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杀人偿命

他紧闭双眸，用力捂着额头，桌上三人被吓得愣住，还是宋婉婉反应快，握住他的手臂，大声道：“小白，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示白缓缓睁开眼，双目已经猩红，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宋婉婉以为他缓过来了，舒了一口气，可还没等这口气吐完，又见示白猛地吐出一口血。

        宋婉婉变了脸色，盯着木几上殷红的血又转眸看向示白，“去医馆”几字还没说出来，示白已经挣脱她的手，脚步虚浮的跑了出去。

        外头的天已是暗到一颗星也无，连绵了几日的秋雨，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一个人影在风雨中漫无目的的飞奔着，绣鞋踩过水坑，向上溅起一阵泥水，宋婉婉一边喊着名字一边四下搜寻，衣裳已经湿透，可还是找不到示白。

        风卷着枯枝房屋吱嘎乱响，这风好似能吃人，狂啸着，推着她向前。

        不知不觉间她到了县衙。

        宋婉婉猛地想到，可以找县衙寻人。

        还没走到门口，门就被从里向外打开，里面走出一人，宋婉婉隔着雨幕瞧见那人精致的五官，如星辰般的眸子，不是示白又是谁。

        心里一喜，顾不得大雨磅礴，宋婉婉冲到了他面前，拉起了他的手，欣喜道：“走，我带你去医馆瞧瞧。”

        可他却没动，宋婉婉又加了一份力拉他。

        还是没动。

        她疑惑扭头，一张被雨打的清瘦的脸庞拧起了眉毛，“怎么了？”

        示白没说话，见他垂眸视线落在她牵着的手上，宋婉婉也顺着看了下来。

        方才着急还不觉得，此时只觉得她握的这只手冰凉的似握着一团雪，她松了手，只觉得五指间好像有什么黏乎乎的液体正在慢慢凝固。

        目光无意间扫见了示白另一只手上好像拿着什么，雨线砸下去发出了“叮叮”声。

        心里好像猜到了什么，宋婉婉一张脸霎时褪完了血色，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扯出了一抹笑，“愣着干嘛，走啊。”

        示白紧抿唇线，她僵硬的把手抬起，雨落满了她的手，这黏糊糊的触感才被冲淡了些，可随之而来的血腥味打破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乌云蔽月，最终那抹月色还是流了出来，皎洁清冷的月光顷刻倾泻下来。

        宋婉婉这才瞧清了示白的脸，残风卷着冷雨，打在他冷毅的脸上更衬漠然，脸上似乎还有些血迹，不过很快就被雨水刮完了，长睫上挂着细小的水珠，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直直看向自己。

        她有些颤抖，张了张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杀人偿命？”语调里带着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

        雨线已经被风刮的杂乱，嘈杂的下雨声，宋婉婉恍若未闻，只听的他雨打在短匕上，汇成雨滴砸在地上的声音，滴答滴答，她的心也跟着一阵一阵的缩紧。

        示白怔愣了片刻，眸子已经不似方才混沌，凝着宋婉婉打湿的衣裳，看起来清瘦纤弱，他动了动手指，欲要解下衣裳给她拢上，“阿婉别冻着。”

        宋婉婉忙阻住了他的动作，自己在身上摸索了一阵，从兜里掏出钱袋子慌手慌脚塞到他手里。

        “这钱你拿去，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快走！”

        她边推搡着他，边慌忙嘱咐道：“你杀了人，断不能再回衙门，你先改个名，去个远点的地方躲一阵，然后再找份活计活下去，我出门钱没带多，但这些够你用一阵子了…”

        宋婉婉这边还在絮絮叨叨的讲着，示白转过身握住她冰凉的手欲要说些什么，又被她打断，她用了更大的力推他走，“快走！快走！”

        盯着宋婉婉焦急的脸顿了下，示白还是将话憋了回去，转身消失在了雨幕里。

        看着他走远，宋婉婉才收回目光，任冷雨打在脸上，她看了几眼衙门，才转身朝着食肆的方向走去。

        许是绣鞋被雨浸湿，她觉得抬起腿特别沉重，一段不长的路，她却走了很久。

        她不知的是在她走后，衙门外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影，朝着示白走去的方向追去。

        回到香满楼，许琼枝已经被许老爷派来的管家催着回去了，只剩下陆言一人待在食肆，旁边还有他请来的大夫。

        见到宋婉婉淋的和落汤鸡一样回来，忙得走了上去，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找到白公子了吗？我请来了大夫。”

        宋婉婉木木的摇着头，失神的走到长椅上坐下，雨水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往下淌着，她就这么呆呆的坐着。

        陆言可急了，冷不丁瞧见她雪白袖子挂上了泥水还有一抹醒目的殷红，他眉头皱了下又飞快松开，道：“这么大的人了，跑不了哪去，婉婉快去换身衣服。”

