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回到食肆

宋婉婉对她翻了个白眼，不想与煞笔多聊，将头一转看向了一间漆黑的牢房。

        叶大娘原本没看到宋婉婉半死不活的样儿心里就不平，此时还被她无声嘲讽了一番，心里更是气急，语气也愈发刻毒，“我倒是小看你了，有胆子杀了县令，区区一个关个地牢你怎会放在心上！”

        当时她路过县衙就看见小妮子失魂落魄得走在雨里，就觉得不对劲，留下个心眼，想不到第二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话音一落，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被关在地牢里对于外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们从惊讶转为愤恨，握着的手微微颤抖，那狗屁县令抓了多少多少无辜百姓！手上又有多少可怜亡魂？

        他们自个儿在心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了，幸好现在报应来了！

        一阵愤慨过后，他们又将目光落在宋婉婉头上，只见她莹白的脸上神色淡淡盯着眼前的大娘，嘴角似乎还逞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宋婉婉唇角一勾，彻底笑开，眸光一凛定叶大娘脸上，幽幽道：“我不介意再杀一个人。”

        明明是一道瘦弱的身形，叶大娘却被唬住，后退一步，心怯的咽了下唾沫，转而一想，她如今身在牢里，怎能被一个小丫头给吓到，整了衣襟，“你能杀了我？那我还真是要好生等着了，就怕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她眼睛一瞟，视线定在牢里的一只破碗上，里头有半个发了黑的窝窝头，讥笑道：“看来今儿你甚是喜欢窝窝头啊，啃得都快没了。”她宛如忘了进来闻见的饭香。

        她又掩嘴笑了几声，心底的气散了一半，宋婉婉就这么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不说话，只见她将怀里的食盒子打开，里面摆了几碟时蔬和一碗白米饭，轻讽道：“这些老百姓吃的东西，怕是入不了你的眼吧，毕竟野猪吃不了细糠。”

        宋婉婉随意一扫眼，失望的摇了摇头，还未等她说话，听见旁边传来一道声音，“确实野猪吃不了细糠，不过野猪是你。”

        说话的是昨日那位给她讲笑话的徐武，为人豁达，此时也是皱起了一张脸，“大娘你知道我们今晚吃的是什吗？”

        叶大娘被这一打断，亦是拧眉望去。

        “你闻闻味儿，是蛋包饭，想必你这个见识短浅的乡野村妇定是没听过吧。”

        “你说谁乡野村妇？！”叶大娘心里又一气，抬步朝徐武走去理论一番。

        徐武人高马大，长相魁梧，虽说瘦的只剩下副骨架子，但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被他一唬，叶大娘讪讪顿住了脚步。

        但其他人却不善罢甘休，今儿吃了宋婉婉做的晚饭本就有好感，现又听说她除了县令，心头更是佩服，就差当祖宗一样供着了，前头听叶大娘破口大骂，心里本就气愤但碍于怕被说欺负了妇孺老人，可现在有了徐武的起头，他们还怕什么，又一想自己都在牢里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瞬间大牢里就成了闹哄哄一片，囚犯人数多，骂人又是出口成章，而且今晚还都是吃饱了饭的，叶大娘哪是对手？每人一口一口唾沫星子就差将她淹没了，最后还是陈狱吏出来呵声阻止了，他们才停下。

        停下之后只觉得胸口顺畅舒服很多，他们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发泄情绪了，今晚倒是一股子都发泄了出去。

        可叶大娘情况却不太对了，脸青一阵白一阵又红一阵活像一个调色盘，气得浑身都在颤抖，深呼吸许久才缓过来，狠狠的瞪了一眼在一旁笑得灿烂的宋婉婉，转身走向那间黑漆的牢房。

        她记得叶梁就被关在这间。

        可走到面前，里头却空荡荡的无一人，叶大娘心里疑惑，又张望了一番，还是没有人。

        她急的逛遍了每一件牢房，期间遭受了不少的冷脸嘲讽。

        最后叶大娘定在那间牢房外，攥着食盒的手指已经发白，心脏突突直跳，直接告诉她——出事了！

        正要找狱吏问清楚时，杨云一旁道：“那间牢里的男人已经被耗子咬死了。”

        叶大娘的脸刷的惨白没了血色，心猛地一沉，“你…你说什么？！”

        宋婉婉也愣了一下，看着颠坐在地上的叶大娘，眼里却没有同情，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_

