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蛋包饭

审室中间点了一盏烛，两旁挂满了各类刑具，好些是宋婉婉叫不上名儿的，房内充斥着浓厚的血腥味儿，县丞坐在中位的圆椅上，面前那张黑漆桌几上似乎还凝着歪歪扭扭的血迹。

        县丞不由分说转身就命人将宋婉婉的手脚绑于柱上，直接上刑，打算来个屈打成招，衙役从身后抽出鞭子，在一旁的空出打了一道，声音响亮而清脆，扬起一阵灰尘。

        “怕了吗？”县丞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抚了漂着的茶叶，态度散漫道：“要不你认下这桩案子，要不说出真正凶手，早说也就少些皮肉之苦。”

        县令那厮人蠢事还多，事事压他一头就算了，现在还留这堆烂摊子给他，心里烦躁得很，只想早早了结。

        宋婉婉啐了口唾沫，将头扭到了一边。

        县丞朝衙役漫不经心的点了头，鞭子一道响声就要抽在她身上时，陈狱吏埋着头进来，“大人，许老爷在堂内候着。”

        县丞眼皮跳了跳，起身去了前厅。

        陈狱吏给宋婉婉松了绑，将其带回了地牢内，刚一进去，那妇人就急凑过来问，“姑娘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宋婉婉说了句没事，神色却不轻松，其他人见她这模样心中哀怜，有些性子豁达的囚犯给她讲起了笑话，逗得宋婉婉咯咯直笑，暂时忘记了眼前的烦恼。

        听着飘出的嬉笑声，许琼枝在门口呆愣了下，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地牢，向守门的狱吏确认了好几遍才走进来。

        “婉婉！”许琼枝见到她直直冲了过去，眼里满是担忧，急的都没形了，忙让狱吏打开牢门。

        “你怎么来了？”见到许琼枝来很是惊讶，瞧见她身后奴仆拎的东西，“还带这么多东西。”

        许琼枝赶忙将带来的被褥，吃食，零嘴拿出，样品种类之多一度让宋婉婉错愣自己是来旅游的。

        “事情我都听说了，这不马不停蹄的就赶来了。”许琼枝起身握住她的手，满眼是泪，“牢里日子是苦了些，婉婉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

        “县衙我爹爹去打点了，我想他们总是忌惮我爹几分不敢再为难你。”许琼枝将食盒打开，香气四溢，“快吃些。”

        大伙儿闻见味隐隐咽了口唾沫，肚子又咕噜的闹个不停，妇人怀里的小姑娘更是眼巴巴的望着她，宋婉婉将食盒推了出去，只留下一盘蛋羹，“这些给他们吧，我还不饿。”

        “可…”许琼枝还想说你都饿了一天了，转眼瞧见地牢里的囚犯，个个饿得骨瘦如柴，那些男子瘦的只剩下了副骨架子，以前身材应当是高壮的，许琼枝呆愣的咽了口水，将其他饭菜分给了那些人。

        每人只分到一小口吃食，他们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久违美味，凝着看了许久才放入嘴里品尝，细细嚼着，闭眼慢慢享受，好像要将那口吃食塞满嘴里的每个角落，迟迟不肯咽下，就连方才那位性子豁达的囚犯，此时眸里都含了些泪花。

        那小女孩却是与他们不同，“谢谢姐姐。”转而低下头想了一瞬，又重新抬起头，眼里带这些笃定，“但还是姐姐烧的好吃，我明天还能吃到姐姐做的吗？”

        许琼枝诧异回过头，“婉婉还在这儿烧过菜？”

        其他人也是惊讶的，这口饭菜已是自己吃到最美味的吃食了，这小姑娘的厨艺这般好？方才闻到香味好像却是比这浓郁，连残羹剩饭她都能将其重新烧的那么好吃，想来厨艺应当是不错的。

        还不等宋婉婉回答，大家每人三五句话就将方才的情形道了个清楚，许琼枝这才了然的“哦”了一声，小孩最是童言无忌，宋婉婉的厨艺是她尝过的，当下就要顺着话继续夸宋婉婉几句，让她放松放松心情。

        又听她说，“你能不能让狱吏每日都送些新鲜的食材来。”

        许琼枝知晓她心里的想法，拍了拍胸脯道：“保证可以！”

