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遗落之物
克雷蒙特·德里西斯同卡丽·布朗的墓碑并立在一处，他们是两位优秀的战斗天使，但因为于古战中身作前锋，光荣牺牲。
加文关于父母的回忆并不太多，长大之后也不经常再翻他们的留影，甚至连他们的面容也记不太清。
但有两句话，他一直记忆犹新。
“加文，认准目标之后就再也不要分心走神，因为在你认准目标的同时，你的身心也全然交予了战斗本身。”
“你的武器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的力量，在造成伤害的同时也在执行保护的职责，你所有的畏惧和犹豫不会带来你所认为的宽容，记住，迎光而上。”
他记得父亲教过他持弓搭箭，瞄准目标，母亲会教他握紧剑端，奋力一击。
他们教他的，留给他的回忆都有关于战斗，然后他也自然而然地走上这一条战斗的道路。
“父亲，母亲。”
加文细细读过了他们墓碑上的每一行刻字，然后唤出了这两个本该十足亲密，但有些生疏的称呼。
在他转身之时，突然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细响。
那声音很像是，一根琴弦突然绷断的声音。
于是他又重新转过身来，垂首下去，发现有一枚银戒落在了墓碑的跟前。
周围并没有来自于其他种族的气息，也没有其他天使到临。
加文俯身，捡起了这一枚银戒。
外观形制，同魔王的那一枚是一样的，只不过小了一些，上面雕刻的名字是：慕可维娜。
他金眸的光芒微闪，英灵之冢的每一个角落已经再次被检查过了一遍。
依然没有任何异样。这个也许是魔王一直有心寻找的戒指，竟然一直都在天使圣地的英灵之冢。
加文迎着潮湿的光晕仔细打量过银戒，然后小心地收了起来。
天使和魔族的恢复力都很强，战斗完毕过后进行短暂休息，加文已经彻底从疲倦的状态恢复过来。圣地的军务和其他一些问题亟待解决，不过他先去圣塔探望了曾经的光明天使，恩师博登。
虽然律法院已经明确声明博登的刺杀必然要受到裁决，但是最终依然会由加文来审判。
一来，博登的身份特殊，为前任荣誉载身的光明天使，且经圣塔检测患有因图格毒气带来的精神狂躁症；
二来，被刺杀者为加文，他有权提出对博登的宽恕。
加文原本有些心情沉重，但真正看到博登的那一刻，说不上来的沉重又安静地蜷缩在了内心深处的角落里。
他只是很平静。
博登因为在大战中沾染上图格毒气而卸任了光明天使，一直在圣塔顶层进行系统疗养，但是不得不依赖血液而生存。
他的皮肤上会偶现狰狞的红紫血管，仿佛是在皮肤下疯狂地叫嚣着对血液的渴求。
那一场大战中图格毒气的受害者也只剩下了意志最坚定的博登。
供给这群受害天使的血液是天使爱心血库里的。
博登坐在病床上，对他说：“你很久没来这里了，加文。”
加文踏进了医疗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是很久了。”
“对于上次的……”博登无法说出“刺杀”这个词，“我很抱歉。”
“您一直活得十分痛苦。”
原本加文脱口的应该是一个问句，但真正说出来的话十分笃定。
博登摇了摇头，但很快又点了点头。
“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博登说，“只是我没有办法熬到最终胜利的那一天了。”
“杀了我吧，加文。”博登的面容异常平静，好像马上就要迎来他所期盼已久的，最好的结局。
“您知道我没有办法做到。”加文说，“但是我也不想看到您痛苦下去。”
“以前我一直觉得，圣主的每一句告诫都已经铭刻进了我的灵魂当中。自行了断是对高贵生命最大的亵渎。”博登忽然笑了，“但是加文，在沾染上图格毒气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已经失去了价值……”
“老师。”加文打断了博登，“很遗憾无法同您一样感同身受，但是我们的价值，并不只是战斗。”
“您是我永远的灯塔与方向。”
博登这时候才正视着加文，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你永远是我的骄傲，加文。”
加文说：“他们说，有痊愈的办法。”
但其实他也无法全然相信圣地研究者的这一说法。
——
离开顶层之后，加文去了圣塔中幼天使的居住区。
往常只要他的脚步一踏入这一区域的边缘，小天使就会纷涌而来，争着被摸头，然而这一次圣塔顶层却十分安静。
他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摇摇头，准备敲开居住区配套医护天使的宿舍，留下一些叮嘱。
不过这个时候，一个金色头发的幼天使探头探脑，声音低低地叫了一声：“加文大人。”
是菲奥娜。
加文微微一笑说：“菲奥娜，晨好。”
菲奥娜愣了一下，然后飞奔到了加文跟前。
