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行不行
被夹在指尖的那页不知道什么时候轻慢地滑落下去，视线被虞则那张娇软漂亮的脸占满。
教室里低压的闷谈声徐徐淡下，虞则补了个觉，短短十几分钟她好像做了个很漫长的梦。
隐约听见身旁书本突然的合声，再次掀起一阵轻风，送到了她昏沉的梦境里，把她拉回现实。
选修老师进教室的时候，虞则恰好听见他致歉的声音。她揉了揉眼睛，从桌上爬起来，懒懒瞧了眼周知也，他桌上摆着她的专业课书本装样子，人还是那漫不经心的样。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打眼又瞥见她桌角多出来的瓶矿泉水。
余光被这人重新占满。
虞则后知后觉弯唇，这人刚来过她梦里。
—
最近学校里不怎么太平，是从某一方面来讲的。
学生会暗地里闹出了不小动静，完全脱胎换骨了。
周知也把这组织从里到外剥皮抽筋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闲的，从前许子眠懒得管的，他全捡起来了，那骨子里烂风气被他整顿了个干净。
忽然就有些怀念起那个当了两年会长的许子眠，斯斯文文虽然严肃了点，但有些事学校不管，他也懒得管。
一直到九月结束，会里被退掉不少人，那些侥幸留下的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心里苦涩，敢怒不敢言，偏偏这位周会长可不是纸老虎那么简单，背景，成绩，性格，没有哪样是虚的。
叫人捏不到把柄，对他做的事只能憋屈地受着。这人的恶劣真不仅仅是看上去而已。
当时那些凭关系进来日常趾高气昂的些小团体彻底歇了菜，反而真逐渐转变成了热忱服务同学服务老师的好组织。
好尊敬好热情。
好不适应，弄得有些学生和老师哭笑不得。
这位会长大人再度烧了把传奇的火。
月底的选修课，周知也还是口嫌体直地去上了，并毫不客气地吩咐她每次课前给他占个座，给他的迟到争取时间。
好像因为一起上课，虞则和周知也来往多了不少，甚至经常在一块儿吃饭。
学生会那边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不少。
“你这么做，是不是挺得罪人的？”
虞则不会不知道，会里老生颓靡又跋扈的气焰是见怪不怪了，人能嚣张不是毫无凭靠的。不是靠人际，凭的就是自家底子。
学生会这么大一块香骨头，谁不想上来啃一口，给自己未来四年抄个顺畅的近路。
周知也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哼笑了声，说的话完全偏了，“放心，你那小学弟实力过硬，人还在。”
“我哪问他了？”虞则眼皮一抬。
不完全是实力过硬吧，是某位学姐的庇护压着吧。仲菲当时就是会里那个对周知也表现出明显好感的学姐，觉得自己得不到什么回应，一边犹豫死磕的同时，突然就出现了冯星右这么一个乖学弟，让她豁然，风向立马变了。
大大小小的事，童净和她说了不少。
周知也兀自点点头，“不是说学生会，狗都不进，现在还这么想吗？”
虞则筷子一顿，眸子漆黑又亮，就那么盯着他须臾，又自然挪开，接茬：“这你也记。”
都过好久了吧，说这话那会还和他是网友呢！
“当然得记。”周知也笑，“你当时说完我真反应了半天，上半年没空出时间去找许子眠，我当时就在想许子眠手底下风气这么乱了？”
虞则：“你可别诬陷人啊，我可没说他半点不好。”
瓮声嗯了句，周知也像在反思，冷不丁一句，“是，说的全是我的不好。”
“……”
十月长假，宿舍几个女生都收拾行李打算回去，虞则不回家。
冯星右还发微信问她这事，她实诚地交代完，他就开始约她。
虞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连一个理由都没给。
冯星右：『学姐，你那个选修课我还挺感兴趣的，我以后能跟你一块儿去吗？』
虞则脑子里一闪而过周知也懒洋洋拽她帽子，不让她打瞌睡的画面，嘴里还再三提醒让她给他占座。
y：『不行，我有朋友一起。』
y：『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先去听几次他的课试试。』
冯星右：『学姐，你最近好像对我有点冷漠。』
y：『？』她装不懂。
冯星右：『能不能跟我说说为什么？』
y：『多想了。』
把这位斯文乖巧的学弟当枪使，她心里真没多点愧疚。
虞则在学校的日子过得也很规矩，除了每天定时定点去图书馆，就是和周知也打游戏。他偶尔会过来陪她吃饭，开车带她去校外兜两圈。
有几天，他过来找她的时候，身上掺着风尘气，整个人气息冷冽。虞则能闻见淡淡的烟酒气，夹杂着他本身的味道。
但虞则没见过他抽烟。
