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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33章


“青山官舍”沉露一字一顿的念出牌匾上的字。

        连棠站在一旁,  对着这几个字出神。

        她去找祁衍,原本想要搬回侯府住,他却说,  侯府离宫里太远,  她上值不方便,另买院子又不安全,不若就住在宫里的官舍。

        大齐皇宫分前朝和后宫,  前朝建有官舍,供无房或值夜的官员住,但真正的官舍建在东武门翰林办公的地方,而这个所谓的“青山官舍”,  更像是临时起意。

        这个院子和揽月阁相接,  是先帝金屋藏娇的地方。

        彼时先帝宠爱一个花魁,  太后却不让她进后宫,  先帝一怒,  命人在这前朝后宫交界的地方修台建院,等接花魁住进来后,  先帝再也没有去过后宫。

        太后气死了。

        谁能想到,  现在竟又被改成官舍,且只住连棠一人。

        此事说起来有点明目张胆,  但连棠是天子近臣,又是女子,为她另僻一个处做官舍也情有可原,  再者揽月阁是皇帝私人书阁,来的都是近臣,  闲杂人少,  就算青山官舍敞开了门,  恐怕也没人敢进。

        连棠自可以安心住在这里。

        全盛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常福引着连棠踏进院子。

        刚进院子,沉露就惊呼出声。

        飞檐峭壁,雕梁画栋,嶙峋怪石,花台碧藤,看得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这比她们那日跟着牙房看得所有院落都精致,不,应该说不能搁在一起比。

        沉露摇着连棠的胳膊,俯在她耳边问,“小姐,以后我们真的住这呀?”

        连棠心里的惊讶不比她少,虽然知道这里肯定比普通的官舍条件好,却没想到奢华到这种程度,虽说是先帝当年的建的,但屋檐上崭亮的琉璃瓦、色彩鲜明的画柱、以及假山、花台,都显示着这里重新修葺过。

        也不知道祁衍是哪一天开始预谋的。

        连棠心里隐有不安,梦里他还叫她还债呢,这个院子不知道是不是又被记了一笔。

        她心中是这样想着,当下却是欢喜的,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

        常福见连棠脸上展笑,舒了一口气,陛下的苦心总算没有白费,他心里激动,益发卖力的介绍,拼命给皇帝脸上贴金。

        “连姑娘您看,这家具都是紫檀木的,这是白玉屏风,这是双面苏绣屏风,这是金镶玉”

        沉露一路听下来,眼睛珠子越瞪越大,“这是宫里娘娘才有的待遇吧。”

        常福耷拉下眼皮,心道:宫里没有娘娘,反正太后没这待遇。

        连棠最欣喜的是前院的两间大书房,还连着一个卧房,正好横儿以后随东阴先生进宫的时候,可以待在这里安静读书。

        转了一圈,她对这个官舍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如果非要说,大概就是“无功不受禄”的忐忑吧。

        连横听说姐姐醒了,心思飞到宫里,正好东阴先生要和祁衍议事,就带着他进宫。

        如今连棠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姐弟俩说话方便多了。

        连横和沉露一样没见识,进来后“哇哇哇”的嘴就没合上过,他觉得东阴先生的院子已经够匠心独运了,没想到这里更精致,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

        连棠带他去书房,面对宽敞明亮的开间大书墙,连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东摸摸西摸摸,试探着问:“先生放我休假的时候,可以住这么?”

        连棠踌躇,面对弟弟希冀的眼睛,她很想应是,但终归没有答应,“这里是女子官舍,你虽年纪不大,也是小男子汉了,应该不能留宿。”

        皇帝给她提供住处,带着沉露已是越矩,再拖家带口成什么样子。

        连横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笑道,“阿姐,横儿知道了,不过你在宫里能住这么好的官舍,我替你高兴,至于我,进宫的时候能在阿姐这里安静的读书,就已经很好了。”

        连棠欣慰的摸摸他的头,“横儿真懂事。”

        他们默契的没提花嬷嬷的死,也没提二叔二婶的卑劣手段,事情既然已经过去,活着的人还得朝前看,连棠不想因此扰乱了横儿求学的心志,而横儿见姐姐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更不会在她面前提不高兴的事。

