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行不行
车子飞一样开出校园，周知也这人把憋屈的情绪全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挥泄出来了。
刚刚的聊天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很久。
虞则在后座，手臂攀着他的驾驶座椅，心慵意懒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不清楚。”周知也余光淡淡扫她一眼，“可能打游戏那会就有了。”
“爬吧你，骗鬼呢。”虞则在后头点戳他的脖颈。
有点痒，周知也动了动脖子，笑说：“说真的。”
要说真的意识到喜欢，应该是在通市去找她那天。
车刚进入通市的范畴，他就按耐不住给她拨了个电话过去，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周知也确认了不是心血来潮，他就是很想见她，半刻都等不了。
那晚是他第一次拒绝陌生女孩的搭讪，不出于礼貌，不出于抱歉，单纯就是心里有人了。
“加了那么多漂亮妹妹的微信，周少爷居然好网恋这一口，丢人呐”
开始酸了。
周知也挑挑眉，“这谁卖我，向廿还是陈颂？”
虞则不说，不仅如此，她还亲眼看见过呢。
“大庭广众不好驳女孩儿面子，加了都没聊。”
“不用特地告诉我呢。”
“”周知也回头看她一眼，偏说：“别给我搞这死出，爷真清清白白。这学期我那点心思全挂你身上了，不信你问问陈颂，除了公事我搭理过谁？”
虞则心不在焉的，身子已经靠回去，摸出手机看了起来，“好的好的，明白。”
周知也啧了声。
听见她不急不缓补了句，“好在少爷够专一，没黑料，只包养一个人。”
周知也把车开去了一个叫‘37’的公园，虞则扒在窗户上往外看，零零星星路过几个扎堆的大爷大妈。
“你之前没带我来过，新发现的？”她扭头问，发丝被秋风肆意吹乱。
“来过有一两次吧，风景挺好。都是些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偶尔还搞搞广场舞什么的。”周知也四处看了看，找到停车位，“我不是这几天不在，弄得你心情不好，哄哄你。”
虞则心底悸动，面上大大方方承认，“是啊。”
车停好，周知也打开后备箱，拿出来两个滑板。
虞则抬眼，目光意味深长。
周知也直乐，“干嘛啊，这种眼神。还记仇呢？”
两个人往一处空地走。
虞则故作忧伤，“这下好，排第三了。”
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周知也听明白了。
指骨敲了敲她的脑门儿，周知也说：“和俩死物比，你也好意思。”
“你也好意思。”虞则斜他一眼。你当初毫不犹豫抛下摔跤的美女去追滑板，你好意思。
停在一处人烟较为稀少的水泥地，周知也把其中一个滑板给她，“这是我之前用的，应该没上次那个那么生涩，你试试脚感。”
虞则也确实不太想要之前那个，有阴影。
“你要教我吗？”
“之前答应过你，说话算话。”周知也把她往起点领，板放到地上，“来，上来。”
虞则点点头，前脚上板，手臂虚虚搭着周知也的。
“脚尖不要面朝板头，稍微倾斜一点，可以利用脚跟和脚尖操控滑板方向。”周知也给她解说，一边自己上板示范了下如何改变方向，“你先单脚试试。”
虞则端详着他脚下的动作，有样学样。
“整个人上板的时候，重心放在前脚，头膝盖和脚保持一条线。压住滑板重心之后，立马后脚上板尾。”
“错了，身体不能正向板头。侧过来，和滑板保持平行。”
“稳住重心，后脚试着蹬出去。”
周知也解说的通俗易懂，也很耐心，虞则学起来并不费力。
基础的滑行通过。
“来教你荡板，说简单点就是转弯变向。”
“看我怎么站位的。”
“重心放在中间，后脚轻踩板尾，前脚轻抬。前轮离地，肩膀摆动。”
虞则认真看他做着荡板变向的动作，缓缓向前。
她自己上脚试了遍，移动几米远，对上周知也的目光。
瘪了瘪嘴，虞则哼说：“周知也，这动作我做的好像扭屁股。”
“草。”他忍俊不禁出声，目光落在她的臀部。
勉勉强强过关之后，周教练教了今天这节课最后一个技巧，叫蛇行。
虞则在平地上按他说的，做着踮起脚尖和翘起脚尖的动作，边做，这人踩着滑板行畅自如地在她周围绕圈示范。
好得意哦，好牛哦。
资深玩家怎么好意思和新手村菜鸡比较。
那个视频又被她想起来了，资深大佬也有翻车的时候，摔完还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
虞则在中间，一个人诡异笑起来，周知也看见后觉得莫名，脚下不自主刹车。
“傻乐什么呢？自己试试。”
虞则眨眨眼，“没得教了吗？”
“够你琢磨的了，眼高手低呢虞则同志，谦虚点儿。”
“”
“自己练，我不看你行不行？等会周教练回来验收成果。”
“”
说的冠冕堂皇，哪有这么不负责任的教练，示范两遍就算完事。
这不是虞则想象中的教学。
这方面平地阔的，全然是个尽情发挥的好地方。
虞则在这边磕磕绊绊练着周知也教她的后两个动作，时不时滑板从前面后面飞出去，时不时身子又从侧面掉出来。
还真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虞则忍受烦躁和屈辱，止住滑板停下，抬头就看见周知也恣意飞扬的欢快身形。