虞则知道他外面的局可能不少，但也从来没和她提过，除了同学聚会那次出校也再没带她去过那种地方。反而是江边、公园啊这类的，赶着傍晚去，氛围贼浪漫。
心里总是一阵敲锣打鼓，视线不受控制就从风景挪到他身上了。不像他能干出来的这种事，少爷的直球思维，什么时候这么温柔细腻了。
有些东西，他不跟她明说，她也不提。两个人国庆假期聊得最多的还是游戏，拌嘴玩笑也是常有的。
六号晚上的时候，虞则人还在图书馆，今天周知也没来找她。不过，早些他给她发了微信，问她晚点人在哪。
国庆的作业写完了，她就无事找了几本小说放在手头看得津津有味。
图书馆里很安静，落针可闻。一直到八点多，人走了小半，她位置靠着窗，余光甚至能看见楼下有稀稀拉拉的人走下图书馆的台阶。
月光打进来，过分沉浸剧情，她甚至觉得有瞬间自己和这夜色融为一体。
直到那一声声纳闷的茫然叫声，和眼前陡然的一黑，让她后知后觉从书里抽身。
同样狐疑地抬头扫了眼漆黑一片的四周，虞则从周围人低压压的讨论声意识到，好像停电了。
正欲有下一步的动作，旁边的椅子突然被人不重不响拉开，一个高大的黑影落座，干净的沉木香钻入鼻息。
虞则在这一刻心安下来，“你怎么来了？”
黑暗里，他那双眸子黑得发亮，好笑说：“不来我问你干嘛？”他又扣扣桌子，“学完没？”
“完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我们走吧。”
周知也点点头，率先起身：“行。”
虞则收拾东西装进包里，前面一个桌子的同学忽然打开手机的电筒，借了些昏昧的光打向她们这边。
两人一上一下的姿态被照得恍惚昏沉。虞则今天眼睛发酸，有些敏感，她戴上了很久不用的黑框眼镜。黑发乖巧，人小小的往那一坐，时不时抬起头看他看旁边两眼，接着收东西。
周知也身上那股气定神闲的劲儿，冷不丁就散尽了，偏着头，视线一怔不怔地落在她脸上、身上，喉中兀然一热，身形滞住。
虞则收好东西，想去拿桌上手机，打开电筒。
不曾想，半路被周知也蓦得扼住手腕。他手掌宽大，干燥又清凉，捏着她的细腕绰绰有余。
周知也很少有这么直接触碰她的时候。
虞则心底咯噔一跳，稳住七上八下的心神，强装镇静仰起头，撞上他炙热的目光。
耳边一下子默了，万籁无声，只听得见他清冷又压抑的嗓音。
“虞则。”
“纹身店，我记得，是你对吧。”
……
周知也在通市呆的日子很短，过得也随性叛逆，能让他记在心里的事就那么几件。他去方德那纹身，算一件。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妥协，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灯光应景般四面八方打来又徐徐闪过。
虞则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此刻有些木讷，表情也僵滞。
只有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打破了寂静，戳穿了她面不改色的假意淡定，让她迟钝地反应过来，略微张唇。
总觉得两个人的身体温度都在一瞬间升高，周知也的手心烫在她手腕的皮肤。
下意识地想瑟缩逃离，可虞则看着他，心里就不愿意躲了。
周知也穿着薄外套，一身宽松的黑。外套拉链拉到头，衣领遮住他半个下巴，浑身还清清冷冷的。
“你说什么……”虞则温吞回。
周知也抿唇，抓她的手动了动，却捏得更紧，身体僵直，仿佛下一秒就要拽着把人从椅子上拎起来。
从她不避不让看他那一刻，他就确认了。周知也压根儿不信她不记得，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从来不提。他到现在才发现。
“收好了吗？”手蓦得一松，周知也声音低哑，他视线瞥到别处。
虞则点点头，周知也自然从她手里接过包，刚刚的话题没再继续，他一声不吭在前面带路。
管理员出来控场，要等来电还需要个十几分钟。现在时间本就不早，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再呆下去，纷纷收拾东西往外边儿走。
原本还算宽敞的过道，一下子乌泱泱挤满人。
周围人多了，各种气息纠缠在一块。周知也摒了摒呼吸，无意识地把手往后顺，自然又精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
只两秒，他脑子里闪过刚刚这丫头刚刚迷瞪木讷的眼。冷不丁又松手，想往上挪隔着衣服抓她，但人一多两个人靠得近起来，那么抓她多少不舒服。
周知也束手无策地舒了一口气，偏头垂眼睨她：“抓着我？”
虞则茫然嗯了声，仰起头。旁边哪个人的电筒晃了下，两个人的脸在一瞬间亮起，又很困暗淡下去。
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拒绝，溺死在了他那双漆黑无奈的眼里。