        听了这句保证，地牢里多了一阵欢呼，纷纷期待明日的那一餐，心里有了盼头，时间好像也没有那么难过了。

        宋婉婉将拿来的被褥分给了小女孩一床，自己将就着盖了一床，牢里湿冷阴暗，到了夜里果然如妇人所说的那样，夜耗子窜出来啃窝头，窸窸窣窣个没完，所以这一夜她并没有睡好。

        到了第二日食材送来，宋婉婉还是昏昏沉沉的，看了眼绿油油的蔬菜，她便知这些食材出自许家粮米店。

        有些小葱，胡葱，豌豆，玉米，豕肉还有一整筐的鸡蛋。

        这倒可以做一道蛋包饭。

        妇人名唤杨云，之前带着女儿小果在大户人家做过厨娘的活儿，此时主动上前帮忙淘米将米放入锅里煮。

        手触到粒粒晶莹的米时，她神情晃了一晃，眼眶都有些湿润，宋婉婉看到后，安慰道：“天理犹在，清者自清，总会出去的。”这也是对自己的安慰。

        宋婉婉剥着玉米粒，就两人在忙活，速度慢很多，此时陈狱吏来帮忙，他开了几间牢房，里头的人也纷纷出来做帮厨，有了大家的加入速度猛提了很多。

        宋婉婉将锅烧热，锅底生好油，倒入切碎的豕肉，在入油的瞬间，“滋滋滋”散发出了浓郁的肉香，牢里的个个人都凑起了鼻尖使劲儿嗅，恨不得将所有味儿都吸入胃里。

        肉慢慢缩小定型，上头的油还在滋滋冒泡，宋婉婉又将焯水了的青豌豆和玉米粒翻炒，待至它们被油裹得油光发亮后倒入焖煮好的香米，米饭松而不硬，很快就与青豌豆和玉米粒翻炒均匀。

        撒入些许盐和胡椒粉，再翻炒片刻，等香味彻底被激出来后舀入碗里备用。

        “姐姐现在可以吃了吗？”小果不知何时跑到宋婉婉跟前，一脸期待的问道，这也是大家想问的。

        他们一双双眸子眼巴巴的望着锅里，眼里好像流进了光，异常巴望。

        “很快就好了。”宋婉婉笑道，手里加快了动作。

        在锅里倒入一小勺油，边搅拌着蛋液边倒入锅里，手里拿着打湿后的麻布捏起锅缘大幅度的转了一圈，蛋液顺着锅子流畅的摊成了圆形蛋皮，待蛋液即将凝固时，宋婉婉在里头加入了刚炒好的米饭，蛋皮对折，将边缘压紧，略微定型即可出锅。

        见蛋包饭成功后她不由的松了一口气，额上竟也微微的出了点薄汗，蛋包饭最难的步骤就是将饭包进蛋里，她已经许久没有做这道菜，技艺已经生疏了许多，蛋皮容易破裂，若是里面加入些水淀粉便不容易裂开，但是味道就会变得不弹牙，不嫩滑。

        宋婉婉秉持着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的信念，果断没有加进水淀粉。

        有了第一个的成功，后面做起来就游刃有余了，半柱香的时间宋婉婉便将所有的鸡蛋都做完了。

        地牢里不同往日的森冷，多了一抹烟火气，空气里弥漫的也不是可怖难闻的血腥味儿，而是一阵醇浓的饭香味，外边淡薄的秋日落尽里头竟照出了几分暖意。

        他们看向手里的蛋包饭，饺子形状的蛋皮，圆鼓又金黄，向上散发着缕缕热气伴着香味儿直勾人心，虽然肚子早就饿得一缩一缩，但他们还是凝着半天不动，就怕这是美好的假象。

        直到小果惊喜的说了一声，“好吃！”才将他们的魂拉回来，开始用食。

        用箸轻轻划开蛋皮，露出华丽丽的内里，莹白的米饭，嫩绿的豌豆，娇黄的玉米粒，红色的豕肉搅和在一起，赏心悦目，入口香味落了满齿，清甜馥郁的豌豆和玉米中和了浓郁的荤香，粒粒稻米越嚼越香。

        他们从未见过蛋包饭，也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吃食。

        一餐下来，个个由开始的慢慢品味到后面的狼吞虎咽再到最后看着空空的碗变得意犹未尽。

        “这也太好吃了吧！”

        “小姑娘厨艺了得啊！”

        “我曾游历四方，这蛋包饭倒是头一次吃，果真如其名！”

        更有甚者直说“死而无憾”。

        ……

        赞扬声此起彼落，宋婉婉吃完手里的蛋包饭，心头也是满足的，那团阴郁早就消散了许多。

        每当自己心情郁郁时，便会将自己扎在厨房里，看着做出的吃食心里就会轻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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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昏暗，秋风乍起，叶大娘做了几道吃食想送给牢里的弟弟叶梁，顺便再去嘲讽一番小妮子，看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吐口恶气！

        等她到了地牢外便闻见了一股股饭香，狱吏接过她讨好递来的手镯放了她进去。

        自上次走后，这是她第一次去见弟弟，一是不忍心看，怕看了伤神，二是自个儿的钱都搭给了县令，手头唯一一枚镯子今日也用上了。

        下了台阶顺着石道往里走，光线越昏暗然香气却越浓，这地牢似乎比之前暖和了不少。

        等到了之后，叶大娘神色明显怔住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不是看错了，那小妮子不仅人好好的，而且面色红润生光，与其他囚犯言笑晏晏，氛围和谐。

        叶大娘抱紧了食盒，气恨的走过去，“你还真是心大，到了这儿还能笑得出来！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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