        姐弟俩又说了会子话,连棠就留横儿一个人读书,独自朝揽月阁走去。

        揽月阁里,祁衍身后的隔墙上挂了一幅硕大的舆图,东阴先生站在旁边沉思半晌,眼中一亮,恍然大悟。

        他绕回到书案前,和元宁帝分析,“这次新政,内阁的那帮文臣没有翻出大浪,西戎可汗无机可乘,只好改变策略,不从西部疆界入侵,而是另寻其他的突破口。”

        祁衍坐在书案前,一手支头,一手放在桌上,玉管般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点着黑檀木桌面,凝眉深思,“王师在西北边关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若不能做到里应外合,西戎大军自然不敢和王师硬碰硬,他势必要找更薄弱的关口。”

        会是哪里呢?

        两人对着舆图,再度陷入沉默。

        突然,祁衍眉峰蹙高,目光如两把锐利的尖刀插入舆图中的一点,威喝一声,“北境!”

        东阴先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睛定在北境关口,“北关口山势险要,易守难攻,一般的军队不会选择这里进攻,当年连将军在的时候,此处固若金汤,从未有战事,六年前他牺牲后,这里倒是常有蛮族滋扰,成了我大齐边关最薄弱的一环。”

        祁衍漆眸阴晦,“朕倒是小瞧了西戎可汗,也许六年前兵败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布局这个备选方案,而他布局的第一步,就是当年趁乱杀了骁勇善战的连将军。”

        东阴先生赞同,“是啊,当时先帝抽调了所有的兵力去西境,北境只留下残兵弱将,连将军再神勇,也抵不住西戎可汗精骑的偷袭。”

        说起这位将军,东阴先生至今还唏嘘不已,其实他愿意收连横为徒,并悉心教诲,一是他相信元宁帝的引荐,也是因着连横是连将军的后人,爱屋及乌。

        东阴先生虽是文谋,却打心底欣赏武将抛头颅洒热血的大义,他所钦佩的武将中,开国之君先帝算一个,可惜后期昏庸淫乱,连将军算一个,却英年早逝,最后一个就是眼前的元宁帝,故而出山助他。

        想到那场战争彻底改变了连棠的命运,祁衍微敛的眸子里仿佛结了冰,西戎可汗不光杀他父兄,还害死了连棠的双亲,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位可汗的人头,他摘定了!

        “常福,宣北境大将军杜远。”他声音里带着凛凛杀威,惊了常福一个激灵,多余的话没说,常福趋步疾走出去传令。

        连棠端着托盘进门,正好听到“北境大将军”几个字,又见祁衍面色沉郁,心里不禁好奇。

        她轻轻放下托盘,递给祁衍一杯熟水,又给东阴先生一杯清茶,随口问,“陛下何事动怒?”

        祁衍还未说话,只听东阴先生幽幽一句,“冲冠一怒为红颜。”

        连棠有点囧,谁冲冠,谁红颜?

        祁衍压眉觑了他一眼,东阴先生佯装喝茶。

        祁衍把视线调向连棠,方才还杀气腾腾的眸子里蒙上一层柔色,回她的话认真,毫不敷衍,“西戎大军在西境按兵不动,我和先生判定,他们可能想从北境入侵,故而宣召北境大将军。”

        连棠暗晒,正常的军事部署而已,东阴先生在暗示什么?

        不过上一世,西戎可汗是从西境打过来的,想是因为这一世新政没有引起朝堂的大幅震荡,朝廷的叛臣没有机会勾结江南左军和祁麟,西戎没了内应,只好绕远路从北境下手。

        她目光停在元宁帝的脸上,她这几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这才发现,元宁帝的脸色比之前更白了,这是失了血色的迹象,上一世他领兵出征前,就是这样的惨白面色。

        所以,他这一世还会亲自上战场么?

