线从高耸的山顶落下，勉强能照清这条昏暗的小道，这地方像是石斧凿刻劈开，又似有人在里面大战了一场，借着光线能看到两边的石壁陡峭，断痕斑驳，红色的更像是沉淀的血液而不是石头花纹。
离出口越近，便心如擂鼓，明明一无所知，却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藏在后头。
冉蘅犹豫了一瞬，还是迈出了的步子。
刺眼的强光灌入，再次睁眼面前居然是一汪深湖，一圈下来围成了个小岛，似乎也困住了闯入者的法力。
没有木桥或者过湖的船，此地灵力被禁锢大半，所以非涉水而不能入内吗？
也许有其他的法子，冉蘅伸手搅动着湖水，一片冰凉，这水如青墨，荡开的波纹一圈圈扩大到中心，让人瞧着十分诡异。
冉蘅思索了刻，不知该如何前行，突然湖底下有了声响，水下划开波浪，平静的湖面起了褶皱，慢慢抬高了一段带着水草的，不规则的石路，在湖面的正中间。
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吗，她朝周围一望并没有人，这个距离，连着中间的石路并不是很难到对岸。
或者这石路能延伸得更长一些？
冉蘅想着刚才是怎么触动机关的，也只是搅动了湖水，手上的触感冰凉，一圈圈的涟漪泛开，然后慢慢合拢，她似乎听到细微的咕噜声，像是喉咙里面吞吐着东西。
四面无风，湖面还是轻轻地颤动，有什么东西要跃然而出，她本能地抬高身子，漆黑的湖水中，一双眼睛的轮廓逐渐清晰，那双眼睛盯着她看，一直到落叶重新打破平静。
伴随着哗啦的水声，岸中心所谓的石路正在一节节地下沉。
背脊的冷汗让她整个人僵硬地瘫坐着，似乎有些庆幸还能这么坐着，底下的东西，只要它探上岸，一口就能咬掉她的手臂，至于为什么没有动作，大概是顾忌着什么。
若是刚才她一时冲动去了，会发生什么，阿若也真的在对岸吗。冉蘅慢慢地转回身子往回走，奇怪的白色雾气又将她包围，也许是待的时间过长，她的大脑一片昏沉，眼前是那棵红杉，模模糊糊好像倒在了湿润的泥土上。
冉蘅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是在自己的屋子里。
她摇了摇昏沉的脑袋有些不太确定，一抬手，看见被处理过的伤口倒松一口气，要是梦与现实到了无法分清的地步，若没有人为干涉，她大概会一直围困在虚幻之中。
冉蘅闭上眼睛，屋外有茶碗磕碰的声音。
她出去的时候胥离正坐在外面，抬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开口道：“念羽说你摔下了悬崖。”
冉蘅没说话。
“你想出去。”胥离抬眼看。
原本的解释堵在喉咙里，冉蘅觉得他这般认为对她倒也并无坏处。
“这里从未设界，亦不曾作守卫围困，山林尽头就是出口。”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可这轻飘飘的一句，没什么实际，阿若在他的手上，纵是四面开阔又如何。
冉蘅摸了摸手上的绑带回答：“我喜欢清静，有时闲下走动，许会涉足无人之地，你不妨直接告诉我山中有何禁地，也免得闲逛时误入，惹了麻烦。”
她并未明说自己进入了沼泽，虽然他们处于合作的状态，但这里是他的地盘，她需要知道他的界限在何处。
“念羽没有和你说吗”胥离轻笑一声，倒是冉蘅被问得挺懵，念羽没有提起过所谓禁地，只是谈起过蛟龙一类的危险生物，底下遇到的水中小岛与里面的生物便是吗……
“你可以问问他，他待的时间比我久一些，山中的事情他一应都知。”他停顿一会又掷一串花铃，“遇到危险的时候捏碎即可。”
冉蘅举起那一串小铃铛摇了摇，这样一座荒山能有什么危险。
胥离并没有解释什么，放下杯子说道：“会用上的。”
虽然她觉得不太可信，但到底还是多一个保障。
念羽是在午后来的，比起适才需要思量权衡着说话，与他聊天倒是随意很多。
“你……。”
“失误。”冉蘅打断他的话，胥离说是念羽发现的她，为避免提起当时的狼狈，还是先止这个话题为好。
关于底下的事，他提到的沼泽，蛟龙，她有很多话要问，可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这种感觉有点奇怪。
念羽一歪脑袋问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有什么话要问吗？”
冉蘅咳一声，发觉自己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太久了，于是随意扯了一句：“你是在哪发现我的？”
“就在外面的灌木丛里。”
冉蘅下意识摸了摸手指，屋内换下的袖子内扣上沾了泥，指甲里面还有木屑，最后的记忆是湿冷的泥地，之后的事情，关于如何出的迷雾一点也不记得了。
也许是她呆了太久，吸入毒气才会神志不清。
“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冉蘅看着念羽，他似乎在等着她说下去，
“我走过了沼泽，里面的瘴气很浓……”
“还有被被劈开的石壁。”
他点点头，冉蘅突然问道：“你见过蛟龙吗？它们一般在何地出现。”
“没有。”他摇头。
“剩下的东西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不过没有受伤就好，底下的断崖鲜少有人涉足，又加之迷雾围困，小心一些不要误入就是了。”
冉蘅手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听着他说话，觉得耳边的声音与他脸上的表情并不真实。
“我觉得岛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看到了蛟龙。”
“蛟龙吗……”四周安静了一会，念羽缓缓说道，“以后还是小心一些吧，除了蛟龙，山中也是有其他凶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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