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夜天
云野混迹堙灭这么多年，即便是如今在中心领域呼风唤雨、深居浅出的大佬们，他也都是见过的。
不仅见过，还都被他虐过。
但耶加？他是真的闻所未闻。
莫非是近些年冒出来的新秀？
就在云野准备问个清楚的时候，孟山三人眼眶红红的走近。
骤然看见个五大三粗，脸上还有胡子的男人梨花带雨的，说实话，视觉冲击有点儿大。
孟山显然也知道，一碰触云野的目光，没等云野说话就此地无垠道：“云岭是我们堙灭玩家的精神领袖，救世主一样的存在！他不仅带着所有玩家一起反抗，只身涉险给我们争取了这么多权利，而且还是个绝对的强者，他战胜了master！”
“这样的人，为他流两滴眼泪怎么了！”
说完觉得自己男子气概猛增，孟山再次看向云野，而后疑惑道：“你脸红什么？”
云野干咳两声：“天气热。”
孟山抬头望天，清风阵阵，正是不热不冷的好时候，哪里热了？
“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云野连起身,掸了掸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快快化个妆，早点去占个绝佳的位置。”
众人：……
尽管孟山竭力挣扎，但在高飞扬和云野的双重压迫之下，最后也只能屈辱的上了妆。
云野看着镜子里嘴唇红艳的孟山，眉头深锁：“怎么画完更像人妖了？”
孟山：再说自鲨现在就鲨信不信？！
好在另外几人都没云野这么高的要求，特别是丁一，看到孟山居然眼前一亮，惊呼“真好看”。
这成功挽救了孟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孟山满意的哼哼了两声，出门的时候昂着头走在了最前面。
落在最后的丁一疑惑的问云野：“他昨天不还是特别排斥穿女装的吗？”
云野笑了笑：“可能这就是鼓励教育的重要性吧。以后你有了孩子记得要多鼓励，少打压。”
丁一：？？？
有高飞扬带路，几人很快便到了高飞扬父母要表演的小广场前面。
看着眼前的景象，云野终于知道早上说起占座时，为何高飞扬的脸上会有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拍了拍高飞扬的肩头：“或许晚上人就多了呢。”
高飞扬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
想象中需要抢座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偌大的广场稀稀拉拉的人，其中大半还是提溜着菜篮子，一大清早抢鸡蛋满载而归的大爷大妈们。
云野已经远远看到高飞扬的父母忙活上了。
看着两人艰难的抬了个沉重的铁桶到台上，云野好奇道：“究竟是什么表演呀？”
高飞扬笑了笑，胸也不由自主的微挺，尽管空洞的眼窝看不出眼神，但云野能感觉到此刻高飞扬是自豪的。
为他的父母自豪。
“晚上你就知道了，是很美的表演。”高飞扬道。
“你小子还学会卖关子了。”葛涛捶了高飞扬一拳，被云野带的，他们现在和npc插科打诨也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了。
“那……你晚上要不要上台送个花呀？你爸妈收到你送的花会很开心的吧？”丁一总是最体贴的那个。
高飞扬一怔，继而缓缓道：“那……你们能帮我送吗？”
“收到自己儿子的花会更开心吧。”云野淡淡道。
谁知高飞扬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
几人也都品出一点内情，先是让他们变装，现在连送花也不敢，回想一下，当初钱和药也都是拜托他们送的。
高飞扬这样老好人的性子，能和父母闹什么样的矛盾，心里才会留下这么大个疙瘩？
几人不知道，但也尊重的没有探究。
距离晚上还有些时间，几人先找了个奶茶店坐下。
丁一看着云野双倍奥利奥+全糖+奶油顶的配置，隔空都被齁着了。
云野却猛吸了大口，满足的眯了眯眼。
眼波流转落到高飞扬身上，云野顺着他的目光好奇的看去，只见双鬓斑白的两个老人不知何时已经做好了表演前的准备工作，手里抓着两叠传单正沿街散发给路过的行人。
捏着传单的行人朝着云野几人的方向走了过来，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将传单扔了进去。
高飞扬的奶茶一口没喝，捏着杯沿的手微微发颤。
一双干净玉白的手覆了上去，触感温软。
高飞扬缓缓平静下来，闷闷对云野说：“这里有些憋闷，我想出去走走，麻烦你们帮我占个位置。”
云野点头。
高飞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几人视野里，丁一嘬着珍珠，脸颊鼓鼓的含糊道：“他去干什么？”
云野耸耸肩：“谁知道呢，或许是给我们准备礼物了吧。”
丁一几人翻了个白眼，明显没当真。
副本里几人就在奶茶店里聊天打屁混了一下午，副本之外，云野的直播间在热门榜上越窜越高。
