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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主,您回来了。”待到凤祁归府,夜半时分,已入宵禁。

        此夜的风格外呼啸,春日犹寒,凤祁也在身上多加了件外衣。他的眉目并未随着回府而缓解,独坐房内,窗外一纸月色熙静。

        能让凤祁思索之事极多,却甚少能长留他的心中,能如此惹人惦记的,往往只会是心底最难解的那部分。

        缺损的玉玦被他握在掌心,细细抚过。凤祁轻敛起眼,细声念着:“无趣吗……?”

        那夜,预料之外的名字撞入耳里,刺入心里──他追逐了十年,却苦苦不能得的名字。这一生,任凭他如何冷静,总有一些,他无法狠下心去相忘。

        思念如一场无根雨,来时不过偶然,别时一地凄恻。

        想见,不能见,所以思念。

        蓦地,一阵荼蘼香起,艳白的花容伴随那抹花香,突然浮现脑海。饶是凤祁,也在这片刻里失了神。

        荼蘼花开落春末,却在此初春时节,盛放出全无造作的浮香。

        不知是否夜风太急,纸窗微微地被推开,微微凉意从衣袍间透入凤祁体肤。

        一切恰似天地不经意的巧合,凤祁却转首窗外,一步向后蹬开。

        银亮的剑光破空划来,凤祁的眼只能捕捉到残光掠影,再定睛,墙上已插着一把冷寒的短剑。

        剑尖刺入墙内,连带刺着一匹净白的布帛。凤祁没有拿起布帛,却见窗边,不知何时,遗落了一朵花色正好的荼蘼。

        纵不知窗外何人窥伺,凤祁仍是拾起了那朵荼蘼。绝艳的花态,却兀自添上一笔衰败的惨白,像是这场留不住的春,任由今时百花多娇,终有寂灭落地的一日。

        再望那匹布帛,笔迹细润,墨色未曾晕染,每一笔都是点到为止的安静,不留笔锋,不见猖狂。

        那帛上,寥寥数字,却是诗句几行。

        “故昔几度冷桑红,别时雏凤已无心;不愿秋水空飘零,惟见旧人……”凤祁读过,细声道出,“拂云熙……。”

        “写得真糟,连韵也没押好。”话里像是数落,凤祁颜上神情,却在转瞬间松下,就连素来凌厉的眼,也柔缓了几分。

        那匹布帛被凤祁捧在手心,飘然欲飞。他的掌似有颤抖,瞳里是止不住的凝望,一双眼神渐渐变得渺远,如要望穿满池淅沥的春雨。

        许多年前的入冬时节,一双孩童隔桌对坐。男孩年约十岁,女孩更小了些,不过四、五岁上。二人穿着暖红滚黑边的厚袄,两件皆是一模一样的款式,只有大小差异了些;别致的裁线切过衣角、袖襬,确是极具心思的巧手。

        桌案那一头,女孩提着笔,俯在桌上,不停悬摆细白的手臂。男孩在桌的这一头细瞧,小嘴开了又闭,闭了又开,半晌过去,终于忍不住出言:“小熙,诗不能这样写。你这般用字,不合韵。”

        藏在男孩眼角的清冽,都让一抹更浓的温情抚平。

        “谁规定要押韵的?”女孩落下最后一字,才停笔反问。她的话说得还有些含糊,一团冷气从喉间透成白雾吐出。

        尽管在冬色里,那双眼也如夏日碧落琼泉,透澈入骨。

        他总爱望着她的眼,像是三月里柳色烟花,飞扬孤高。

        男孩答道:“不是谁规定。诗便是有韵的,有韵才能叫作诗。”

        “不能作没押韵的诗吗?”女孩又问,睁大了那双明眸。见男孩摇摇头,她想了想,“那我不写诗了,这不是诗。”

        听来像是孩子赌气的发言,男孩却只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他晓得,女孩不是任性,她从不任性,只因她真心如此想,所以如此说。