“”
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和脚下板子融为一体，流畅自如的一段滑行之后，是各种花哨高难的动作。在荡板的基础上，滑板被他轻而易举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继而回归正位向前。
外套被风吹得鼓起又摆荡不停，身子猛地跃起的瞬间，滑板接连飞到半空，翻了个转，被他重新稳稳踩在脚下。虞则被他的炫技看得头晕眼花。
他正常滑行，迎着风返途，奔她而来。
玫瑰色的日落在他身后不散，已至日末，帷幕将覆。远远望去，周知也的身形影影绰绰，是温吞缱绻的色调，凉风调戏，流连衣襟，勾勒挺拔修长身姿。额发撩后，露出少年明朗俊俏的含笑面容。
她失神望着他逐渐和日暮融为一体，思绪飘散纷飞。她想把这薄绮的烟火晚风和少年气息吸进肺里，酿进血液。
虞则过去的生活是不堪不幸的，但在这一刻，她仍然愿意跨过每个昏沉的阴影为他高举心动大旗，关于自由，关于热爱，关于青春。
少年意气风发永不凋零。
“虞干部，把您累着了。”周知也在她面前止板，勾脚起跃，滑板飞进他手里，“练了有十分钟没？”
“”很会教育人啊，周教练。
周知也重新把板抵回脚下，抬抬下巴和她示意，“我速度放慢，跟着我。”
“哦。”
两人踩着滑板，在无人空旷的道路上不徐不疾简单滑行着。
本来两人距离不远不近，周知也这人欠了吧唧的，回头调戏她，炫着她不会的技能，不动声色和她距离拉近。
被虞则嘴下不留情地骂了两句，他知道收敛了。
周知也一直在她斜前方，说的是放慢速度，可虞则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慢，她腿需要蹬得很费劲才跟得上他。
这人像是察觉不到，嘴里还在惬意地低哼着不着调的歌儿。
虞则幽怨地抿抿唇，突然加速靠近他，伸出恶魔之手，一把推在他的腰间。
猝不及防这一推，周知也身子缩了缩，好不容易稳住人和板，速度已经掉下，虞则耍完赖，趁火打劫，早就踩着滑板迅速飞远。
“哧。”
周知也气笑了，赶忙回速，追了上去。
虞则心跳速度很快，余光里周知也的身影愈来愈近，她嘴角的笑弧度更甚。
怕被他捉到，虞则再次赖皮，和他秀了个拙劣的拐弯，调转方向。
结果下一秒，就被人单臂拦腰抱了下来。
周知也从滑板上跑下来，本想去以牙还牙挠她腰，可当真碰到人，身体就格外正直了。
落到宽大温热的怀里，虞则心底不动声色炸开烟花。
两个滑板丝毫不受影响，像是另一个周知也和虞则，保持原速，执着向前方飞远。
他胸膛抵着她的背，平稳有力的心跳存在感极为强烈。
虞则微愣地侧头仰起下巴，和他对视一眼，两人又不约而同看了眼两个飞出去老远的滑板。
周知也挠挠她的耳朵，温声说：“你排第一。”
虞则没挣扎，理所当然说：“我是活物。”
“”周知也略垂头，气息喷洒在她颈处。胸腔溢出一声轻笑，指腹欲盖弥彰蹭了蹭她的耳廓，“耳朵又红了。”
虞则手肘拱他，挣脱出来。
把滑板费劲追回来之后，虞则跑得吃力，出了不少汗。
周知也让她在看台这边坐着，他脱掉外面那层防风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等着，我去便利店买两瓶水。”
外套被抛了丢到她的怀里，虞则乖乖坐着，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周知也立即给她一个眼神，“可乐不给。”
“”
夜幕已经完全降下，虞则周身昏暗，后知后觉才意识到天已经黑了，周围的路灯还没来得及亮起。
她抱着周知也的外套，想起那次让她帮忙拿着，其实是想让她遮腿。
热烈跳动的心脏已经被凉风吹地缓缓平静。
周知也的背影渐行渐远。
虞则收回视线，盯着虚空失神。
她真的是个很念旧又爱藏事的人，有些回忆在心里，抹不掉，也过不去，反反复复一年又一年。
其实太多东西都变了。
还好，是良性。
周围路灯在她思绪纷乱中倏地亮起。
下意识地抬头，周知也手里拎着便利店的袋子，迈着大步漫不经心朝她走来。
他的身形拓落在地面，被拉长又缩短。那穿梭了数几年的青春岁月，被日常琐碎掩埋，被自尊高傲遮盖，藏在笔记，匿在人心，发霉腐烂，在某一天，突然被人彻底掀露。
虞则僵硬地直起身板，眼睫颤动，静静看着他懒洋洋揉揉头发，又顺势冲她招了两下手。
——周知也。
当初你离开之后，在某一天，我也能极为平静地想起你了。
直到今年重逢见面，无数回忆不受控制在脑海汹涌成浪，心里发颤，是陌生，是遥不可及。
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遇见你的那一年。
你姿态坦然，迎面走来，红发依旧耀眼，无畏世俗和束缚，永远潇洒，永远独一无二。
我也许和普通姑娘没什么两样，会在意细节，会故作镇静，背地里看着你的视频花痴。
但如今这笑容真真切切就在自己眼前，心悸了，身体酥麻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现在只是去便利店为我买了瓶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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