起初大部分人是冲着云野开启了隐藏副本来的，万一真让这群人过了关，那视频肯定是要收费的，还不如趁着现在赶紧白嫖。
可是越看心情越复杂，这群人逛街买衣服，好吧吗，虽然是女装，但花的可是npc的钱！还住着npc的房子，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奶茶店里坐着聊天。
这和他们玩的是同类游戏吗？！
甚至有妒火中烧的，已经开始在心里默默祈祷，保佑几人一定完不成任务。
天色渐暗，出门觅食的人也多了起来。
云野起身伸了个懒腰，对几人道：“走吧。”
“可是高飞扬他还没回来呢。”丁一疑惑道。
云野目光笃定：“时候到了他自然会出现的。”
虽然周遭的各种夜市人满为患，但穿过一条深巷走到小广场时，广场上的人流依旧稀少。
摆放整齐的一排排木椅占据了小广场大半的空间，却只勉强坐满了三分之一。
“选中间坐吧。”云野道。
几人都没异议，实际上他们也十分好奇，高飞扬的父母到底是做什么表演的。
八点已到，圆盘似的月亮悄然爬到了半空，高飞扬依旧没有出现。
操着一口乡音的女人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微垂着眸上了台。
尽管这样的流程已经进行过许多次，但她依旧有些生涩，局促的对着话筒“喂”了两声，劣质话筒刺刺拉拉的声音让后排的几人摇着头起身离开了。
丁一也被吵的捂住了耳朵，一转头却发现云野微仰着下巴，目光专注的看着台上，他唇角微微翘着，双手随意的搭在膝盖上，是最舒展的姿势，月光给他镀了一层光似的，丁一揉了揉双眼，居然觉得瞬间在云野的身上看到了一种近乎于神性的东西。
好在下一刻云野便像右边也长了眼睛似的，对他道：“我比表演还要好看吗？”
“你确实很好看啊。”这样抬杠的话说了还不如不说，丁一坐好，乖乖看表演。
“打铁花，是一种传统烟火，它起源于北宋，在明清之间最为发展最为鼎盛，现在则在豫晋地区流传下来，而且已经成为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
打铁花最开始只是古代工匠们用来祭祀的仪式，
。意在祈求老君爷、火神爷保佑工匠们一整年的平安，兴旺发财。”
比起上台时的局促，此时的女人声音缓缓流淌，独特的乡音带着好听的节奏，让人不知不觉听入了神。
最后排一道声音打破了这样的节奏。
“快开始啊，别磨磨唧唧的了，什么遗产不遗产的，咱们是过来看表演的，不是听你搁这上课的。”
“是啊，快开始吧，晚上回去还有事儿呢。”
女人张了张嘴，抓着话筒的两只手局促的张了张。
“爱看看，不看滚！免费的表演还当自己是大爷了啊？”
这声音一听就是刻意捏着嗓子说出来的，云野古怪的皱了皱眉，循声回头看去。
最角落的一排椅子上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
“这是高飞扬吧？”葛涛压低声音问道。
不是他认不出来，实在是那人的身影被大到夸张的捧花给遮挡的严严实实。
“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女人赶忙出声安抚，“表演马上就开始。”
女人说着快速走下了台子。
争吵渐渐平息下来。
打铁花云野也有所耳闻，只是从没亲眼见过。
据他所知，这个古代的传统烟火在现代社会作为表演项目是有一段历史的，也经历过一段险些断代的时期。
现在依托着旅游业的发展，学习打铁花的工匠们也渐渐多了起来。
通常一场表演会有十数个工匠一起，不像眼前，女人走下台阶后，只上来了孤零零一个男人。
女人走到阴影处，弯腰捣鼓了一会儿，悠扬的轻音乐传了开来。
没有一句歌词，却说不出的悠扬。
“你这个歌不行啊，不带劲，我给点一首流行的。”
又是刚刚出声的男人，他被高飞扬骂了一顿，急于找回场子，说完就打开了手机，高举着将声音开到了最大。
手机里播放的是一首日文曲子，调子十分悦耳。
但台上的男人在这点上却十分执拗。
“这是我们老祖宗的传统手艺，歌儿也只能放咱老祖宗的歌，你要么坐下认真听，要么请立刻离开。”
男人一怔，收了手机，回呛道：“不看就不看，谁稀罕，狗屁玩意儿。”
搅屎棍骂骂咧咧的走了，表演终于能够继续。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手中抓着类似于铁棍的东西，双臂用力将桶中的铁水高高扬起再狠狠击打出去。
刹那间夜亮如昼，像是无数的星子从头顶缓缓坠落，华丽又炫美。
男人的节奏把握的极好，梦幻一般的场景刚刚褪去，下一波又紧接而来。
所有人都仰着头，目眩神迷的欣赏着这穿越千年而来的浪漫。
一桶铁水也不过是片刻的时间就打完了，众人惊艳的赞叹都还没能宣之于口。
男人额头上的汗珠闪着光，脸上的笑容质朴而真诚。
云野的余光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笨拙的将巨大的捧花举在身前，将自己的脸当的严严实实的，缓缓朝着台子走了过去。
大约是视线受阻，跨上台子的时候，高飞扬一个踉跄，差点扑街，丁一的惊呼憋在嗓子眼，好在他很快调整过来，有惊无险的走上了台。
一步一步，趁着表演的间隙，高飞扬将捧花递给了男人。