        她想问,但碍于东阴先生在,只能先吞到肚子里。

        送完茶水,连棠没有继续打扰他们议事,退了出来,没过多久,杜将军慌慌张张的赶到揽月阁,三人坐在一起,一直商议到太阳下山,才作罢。

        连横一直在青山官舍读书,晚间的时候被东阴先生叫到书阁伺候笔墨。

        祁衍看着小小少年,突然来了兴致,现场校考他几句,没想到他对答如流,想法也颇有见解,忍不住点头,“等你学有所成,入朝为官,做朕的左膀右臂可好?”

        连横眨眨眼睛,“左膀右臂?像阿姐和陛下那样浑然一体么?”

        阿姐生病了都住在皇帝的寝室,如今两人又比邻而居,几乎可以算是寸步不离,这就是所谓的左膀右臂吧。

        连横童真的话语震撼了在场的三个大人。

        东阴先生清了清嗓子。

        连棠低下头,耳根发热。

        祁衍倒是镇静自若,掀眼皮看了一眼连棠,才一本正经的跟连横解释,“所谓的左膀右臂是指群臣之间行事融洽无间,并非真的指身体的融合。”

        连棠要死了。

        祁衍好为人师,继续谆谆劝导,“学了成语可不兴乱用,要结合实际和当下的语境,否则岂不成了书呆子。”

        连横懵懵懂懂的点头。

        东阴先生懒懒的起身,“好了,好了,陛下就别操心我的学生了。”

        祁衍反驳,“现在是你的学生,以后可是朕的肱股之臣。”

        连棠看着两个大人只顾着在一个小孩面前争宠,缓缓渡气,想把脸上的臊热散一些。

        祁衍低垂着眉,目光似有似无的缠着她,把少女脸上的那一抹红尽收眼底。

        他突然觉得东阴先生这老头子聒噪,挥手送客,“今天先到这吧。”

        东阴先生也觉得心不在焉的皇帝很没意思,吊着脸带连横往外走。

        连棠对祁衍突然送客很不解,她原本还想留横儿用完膳呢,她目光追着那师徒两人的身影,突听连横小声问,“老师,学生方才的浑然一体用错了么?”

        东阴先生没好气道:“一点没错。”

        连棠赶紧转过脸,低头摆弄香炉,佯装什么都没听到。

        “你弟弟——”祁衍拖长音调,等到连棠抬头望过来的时候,才缓缓轻吐,“很好学。”

        连棠:

        在书阁用完晚膳,连棠在走与不走之间纠结。

        她很想回自己的小院,和沉露闲聊、篡香、看书,想想都自由惬意,可又怕走后,祁衍通宵办公务。

        她要不要助他入眠后再走呢?

        踌躇间,她突然想到还有事和他说。

        结束纠结,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走到竹簟上。

        祁衍站着,还在研究舆图,见她过来,眉尾明显一提,连棠走到他的对面,脸上的红已褪去,皮肤白的像雪。

        她同他对视一眼,又赶紧扫下长睫,故作镇静的开口,“陛下以后要多注意江南左军。”

        “哦?”祁衍漫声,目光睃在她身上,“理由呢?”

        理由?连棠心里一紧,总不能说她上一世看见江南左军辅助祁麟造反。

        她脑袋飞速转了一圈,牵强附会道:“嗯,那个,我自小和父亲在军队玩,对军务有点敏感,在在书阁帮你整理文书的时候,零零碎碎猜的,嗯,就是这样。”她越说越心虚。

        “哦。”祁衍声音散漫,心思似乎不在这个上面,敷衍的补充了一句,“知道了。”

        连棠觉得不对劲,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引起祁衍的警惕,她忽然想到什么,猛然抬头,“你已经知道了?”

        祁衍淡淡笑了,“军机不可泄露。”

        连棠羞死,那还让她硬解释什嘛。

        她只顾着担心他的处境,怎么忘了,上一世江南左军和祁麟的叛乱根本没有动摇他一分,反而被他将计就计,两个月就打的西戎人溃不成军。

        她闷闷的坐在蒲团上,准备帮他点个安魂香就走,谁要伺候他入睡。

        祁衍饶有兴致的欣赏了一会气鼓鼓的小姑娘,才哄她,“你能为朕考虑,朕真的很开心。”

        啧,成功把小姑娘哄的转过身子,不想理他。

        他换了一种方式,“看在你操心国事的份上,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朕赏你。”

        连棠请他打住,“陛下什么都不用赏我,您刚给我批了一个那么奢华的住所,我又欠您一笔,再赏,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祁衍突然想起这茬,若有所思,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掐了掐眉心,问:“朕记性不好,你倒是说说,你都欠朕什么了?”