虞则妥协，抓着他。
不是那种小心翼翼捏他衣袖，她整只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那外套薄薄一层，肌理线条分明，硬实又滚烫。
其实不抓着，也走不丢。
两个人一路无话，出了图书馆，月光疏疏冷冷往头顶一挂，又像个一本正经的偷窥者。
虞则出门就松开了手，两个人下台阶。她问他：“要去哪儿，你今天住宿舍吗？”
周知也象征性瞧了眼手机的时间，对她来说是挺晚的。
“正好有空，送你回宿舍，我再回去。”
话里听着像要住校外。他今天一天都在忙，哪门子的有空。
虞则吸了吸鼻子，走在他旁边，四下无人，感知格外敏感。她故意咳了咳，“周知也，你抽烟了吗？”
“嗯？”周知也眸光微动，反应了两秒，意识到她是闻见自己身上的味道，他解释：“我不抽烟，应该是来的时候沾身上了。”
“下次注意，来见你前换身衣服。”
小路行至深处，黑暗带来模糊的氛围。远处灯光稀碎零星，在乌黑亮发上缠绕。虞则那颗小心脏漏跳一拍，又狠狠沉下去。
她侧头凝他。
周知也，直接点，再直接一点。
“六级报了吗？”她还是扯开话题。
周知也别有深意看她一样，“报了。”
虞则点点头，“我也报了，陪你一起刷分。”
周知也不说话了，眼神黏在她身上。
“上次和你们一起吃饭，我和陈颂去结账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聊六级，估计是我们学校的。”虞则看路，面不改色解释：“陈颂和我说你当时去考了六级，还过了。”
不仅仅是过了这么简单，这家伙太变态。只做了听力和阅读，总分有480。她不敢想，要是他那会手没受伤，加上作文和翻译，会是个多恐怖的数。
虞则轻轻松松说完，重新仰头用审视的目光瞧他。
周知也就这么任由她打量，丝毫没有半点骗了人的愧疚和尴尬。
他这副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的样儿，虞则眉头一皱，抛下个词扭头：“老六。”
这新鲜词儿，把周知也整不会了。他笑地胸腔微颤，“什么六？”
“你没听过？”
“真不知道。”
虞则想起来陈颂之前和她说过，周知也这人不玩社交软件，也基本不看。网上那些流行词汇他都要过好长时间才知道，行走缓慢的2g男。
按耐不住侧头又上下打量他一眼，这穿搭也不沾边儿啊。
这人怎么又土又潮的。
“哦，陈颂说你不冲浪，那应该不知道。”
周知也眉尖一拧，受不了她这副怪异的审视，就差从她最近听见土狗两个字了。
他不悦地啧了声，“什么都陈颂说，你不能自己问我？”
“问你什么？”问你为什么不爱网上冲浪，人家5g，你个外表光鲜的帅气大拽比居然是个2g土狗？
“……”她这眼神，周知也读懂了。
他吃了个大瘪，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走到虞则宿舍楼下，两人停下，周知也把包给她。
虞则把东西抱在胸前，莫名显得人更软更好欺负了。她话倒是冷硬，“六级又算一件，我给你记下了，还骗我……”
周知也一手抄着兜，漫不经心睨她。这个角度来看，又有片刻失神，就好像当年路边那个和他比完身高，瞬间偃旗息鼓的小姑娘，是昨天刚刚认识一般。
两道身影无差，交错了又重叠。
也没变太多吧，貌似就人蔫儿了点，嘴更毒了点。
周知也想着想着，兀自笑笑。忽地勾腰，敛眸靠近她，顿了几秒，还是忍不住伸手掐了掐她的脸。
“小学生。”
“……”
虞则怔住，身前那道冷冽的气息重重压下来，在蹂躏完她的脸之后，又极有分寸地迅速撤开。
周知也以为这姑娘会炸毛，结果虞则没有，温吞眨了眨眼，只轻声说我走了。
他点点头，目光追随。
人消失在楼梯拐角，周知也略感烦躁地揉了揉脖子，心里暗自反思。
这怎么好，他够分寸了。就只掐了掐脸，人就呆成这样，连反抗都忘了。
搞得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
虞则压根儿就没上楼，人闪进拐角，背贴上冰冷的墙，身上的热都没缓解半分。
盯着虚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浑身血液止不住了在沸腾。
甚至有片刻劫后余生的错觉。
黑暗里，她的眸子闪着亮光。
赌赢了。
https://www.biqivge.com/book/77823707/24909216.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biqivge.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iv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