        宋婉婉愣愣的“嗯”了声，却没动作，盯着几上窜着的豆大的火苗。

        陆言无法，毕竟男女有别，他让大夫留下几副祛风寒的药，便让人回去了。

        宋婉婉闻见苦涩的药汁，回了神，将陆言煎好的药喝了个干净，抹了把嘴，才稳了心神对陆言说道：“以后我们就当做不认识示白这个人，若是别人问起来了，就说不知道。”

        陆言本还想问一番，瞥见宋婉婉不容置疑的神色，他住了嘴。

        她回到厢房内，洗净了这身衣裳，熄了灯躺到床上，屋外的风还在阵阵刮着，卷着寒气侵入屋里。

        她明明将后院都修缮一番，可还是觉得冷，裹紧了被子，还是觉得周身泛凉。

        翌日，是个暗沉沉的阴雨天，团团厚重的乌云压得天际翻不出鱼肚白。

        街上来往人稀少，早儿家家还要点上烛火才能瞧清，宋婉婉辗转反侧了一晚，最后了无睡意的坐起身听着窗外的雨打水声。

        掌了一盏油灯进了厨下，将所有要做的菜品都收拾利索，陆言打着哈欠起身算账，便见宋婉婉一人在厨下忙活，他还以为宋婉婉每日都起那么早，怪不得食客会这么多，后来秦珍到厨下他才知宋婉婉这是头一遭起那么早。

        到了天放大白，街道上多了人语时，宋婉婉已经将菜做了个大半，累得坐在食案前歇息。

        外头的风还是不减，夹带着人们的议论一路吹到了宋婉婉耳里。

        她心头一紧，面上因为疲态没劲儿表现出来，强让自己镇定下来，贺老板进门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起初见这丫头一张脸还是蜡黄的，可渐渐的面色逐渐红润白皙，可今儿却是一张惨白的脸，眼下的乌青昭然。

        他调侃问了句，“宋丫头是照貔貅化的妆容吗？”

        宋婉婉弯眸一笑，等着第一批进来的食客，可等来的却不是食客。

        “人都出来！昨晚县衙出了一桩命案，咱县令大人遇到刺客，命丧在其手下！你们昨晚都在作甚，可见过鬼鬼祟祟之人？”两名带刀衙役压上门来问道，神色紧绷，比之前更为凶悍。

        四人站成一排，宋婉婉首先告明了行踪，当然隐瞒了该隐瞒的部分，其他人也依次讲明了自己的行踪。

        衙役见没有异常情况，点了头转身就要走。

        贺老板在此时疑惑的小声来了句，“白公子…”

        宋婉婉急忙打断，接过话头，“白公子好几日前就已经离开食肆了，你想来是记性不好给忘了。”

        贺老板一头雾水，被旁儿的陆言扯了下，才噤了声。

        可衙役听进了耳朵并折了回来，又凶神恶煞的问道：“还有一人？”

        “没。”宋婉婉面带恳挚的说道：“方才讲的白公子前些日子已经辞了活，如今在哪我们也不知。”

        衙役不死心又在食肆搜了一圈，见真的没人才走。

        衙役走后，宋婉婉脚下一软往后踉跄了几步被秦珍扶住才堪堪没倒下去。

        秦珍疑惑道：“东家这是怎么了？”

        今儿她一进食肆就觉得宋婉婉反常，现在又觉得奇怪的很，白公子昨日不还待在食肆吗，怎突然辞了活？

        还有县令怎的突然遇刺了？

        陆言不同于秦珍和贺老板一无所知，心里有了些猜测，听到县令被杀，只觉得心里郁气舒了一半。

        这县令满腹油肠，仗着自己职位为所欲为，见钱眼开官官相护，无辜百姓含冤入狱，纵容真凶逍遥法外，终于报应是来了！

        食客一位位的进来，暂时打断了几人的疑虑，开始忙活，宋婉婉直直坐在柜台后，一双眼睛盯着门槛外纷杂的人群。

        突然门口多了两双黑色官靴，宋婉婉向上看，便见那两名衙役又折了回来。

        “就是她！大人，昨晚就是她在衙门前探头探脑的走来走去！”叶大娘不知从哪蹦出来，指着宋婉婉道。

        食客们又见叶大娘，心里又是一恼，纷纷向衙役指控叶大娘之前的丑陋行为，以往要是被这么大帮人说不是，叶大娘早就灰溜溜的逃走了，可这回她却满不在乎，一口咬死宋婉婉就是杀人凶手。

        “大人，我用自个儿的性命发誓，就是这个妮子昨晚去了衙门！”

        对于叶大娘铁定的说辞，宋婉婉撑着力走到衙役身边，凝着她道：“你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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