        连棠放下香炉,掰着手指头开始算,“横儿的老师,金腰带,退婚,两次救命之恩,金丹药钱,售砚台”

        祁衍挑眉,“欠朕这么多,你可怎么还?”

        咦,连棠睁眼睛瞪他,理是这么个理,但他这么堂而皇之的问出来,听着咋那么不舒服?

        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那日还说不用她还,这会倒会讨债了。

        但还还是要还的。

        她托腮想了一会,“要不先从我俸银里扣,但这个月不行,我的银子都买小院了,还等着这个月的银子给沉露和横儿零花钱呢。”

        祁衍被她逗笑,“你的俸银还不是朕的,这种左口袋转到右口袋的事,朕可不要。”

        连棠总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可又挑不出理,干脆摆烂嚷嚷,“您是九五之尊,什么都不缺,我哪知道怎么还,要不您说。”

        “我说什么都可以?”祁衍追问。

        连棠暗哂,这位莫不是忘了自己什么身份,别说她欠他,就算不欠,还不是他说什么都可以,她耷拉着长睫,口气很是无奈,“您就说吧。”

        祁衍不假思索,“那就,你今晚留在书阁。”

        连棠眼眶倏然扩大一圈,脑中立刻浮现她那漂亮的官舍,还有卧房那张雕花繁复的拔步床,她都馋了一天了,今晚竟不能睡?

        连棠哀怨的看着他,“我可以拒绝么?”

        祁衍摇头。

        他已习惯了深夜办公的时候,一抬头就能看到紧闭的寝屋门,门内有她睡在里面。

        不想她走,白天黑夜都想把她藏在这间书阁里。

        因他不能想象,深夜对着一间空荡荡的卧房门,该是多么的落寂。

        连棠恨的牙痒痒,却不能不同意,和他给的帮助相比,这个要求算宽容了。

        她“咔兹”一声,点燃了安魂香,负气道:“微臣遵旨。”

        说完立刻蹬蹬蹬跑回自己书案旁,拿了几个软垫,扯下一张裘皮,又抱了一张厚毯子,而后回到竹簟上,给自己安置了一个舒适暖和的小窝,缩在里头,做好熬夜的准备。

        祁衍一直在批阅奏折,任她折腾。

        连棠起先还能专心看书,后来眼皮子越来越重,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祁衍在唤她,“棠棠,去床上睡。”

        人瞌睡的时候,床简直是极致的诱惑,连棠本能的想推拒一下,可竹簟上又冷又不舒服,她太想念祁衍那张舒适的大床了。

        床垫软弹,被衾轻薄保暖,帷幔一拉,密不透风,太好睡了。

        半睡半醒之间,意志力是最薄弱的,理智的挣扎,纸糊般一击便碎,她软哒哒的应了一声,轻车熟路的走进寝屋。

        栽到床上,倒头就睡。

        半夜的时候,连棠补足了一半的觉,转眼醒来,当看到熟悉的床,她才反应过来,昨晚稀里糊涂又睡到祁衍的床上。

        她猛然坐起来,一把拍上自己的额头。

        说好的,今晚把床让出来,让祁衍好好睡一觉的,她怎么又占了他的床。

        她赶紧滑下床,走到书房看他。

        昏黄的灯光下,祁衍坐在宽大的书案后,一手执笔,一手执卷,还在处理政务。

        暖黄色的烛光从侧面打过来,他的脸一半温柔,一半冷硬,却都迷人,连棠心头一慌。

        听见脚步声,祁衍缓缓抬头,目如星子,也遮不住脸上的倦容。

        “棠棠。”他轻唤,嗓音沙哑。

        连棠顿步,远远的望他,心仿佛被什么轻扯了一下,“您去床上睡会。”

        祁衍放下手里的笔和书,走到她的面前,眼神如藤蔓缠绕,声音似蛊似惑:

        “嗯,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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