她擦过眼角的泪水，然后说：“加文大人，您终于回来了。”
“我知道，之前的那个……那个一定是没有塑好的木偶，他一点也不好！”
“这个我清楚了。”加文俯下身来轻轻摸了摸菲奥娜的头顶，“我知道菲奥娜是个好孩子。”
这句话其实并不是客套的回应。菲奥娜的天赋很好，性格也很温柔，她会关心到身边的每一位天使。
加文现在也还记得，这一批幼天使更小的时候，他得空给他们教授过一节箭术课，所有的幼天使在享用配餐的时候，菲奥娜小跑过来，抱着未开封的食盒轻声询问：“加文大人，你饿不饿？”
她唯一的缺陷是先天的重度过敏症，自己的皮肤与血液会产生阵发性的过敏状况。
这样的先天缺陷比起半翼的状况不算得严重，随年龄增长，免疫力增强，发作得不会太过频繁，但是菲奥娜还是会因为误食部分过敏源食物而浑身上下发痒难耐，部分皮肤红肿。
重度过敏症状属于非同种血型天使结合所会带来的第二类缺陷。
菲奥娜顺从地点了点头，目光一点点亮了起来，然后露出往常那般灿烂的笑容说：“加文大人是一定不会带我们去危险的地方的。”
“没被突袭吓着吧？”
魔族军队这次闹出的动静不小，但是集中在圣地外围，所以圣塔没有遭受到任何攻击，但幼天使应该会感受到较大的震动。
“没有。”菲奥娜说，“我不胆小，但是我害怕加文大人突然消失。”
“不会有这样的事的。”
加文又摸了摸菲奥娜的头，然后掏出了一枚糖果给她。
这个时候，居住在圣塔的幼天使才齐齐探出头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奔出来抢着被摸头。
加文一一发了糖果，顺便也亲自确认了幼天使们确实已经痊愈。
——
“加文大人，想必您也已经知道了边境地带的天使贩售自己血液的事情。”爱尔丹塔综合实验室研究员克拉拉将多组研究数据呈递到了回到光明之殿的加文跟前，“他们的确深受图格毒气所扰，其中不少天使接受过圣地的治疗，但情况却并不理想。”
“在您的指示下，我们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和数据比对，发现异型血型的天使结合之后的后代对于图格毒气的免疫力和治疗效果都会不佳。”
“我们一同对重度过敏和半翼缺陷进行了深层研究，算是取得了新的进展。”
克拉拉传送了新的几份资料，加文浏览过后问：“这样的情况，也许可以赶在寒潮袭击前进行第一批药物系统治疗？”
“的确，诚如您所愿。”克拉拉道，“不过对部分幼天使参与战斗天使的选拔会有一定影响。”
“这个没有关系。”加文关闭了资料显示，“战斗天使的选拔程序可以推迟，如果这一次治疗能够取得成功，才是更有益于圣地长久发展的。””
克拉拉重新整理了资料，进行资料回收后说：“加文大人，容我多问一句，对于彩虹壁垒之境的天使，您准备如何处置？”
加文金色的眼睛里掺着复杂的情绪，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才说：“圣地不会放弃任何一位天使。至于他们同魔界商会的交易内情，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安格斯近来如何？”
克拉拉回答说：“军备已经进入了新一阶段研究，安格斯应该迫不及待想向您通报了。”
“那就好。”
克拉拉点了下头后道：“好的，加文大人，愿荣光与圣地同在。”
她说完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光明之殿。
加文在克拉拉走后启动了数据库。
同魔界一样，圣地也有自己的数据库，但并不属于私用库，长久以来都由军团将领共用。
有关于彩虹壁垒，也就是魔界同圣地交壤区域的天使聚居地又发生了一次较大的迁徙。这一群天使力量比较强大，基本都是古战中收到战争迫害的天使，在每一次即将锁定他们具体方位的时候，搜查队伍常常迎来的是新的一次扑空。
这无异于是已经同圣地对立的一群天使。
数据库中更新的信息包含了部分露面的叛逃天使的面容和基本资料。
从外表来看，他们的情况甚至比博登更加糟糕。
他的计划，是将这群天使平安带回圣地。
正在此时，加文的通讯器里接收到了新的一条讯息，他并没有进行进一步操作，面前已经出现了魔王身姿的投影。
亚伦同平常不同，目前只着了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衫，且前襟并未安分地扣上，在圣地天使的眼中，已经可以被批驳为衣衫不整。
“尊敬的大天使，许久不见。”
投影越发清晰，魔王就像是坐在加文跟前，说话天然带有言咒的魔力。
然而加文像是被打了免疫剂，有些冷淡回应他：“您的突袭十分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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