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章六十六
何厌之点点头，把书签夹进翻开的书页，又放在床头，这才低头勾着孟佩声的下巴在对方额头上亲了下，“晚安。”
孟佩声在短暂的愣怔后很快回神，刚想说点什么，何厌之就转身绕过床脚，直接上了另一张床，关灯盖被的动作十分流畅，只留给他一个露出来的后脑勺，根本没给他说话的余地。
他在一片黑暗里顿了半天，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徐丹鹤开玩笑一样的话似乎是成真了，但是他不能任由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等会议结束、回去之前，他就跟何厌之好好谈这个问题。
该说清楚了。
一片黑暗里，寂静如影随形，窗户的密闭性将夜的喧嚣隔绝在外，显得房间里愈发安静。
孟佩声喝茶成习惯，睡前喝不会影响睡眠质量，但今晚上他失眠了，怕翻来翻去吵到何厌之，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平躺的姿势。
在背完两本香谱，数完一千只羊后，他终于放弃了，盯着天花板任由思绪放空，纷乱的念头挤在脑子里，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迷迷糊糊睡着已经不知道几点了，自然就不知道在他呼吸真的平稳后，临床本应该早就睡着的人翻过了身，盯着他看了半夜。
孟佩声睡得晚，第二天起得就晚了点儿，他往旁边扫了眼，发现何厌之不在，抓过手机一看，昨晚上定好的闹钟被关掉了。
他慢吞吞地翻身下床，刚穿上鞋房门就开了，何厌之从外面走进来，还拿着早餐。
孟佩声刚睡醒的脑子有点糊，虽然开始转了，但还没转利索，吧嗒着拖鞋走过去，双臂一伸将人抱了满怀，安稳又满足地叹了口气。
何厌之还拎着早餐，对孟佩声的投怀送抱并不意外，这人昨晚上根本没睡多长时间，满打满算不到四个小时，来之前又加班好几天，睡迷糊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也没动作，等着孟佩声抱够了有点尴尬地松手，才在眼神不敢跟他对视的人背上拍了下，“吃饭吧。”
孟佩声模糊地应了声，转身进卫生间洗漱，盯着镜子里睡翘了的头发，无声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应该带上安眠药，今晚上再另外开间房吧，总不能天天早上这样，都不打算在一起，还搂搂抱抱的算怎么回事。
等他洗漱完收拾好心情出来，何厌之都把早餐摆好了，见他出来才打开餐盒。
他走到窗边的圆桌边坐下，看了眼丰富的早餐，海鲜粥、杂蔬炒年糕，还有蟹黄小笼，倒是很对他的胃口。
冬日阳光照进来，孟佩声一边吃饭，一边打量着坐在对面一声不吭的何厌之，可能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最近这段时间对方好像换了个人，以前总是他照顾对方多一些，现在倒是这个人更周到些。
换好衣服的时候孟佩声不得不惊叹，虽然美人就算披着破麻布还是美人，但是好好打扮一番更是风采斐然。
他把人从头打量到脚，何厌之身材比例很好，现在瘦归瘦，但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比之前瘦伶伶的看着还要养眼，整套西装一穿，衬得整个人气质更加出众，长腿一迈，就是把世界踩在脚底下的气势。
孟佩声被自己有些中二的想法逗笑，想到上一次何厌之穿正装还是他们拍结婚照的时候，神情又有一瞬间的黯淡。
他敛起神色，把领带夹给何厌之夹好，又将领带捋展，眼神柔和，“等会儿人多，如果不舒服就跟我说。”
何厌之应了声，转身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递到孟佩声面前——是一对蓝宝石袖扣。
孟佩声对宝石研究不多，玉的话倒能说上几句，他有些疑惑地看向何厌之。
何厌之解释道：“坦桑石，送你的。”
靛蓝色宝石嵌在黑色绒布上，光泽度极好，低调而雅致。孟佩声下意识拒绝，“谢谢，但是……”
何厌之打断了孟佩声的话，“礼尚往来。”
被威胁了的孟佩声心里有喜有忧，一方面是何厌之居然会拐着弯儿威胁人了，另一方面是在这个阶段，他并不想收对方的礼物，“等会议结束，我们好好聊聊。”
“嗯。”
“那这个……我暂时先收下了。”
“不是暂时。”
“好好好，不是暂时。”孟佩声安抚着，“我先把它收起来。”
“戴上。”
“我没戴专门的衬衣，回去找机会再戴好不好？”
何厌之却把盒子塞到孟佩声手里，没等两人再说话，敲门声响起，离门更近的孟佩声就先一步去开了门。
方林笑得很有些意味深长，把一件熨烫好的白衬衣塞给孟佩声，“我十五分钟后再过来，咱们一块儿去会场。”
孟佩声拿着衬衣进来，转向何厌之，笑问，“早有预谋啊？”
何厌之向来没什么表情，这会儿居然笑了下，尽管只是微微勾了勾唇角，孟佩声不得不承认能得美人一笑，穿一件衬衣而已，不管是有什么小心思，他都是愿者上钩，能保持距离的地方保持距离，不好弄的不如就遂了何厌之的意思，反正不过是这几天。
他敛了下心神，然后又笑起来，将那点苦涩压回心底。