男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他们一直是义务表演，为的只是将这项传统技艺传承下去。
当年自私的希望自己的儿子放弃学业，继承自己的志向，还因此与唯一的儿子有了心结。
这么多年来，这还是老两口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肯定。
男人眼里有了湿润的水光，但他看着嫩黄色娇艳的花，没敢伸手接，笑道：“谢谢，这花我收了，但我手重，怕碰坏了，能麻烦你交给我媳妇儿吗？”
高飞扬忍着泪意点了点头。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变故发生了。
搭了好几天，大约八米高的花棚，着火了。
浓烈的烟雾迅速吞没了整个背景板，快的惊人。
本就不是十分厚实的板子支点受损，顷刻间向着台子倒了下来。
丁一只觉得眼前一花，云野已经撑着椅背翻到了台子前面，他一身火红的旗袍，赤着足奔跑，圆润纤细的脚踝白的扎眼。
高飞扬伸手拉住了他爹，也顾不上掩藏身份了，拽着他爹的手就往外走。
谁知跑到半截，他爹居然挣脱开来。
高飞扬惊慌转身，发现他爹是去找被吓呆了，依旧站在台下的母亲。
这是不需要去思考的本能反应，一个男人保护所爱的人是最最本能的事。
高飞扬也是如此。
看到他爹动作的刹那，他惶然抬头，看到了即将坠落的被熊熊烈火包裹着的屋顶棚。
高飞扬毫不犹豫的飞身扑了上去，死死的将两个年迈的老人护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
重物砸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热烈的火焰在后背焚烧，仿佛灵魂都被炙烤了一遍。
这样痛彻心扉的感受，高飞扬觉得自己好像经历过。
那一刻，无数的回忆涌进了脑海。
他想起来了，早在那天的学校里，他就曾经这样护住过班上的孩子们。
他早就死了。
临死前，他心里想的是，这辈子他没有愧对自己的职业，但他对不起自己的父母。
因为直到最后，他都没能将那板药送到父母的手里。
最初选择教师这个行业，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因为体面。
他受够了父母坚持的路，这份没有多少人能够欣赏，也没有丰厚收入的工作。
于是他和父母产生了激烈的争吵，他离开了这个家。
但即使这样一份工作没有丰厚的收入，家里也从没有亏待过他，母亲不舍得吃的水果，总是隔三差五的买回来给他。
而他，至死都没能有丁点的回报。
如今，真好啊……他也有了再来一次的机会。
高飞扬只觉得身子越来越重，重到他好像要坚持不住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少年音，刺破迷雾一般刺进了他的脑海。
“你们先救他，我去追人。”
高飞扬飞扑过去的瞬间，云野看到了屋棚顶上一闪而过的黑色身影。
有人故意点的火！
孟山几人趁这功夫也逆着人流跑了过来，云野顺势将救助的活儿交给了他们，只身追了出去。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云野几乎是用极限的速度在追，很快便看到了前面的人影。
终于，他将对方堵在了一条没有出路的小巷里。
“是你。”
云野眼神沉了沉，终于明白自己始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他们杀掉的几个悍匪里，并没有保安的身影，但不论是当年的绑架，还是现在校园里发生的事，如果没有保安的配合，是不可能成功的。
保安就是帮凶！
“你居然能追上来，有点本事。”保安回身，笑的张狂。
云野挑了挑眉：“原来是我追的吗？难道不是你故意卖的破绽，刻意走进了这条死胡同？”
保安脸上的笑意一僵。
云野侧身对着身后的虚空道：“出来吧，同样的错误我可不会犯两次。”
“学校里有两个保安，这时候躲着可就没什么意思了。难不成你们两个人联合起来还怕我？”
云野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屋顶上就飞身下来一人，男人身手矫健，手中还牵着条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拴着只剩下两只头的猎犬。
狗看到云野的瞬间就狂躁的吠叫起来。
云野笑着打招呼：“呦，手下败犬。”
“死到临头，还嘴硬！”
两人二话不说朝着云野攻了过来。
云野站定，闭上双眼，回忆着旋律，口中吐出一连串两个保安听不懂的字眼：“
パッと光って咲いた
花火を见ていた
きっとまだ终わらない夏が
暧昧な心を解かして繋いだ”
“光芒怦然绽放
烟花映入眼帘
还未结束的夏天
一定会将暧昧的心结融化相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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