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龙井茶

晏清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个儿对不住宋婉婉，便又在她临走时塞了一盒龙井茶。

        宋婉婉一笑，从厨下拿来一套茶具，用热水烫了一遍后在杯盏里倒出一撮龙井茶叶，再注水摇香，茶叶遇到热水缓缓舒展开，两芽一叶的形状神似雀舌。

        而最妙的是这清幽淡雅的茶香，沁人肺腑，很是清香。

        宋婉婉端起茶杯，学着示白喝水的样子小心的啜了一口，初尝略微苦涩，再品回甘，味醇香郁像是兰花豆香里夹着蜜糖甜丝丝的味儿，淡而远，香而清，香馥若兰，齿间流芳。

        甘香如兰，幽而不冽，啜之淡然，似乎无味，饮过后，觉有一种太和之气，弥沦乎齿颊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1

        果真是也。

        宋婉婉低头看着杯盏，汤色嫩绿，清澈明亮，让人一看就很有欲望饮上一口。

        突然她想到，柿饼在东城卖不出是不是因为她将它们装入礼盒，大家看不到柿饼的样子，所以不买呢？

        而放在食肆里的柿饼是完全无包装的摆在食案上，所以大家纷纷购买。

        就如这龙井茶，若是不知茶的人看到茶叶会无动于衷，但若是将茶叶泡开，大家闻到味儿都会想买来品上一品。

        宋婉婉思绪豁然开朗，被自己气笑。

        她又从柜台后翻出毛笔，在纸盒上又画上了柿饼的样子，模样惹人馋，画好这些她就开始期待明日的卖柿饼之旅了。

        翌日，宋婉婉如昨日一般的时辰来到水云间。

        水云间门前还是一如往日冷清无人，只有进进出出的食客，晏清看见宋婉婉来，忙迎了上去。

        他有些焦急道：“宋姑娘，我按你说的空出摊位招他们租赁，可他们没一人来。”

        李衡则在一旁抱胸，“算他们识相。”

        昨晚李衡知道东家想要做这件事时，他磨破了嘴皮子劝他三思而后行，可都无用，后面他知道了这主意出自宋婉婉，就打心底恨起了她，说话也不免有些带刺，“我劝你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晏清回头瞪了他一眼，转身又朝宋婉婉作了个揖道歉。

        宋婉婉没有放心上，放下担子扫了眼周围，小贩们站着看向这边，眸子里有恐惧，有疑惑，有不解，但无论是哪种他们都是不愿意冒险来水云间的。

        “他们是怕。”宋婉婉与晏清耳语几句，让他取来书写的协议，拿起笔就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租了水云间的摊位。

        然后支起摊子，摆上自己精心包装好的柿饼，又在中间摆上了一些没有包装的柿饼，阳光打在上头闪着莹莹的光。

        小贩们在对面看着，有些佩服宋婉婉的勇气，有些则是将目光落在摊子上的柿饼上，还有些则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毕竟水云间一向眼高于顶，最讨厌小贩，这是大家众所周知的事情，怎么可能突然转变，这怕是个陷阱，专门坑骗他们。

        宋婉婉吆喝了几声，还是无人前来关顾，更加印证了他们心里的猜想，已经有些人看着她都带着些同情与怜悯。

        水云间的东家走上前，他们以为有好戏看了，纷纷屏息凝视。

        然下一秒，水云间东家非但没有做什么，还买了那姑娘一个柿饼，并且还称赞她的柿饼好吃，而且买完柿饼就带着李衡回了水云间。

        这让众人大跌下巴，特别是那群看笑话的，但那群看中柿饼的倒觉得不意外。

        他们纷纷议论，纷纷不敢置信。

        来来往往的食客也用着怪异的眼神看着她，可当眸光无意间瞥到她面前的柿饼，便挪不动脚了。

        橙红色的柿子是圆形饼状的，上头有白莹晶亮的糖霜，好像很好吃。

        宋婉婉见状，“快到霜降了，要买柿饼吗？”

        一位打扮得像富商的食客动了心，走到摊子前。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卖柿饼的，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柿饼，更是头一次见到包装这般精美的柿饼。

        “这怎么卖？”

        “五十文一枚，您也可以选择买多一些包装的，送朋友亲人都很合适。”

        食客一听到价格微微拧了眉，但又略微思索一下，送别人脸上确实有面，而且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当下就挑了个“柿柿如意”的八个装礼盒。

        “四百文。”宋婉婉将柿饼递到食客手上。

        有了第一位食客，就会有第二位第三位，半盏茶的功夫宋婉婉的柿饼已经卖了大半。

        这让对面的小贩摸不着头脑，水云间的人真的不管了吗？难道说是只要签了那份协议就可以在水云间门前摆摊了？

        就连一开始看笑话的小贩此时也开始怀疑。

        见小贩们心思开始动摇，宋婉婉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拿出鼓鼓的钱袋子放手里颠了颠，道：“片刻功夫就挣到那么多钱，水云间真是块福地啊，我得叫上姐妹一起来，将水云间的摊位都租下。”