换好衬衣，何厌之要帮他戴袖扣的时候他没拒绝，只垂眼盯着对方的手，而后保持了缄默。
开幕式九点半开始，他们得提前过去。
何厌之一如既往话少，方林就跟孟佩声聊着小八卦，他扬了扬手机，道：“何教授从来没公开露过面，这还是第一次，论坛里那些钢铁直男都眼巴巴地等着一睹真容，我保证能吓他们一大跳。”
孟佩声知道何厌之露面少，裴以忻护短，自家哥哥不喜欢就直接规避了这类事情，这么些年，包括领奖在内，都是代领，社交账号虽然有，但很少发布内容。
他略一思索，道：“我看你发的会议信息下面有不少讨论。”
方林点点头，浑身上下都是止不住的兴奋劲儿，“我答应了要给他们直播，给这群直男洗洗眼，何教授只是低调而已，怎么就智商高，但是颜值低到地心里不敢出来见人了？
“关键——这是何教授第一次公开露面，但凡圈子里的哪个不激动啊。”
孟佩声大致能想象到，何厌之在学术圈子里的地位大概属于教父级别那种，不出世的大佬，年纪轻轻，取得的成就就已经是别人几辈子都赶不上的了，像方林这样把何厌之当做自己信仰的不在少数。
大概没人能想到他们奉为圭臬的大佬居然会是个有内敛、不擅交际的年轻帅哥哥。
孟佩声想着想着就笑起来，老早他就跟方林叮嘱过，见着何厌之的人都交代到，有事没事别乱拍乱发。
方林乖觉，这方面做得不错，就研究院的内部论坛有些高糊的图片，基本没流出去过，孟佩声不得不承认裴以忻在这方面做得近乎滴水不漏。
学术圈子相对娱乐圈来说要好上不少，归根到底让人折服的还是真本事，而这恰恰是他最不需要担心的问题。
孟佩声看向何厌之，发现对方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淡漠脸，不见一点儿紧张和兴奋，“这次来的人里有不少前辈，跟你研究领域相关的也有，有兴趣的话可以认识认识。”
何厌之本来眼睛盯着前方，目不斜视的，听到孟佩声说话就转过头看了眼，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没必要，可以考虑。”
孟佩声微微笑道：“有时间多聊聊不是坏事，你愿意了就说几句，集思广益没准能碰撞出更多火花，不想跟他们交流一样没关系，科研本来就是独立研究，不受外界打扰也很好。”
何厌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会场设置在跟酒店一街之隔的会展中心，三人从内部通道进去，走进大厅时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会议前最后的准备工作忙碌而有序，方林提前看过，知道确切座位，带着孟佩声跟何厌之径直过去。
迎面走来几个人，中间被搀扶着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他们三个就直接避到了过道一边让对方先过，护在老者身边的人伸着手臂，错身的时候侧过的肩头撞到了孟佩声。
好在何厌之手脚快扶了一下，不然不是磕在旁边的桌椅上，就是摔在地上。
孟佩声倒是没说什么，人多的场合碰一下撞一下都正常，他没怎么着，用不着纠缠，按住想说什么的何厌之，示意自己没事。
何厌之眼神敛了下，收回迈出的半步，只是那老者却停下脚步转回了身。
撞到人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高高壮壮，不说魁梧，看得出是练过的，他随着老者的脚步停下来，转身护在老者身前。
老者面容和蔼，看到几个年轻人，笑道：“会场人多，小孩儿不注意，请见谅，天天，道歉。”
被称作“天天”的年轻人撇开眼，显而易见的不情愿，沉默着也不说话。
孟佩声把右手背到身后，攥住了何厌之的小臂，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刘老客气了，孩子么，不懂事情有可原，好好教就行了。”
方林忍不住撇嘴，“撞人的是他哎，道个歉不是应该的吗？”
孟佩声不想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业界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他瞥了眼方林，见对方悻悻地闭了嘴，才又道：“开幕式马上开始，刘老尽快就坐吧，我们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刘建哲，生物制药行业当之无愧的大拿，跟何厌之领域几乎完全重合，对方近几年主持引进了一批国外的药物，在药物的研发和临床方面有很大的贡献和威望。
他还指望何厌之能多跟前辈交流交流，可不能一上来就闹僵。
刘建哲笑笑，“我代他给你道个歉，得罪了。”
孟佩声对他人的视线很敏感，几个人堵在这儿的几分钟时间，已经有不少人关注，他心里有些异样，不过时间确实比较紧，就没深究下去。
两行人错开后，孟佩声还没松手，何厌之先甩开他的手自己往前走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得，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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