        客栈内

        榻上男人眸子紧闭，黑色长睫贴着苍白的脸色尤为清楚，精雕细琢的脸庞已经不可方物，若是睁开了那双眼睛该有怎样的摄神夺魄？

        可那双眼迟迟没有睁开，立在一旁的黑衣男子有些发急，踟蹰了片刻，带上草药包关上了房门。

        等他再回来时，榻上的男人已经醒来，无力的靠在枕上，可就算是这么软绵绵的靠着也给人一道无形的压迫感。

        黑衣男子端着药碗，快步往前走了几步，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才站定，热泪盈眶道：“王爷，您终于醒了！”

        自王爷那场对峙王朝失败后，被歹人乘虚下了药，后又被皇帝派出的死侍一路追杀到江南一带，自己抵死保护，奈何到了江南便与王爷走散，两人皆受了重伤，他只能拖着伤去寻王爷，便耽搁了一些时日。

        前些日子他趁着夜黑搜了一趟县衙，就碰到了神似王爷的人，只是那人嘴角有颗媒婆痣，淋了雨也不褪，心里动摇不敢确认。

        后来又存心跟了他一阵，发现他出入食肆，而且还做着打杂的活，自己更是惊掉了下巴，有一日自己进食肆招来了他，在他耳边低声唤了声“王爷”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心里更是不敢确认，也不敢贸然上前。

        最终三日前，他在县衙外游荡，发现了他手刃衙役的场景，武功手法与王爷如出一辙，干脆利落，没有多余冗杂的动作，血溅上了他的脸庞，他眸子冷厉的可怕，周身的温度都低了几分，这种气场无需再确认，是王爷无疑了。

        他心颤了颤，追上了王爷，可刚喜悦没多久，王爷便昏了过去，直到现在。

        示白眸子动了动，对于黑衣男子的称呼似乎没有多少意外，用手按着眉心，脑里的记忆翻腾，好几息才静下来，滚了喉咙，“如风，我睡了几日？”

        “三日。”如风立在一旁垂目恭敬说道，他又将手里的药碗递到示白面前，“王爷发了热，如今还没退，快将药喝了吧。”

        他将药搁在一旁，没喝，而是问道：“阿婉怎么样了？”

        如风神色顿了下，迟疑道：“阿婉？”

        “就是香满楼的店老板，你当见过。”示白靠在枕上，额上的冷汗又出了一层，脑子里已经混沌不堪，可那道清瘦的身影，眉眼弯弯的眸子清晰的刻在脑海里，他记得当时宋婉婉推着他让他走的场景。

        瓢泼大雨落在她身上，一双浸满深秋寒意的手攥着他，眸里满是对他的担忧，他心里有块地方松动，他是头一次感受到一人对他无任何利用只是纯粹的替他着想。

        如风更是震惊，他没记错的话香满楼的店老板是个女子，之所以对她有印象还是因为她竟然敢使唤王爷干这干那，而且王爷还对她言听计从，时不时还要向她撒娇，他还是从未见过王爷这一面，一度惊掉了下巴，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王爷二十几年来身边除了老王妃和未过门的王妃，就无其他女子，然王妃迟迟未娶进门，京城世家倒是有好些想塞女儿进端王府，可王爷连一个余光都未曾施舍，哪还会主动提及一女子的名字？

        心里经历过一场惊涛骇浪后，如风才道：“前几日那位阿…”瞥了眼示白黑着的脸，他陡然改正，“那位店老板被抓到了衙门，那日属下去抓药，听说她要被严刑拷打一番。”

        他当时一颗心扑在王爷的病情上，哪还有功夫管其他，如风绞尽脑汁只说出了这些。

        示白捂住胸口猛地咳嗽了一阵，胸口那处一块隆起，摊出来是一只绣着青莲样式的钱袋子，这是宋婉婉那晚塞到他手里的，他修长洁白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青筋根根凸起，“给我去查。”

        一炷香的功夫后，如风再次立在示白跟前，将这几日县衙地牢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如一禀报。

        示白听后，手指轻轻敲着案面，压迫感顿时油然而生，然语气却是轻松，“那县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该杀就杀，以往示白也是这么吩咐的，但只对于朝堂中的那些佞臣，他也是头一次听王爷要对付小小的县丞，而且竟是为了一女子。

        如风震惊中还没缓过神来，又见他将一枚令牌放到木几上，那是县令的令牌，“传下去，说真正真凶已经找到，让他们即可放人，你务必护送阿婉毫发无伤的回到食肆。”

        如风欲要说什么，可视线对上那双生了寒冰的眸子，顿时将喉咙里的话咽下，应了声是，转身去了县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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