        不仅如此，宋婉婉还让人看住摊子，自己就要跑去喊人过来。

        这下子小贩们坐不住了，纷纷赶到水云间租摊位。

        宋婉婉回到摊子前，抬眸冲水云间二楼雅间的位置眨了个眼，表示成功。

        晏清回了个笑，遥遥拱手道了个谢。

        片刻后，宋婉婉身边已经支起了大大小小的摊位，胡饼，糖画，酸梅汤…甚至还有些卖胭脂水粉的。

        叫卖声此起彼伏，小贩的出现吸引了更多人来与方才的冷清判若两样。

        宋婉婉在其中由为扎眼，这些小贩要不是男子，要不是上了年龄的老妇，年轻的丫头还是很少见的。

        所以路过的人都会往她的摊位瞥上两眼，这不仅是因为宋婉婉引人注目还是因为柿饼太过诱人。

        以至于在所有摊位中，就数宋婉婉摊位前围得人最多。

        旁边的小贩有羡慕，有嫉妒。

        怎么这丫头的生意可以这么好？

        其中不乏有些食客买了柿饼也不耽误直接吃上的食客，吃后又做回头客，有些直接问上了制作方法，话出口觉得冒昧，可已经收不回来了。

        没成想宋婉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法子告诉了他们，这让他们惊讶，对宋婉婉的好感也更甚。

        她的柿饼被一抢而空，只剩下最后一枚。

        这时一位身着芙蓉色刺绣状花裙，外罩一件狐肷褶子大氅的女子款步而来，宛转蛾眉，眉目如画，只是有些清瘦，走在人群中袅袅婷婷，让宋婉婉想起了西施。

        她在摊前停下，还未询问，旁儿的几名地痞模样的男人上前，挑起她的下颌来，笑的猥琐，“好漂亮的妞儿，之前怎的没见过？”

        后头的地痞也上前，“确实漂亮。”

        那女子脸色发白，蹙眉别过头后退一步，福了个身准备要走。

        然那几个地痞没有如她的愿，一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姑娘别走那么快啊，陪我们哥几儿玩一下？”

        女子脸色愈来愈白，掩唇咳嗽了几声，秋日的日头打在几人的身上，在宋婉婉的摊位上投下了黑影，方才的食客都被吓得走远了，她瞥了眼，拧了眉，“各位爷，还请不要耽误小女子做生意。”说着将那女子拉到了自己身边。

        “哪里冒出的丫头？”领头的地痞眯着眼看来，“闪开，老子劝你别多管闲事！”

        后头一位嬉笑说道，“要不你也来陪我玩玩？虽然你长得没有像这位小娘子这般花容月貌，但我也是不介意的。”

        宋婉婉当下张口就理论，拐弯抹角的骂了一番，恼得地痞们紧握拳头，面上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在这水云间门前，他们早就将这丫头的嘴撕碎了！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耽误我做生意，否则后果自负！”宋婉婉拍了拍手最后甩了一句。

        地痞们忍无可忍，操起家伙就要动手。

        旁边的摊位都纷纷退居一旁，那女子亦是站在宋婉婉身旁，手指捏着手帕发白，拉了拉她衣角道：“姑娘你快走吧，打不过这帮无赖的。”

        他们几个是东城有名的地痞流氓，官府任其不顾，大伙儿见到他们唯恐避之不及，他们今儿忍了那么久没动手，因为忌惮这是水云间门前。

        他们只是抄出了家伙，还没接下来的动作，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水云间里涌出了十几名护院，将几名地痞团团围住。

        护院各个训练有素，手持木棍，地痞们见讨不了好处，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了。

        晏清从护院后走到那姑娘身边，眼神有些紧张，“可有受伤？”

        那姑娘脸色依然发白，眸里有些慌张，匆忙转身向宋婉婉买了最后一枚柿饼，垂眸向晏清福了福身，一句话也没说，擦着晏清的身边匆匆离开了。

        晏清转身看着背影往前走了几步，又低头停了半晌，终是转了脚尖折了回来，向宋婉婉作揖，“多谢宋姑娘，这方法很成功，今日入账的银子比往日多上一半。”

        他从袖筒中掏出银子，诚恳说道：“这些是方才你给我的租金，我不能要，这便还于你，水云间的摊位永远有你的一份。”

        晏清回到水云间，吩咐小厮送几盒柿饼给庆元春。

        庆元春是江南最大最有格调的青楼。

        晏清要送的人是庆元春里的前花魁姜柔姑娘。

        听到这吩咐小厮并无意外，马上接过柿饼送去庆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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