        “我觉得,这样很好,”两手拈起白帛,望着上方娟娟字迹,女孩说道。

        哪怕横亘了十岁春秋,她的声音,传进了如今的男孩耳里,依旧疏润玲珑,常在心头。

        她说:“写成这样,便好。”

        ——————

        烟波浮动,凉水撩荡,正是无限春光迷人。北方燕国衍水之滨,唯见一只白鸽凌空舞动,翅翼振振。

        白鸽并非盲目飞行,而是盘旋过后,落降在预定好的一处。只见衍水旁乱藤林里,走出一人。

        那人一身戎装,面上稍有须髯,间隔参杂了些白发。肃杀砌成的风霜,刻出了他眼、鼻,一路延伸到颈的刚毅弧线,除此之外,还有藏不住的疲惫神色,让眼眶里多了恍惚。

        他接下飞鸽,只见鸽踝上系着一封书信。

        取下书信,被撕成指头大小的白绢上字迹潦草,那人匆匆一眼,便将白绢收入怀中,另取出一匹纤帛。

        那匹帛上落有几个字,应当是事先备好,即便看了白鸽携来的飞信,也没有更改的意思。

        帛书被系上鸽踝,那人双手将白鸽向天一捧,白鸽顿时直冲天际,向原处飞返。

        “龙将军,南境战况如何?”中原极北,燕国蓟城内。面对身前俯首百官,燕王问道。

        自先王薨,已然五载。燕王年方十五,面上稚气未脱,却有一分倔强傲意。

        彼时衍水边接信之人,正是燕国将军龙辕。他受到点唤,于百官中出列,单膝跪地,答道:“齐国兵马强盛,我军正面对峙不能轻易得好,然此时严冬方过,临北处冰雪未融,于酷寒之境交战,齐军不比我军,多次交战,互有胜负。”

        “满篇废话,”龙辕的话还未到半,燕王已是眉心一怒,显见不耐神色,“我问你结果,你同我说那么多有何用?”

        龙辕头也不抬,语调平稳,续言道:“大王,两军交战,死伤皆是万千以计,若不能辨明局势,精读利弊,何以宽慰在天英灵?”

        “宽慰英灵?那还得你争气点,替我大燕谋得胜仗,”然则,燕王只是怒意更盛,“拣重点说;或者你退下,不必说了。”

        龙辕低垂着首,双唇紧抿,像是想把话憋回腹里,一息沉默后,才能开口:“我军此次意在资源争夺,以快攻之法强行攻城劫掠,虽不能每战必胜,但成效已见,顺利替我大燕取回粮草帛绢。”

        听闻战事称捷,燕王总算点点头,眉眼稍缓。说道:“那便加紧派兵,继续进行。”

        燕王此话一出,龙辕眉头一跳,终于抬起头,抱拳谏道:“大王,今已入春,天象回暖,不该……”

        “你别啰嗦!”话未过半,燕王却怒震袍袖:“究竟我是王,还是你?事事非要阻拦,你是自负有才,还是看轻本王?”

        二人言语往来间,昔日摄政辅佐的情意,早已荡然无存,敌意浓烈得几乎肉眼能见。

        一国之王,与国之将军,三言两语间,就让臣子皆乱了手脚,燕国司马赶紧拖动老迈身躯,行至龙辕身侧。

        老司马身子不好,先是咳了几声,才能说道:“大王所言甚是,然我军远赴南境交界,军命传递自然费时,为免阙漏,也就得详尽些。不如,容老臣与龙将军研议,草拟之后,再向大王禀报,何如?”

        见司马出面缓颊,想着百官在场目睹,燕王顿时也收了些脾气,只好摆摆手:“也罢,那你们看着办吧。”

        “谢大王。”司马叩谢毕,却见龙辕犹单膝跪地不言,赶紧暗推一把,使了眼色。龙辕受司马相助,只能暗叹一声,依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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